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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海剑歌-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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霎时之间,苏婉云眼中一片冷意:“……何时发现的?”

龙渊道:“就在刚才,银镜楼剑成之时。”他一击掌,殿外有侍卫数人,抬着歼尸体进殿,一股暗涩的血腥之气冲鼻而来。宫灯点亮,苍白无的死者面容充斥视线。

苏婉云走近细看,龙渊道:“属下已查看过他们尸身,致命伤皆在咽喉。看其剑路……”说到此处,一向精干的龙渊竟然犹豫。

苏婉云凝视着尸体脖颈处那干净利落的切口,眼中的冷意冻结:“是剑湖宫中人?”

龙渊沉然垂首。

“……难道,是孟晓天回来了?”苏婉云望向殿外,沉沉中仿佛有鬼影闪动。

龙渊道:“是不是孟楼主,不能断眩但是还有一事,恐怕非即刻告知宫主不可。”

“讲。”苏婉云不觉紧张,龙渊是很少以如此语气说话的。

“据飞鸽帮滇南分舵回报,这三年以来,从未送过剑湖宫一封信。”龙渊道。

“什么?”苏婉云一下子不解。

龙渊垂首:“也就是说,孟楼主的确已离开汁,但他并没有写信回来过。属下与含光彻底盘查过宫中弟子,得知……”他又是一停顿。

“快说!”苏婉云怒道。

龙渊道:“那些信都出自银镜楼。乃模仿笔迹而成。”

苏婉云说不出话来。

湖水倒映中的银镜楼静无声息,素衣弟子持剑巡守,远远的宫灯明灭,白袍宫主站在船头,在混沌迷湖的中格外注目。众弟子走到湖岸边迎接,神情紧绷,索任奇并没有看他们的脸。

银镜楼前错落的房舍之中,侍卫承影轻叩机关,楼前的一大片地面左右分开,露出一级级阶梯,淡橘的火光晕染而出。带剑弟子目送宫主入内,待他与承影的身影都消失后,机关门倏然关起。

通道中烛光明亮,走不多时便至楼中,正是自下而数的第二层。飞廊在上,树影斑驳,剑湖宫主轻轻一跃,落在银镜楼底。熔铸之声隐隐自楼底八间室中传出,炽热之气在湖下岩石包围中仍然逼人而来。

任奇站在那巨树之旁,承影入内通报。忽然之间,八方室中灯火亮起,正东方向一扇门打开,银镜楼主陆青缓步走出,虽在铸剑之地,却全身无尘,甚至一片袍角污迹也未沾。从那打开的门内,可见铸炉未熄,八室相通,壁上挂满未成之剑。

任奇未发一言,只是站在当地。陆青走前几步:“宫主,今日剑成,依铸剑谱中所载剑名,此剑当名‘寒影’。”

任奇道:“可曾取剑出炉?”

陆青道:“只待宫主亲手取出。不过,在此之前,属下有一事与宫主相商。”他脸上依然带着含而不露的笑容,眼中却神光微凝。

“哦?”任奇眉梢一挑,“说来听听。”

铸炉中轻微的炭火燃烧之声不绝,陆青道:“属下恳请宫主,自今日起,废除长桥试剑之规。”掷地有声,字字在空气中激荡,八角铸剑之室中陡然气息凝重。

任奇慢慢将手背到身后,很长时间,他与这些隐在银镜楼中的屏息之人对峙,双眼冷厉地望着陆青:“有何理由?”

陆青看着他,清晰地道:“自九天玄剑铸成,先代宫主立下此规,本意为精研铸剑技艺,与此神剑相切磋,方可知剑之灵好坏,但自湖心生变,凡入湖试剑者无一人返回,仍是年年如此,枉废所铸之剑,又折损宫中剑术超群的弟子,难道宫主就不为所动吗?”尾音抛向任奇,似无声之浪。

任奇静静地看了陆青一会儿,背后的手掌渐握成拳:“宫规传承,不可更改。”不容置疑,如一面墙般挡住了那无形中袭向他的声浪。

陆青似乎料到了他会这么说,但他脸上的笑意却就此收起:“请宫主三思。”

任奇凝视着他脸上的细微变化:“陆楼主,不过几日未见,你似乎变得有些不同寻常啊。”周围无形的盯视如利刃轻刺他敏锐的意识,自陆青走出铸剑室,尚没有一个人出来过。

陆青迎视着任奇的双眼:“我也是万不得已。”

“哦?”任奇道,“怎么说?”

陆青眼中神出现了一丝波动:“自我接管银镜楼以来,所铸的每一把剑都凝结了我多年来铸剑的心血,却每每得主便要消失于世上,太过无谓。”最后一字出口,气氛突降。

任奇的身影在树下不动如山:“以剑祭湖,是剑湖宫最高的荣誉,况且,你以为百余年来数代宫主皆想不到这些?”他的语意已然是对待下属最冷的态度。

陆青神凝重,再也不见一丝笑容:“祭湖之剑铸造材料不能与铸剑谱上有一分差别,可百余年来,并不见湖心异象有一分减退,为何还要年年执行,枉费力气?”

任奇的目光中又有幽烈的火焰渐渐燃起,他看着陆青,不再说话。那狂傲与凌厉瞬间压抑住整座银镜楼,隐蔽之处所有的人都一动不动,已是一触即发。

陆青熟知任奇的脾气,见状知道再谈无用,道:“既然如此,那么恕属下无礼了。”

任奇嘴角边露出微微的冷笑,如幽异的冰绫:“你想杀了我?”声音有些微的嘲讽。

陆青镇定地在他的压迫之感下道:“不。既然你不愿更改宫规,那么只要你不是剑湖宫主,自然有人会代你取消这条规矩。”

“哦……”任奇淡淡的影子投在巨树之旁,“所以你酉晓天作为遮掩,着意策划了这场剑炉之局?”

陆青猛然一震:“你如何知道?”

任奇含着些许嘲讽的微笑:“你以为我当真是一心钻研异象,对身边异动却木然不知?”

陆青难以置信地望着他:“那你今为何还要前来?”

任奇在意念中感觉着银镜楼中所有人的气息,神却是冰冷而不屑:“我倒是想看看,你摆下了什么局,竟然自信到如此地步。”

陆青沉眉,袖摆一挥,其余七间铸剑室的门同时打开,每室中均有铸炉燃烧,数十人的身影露了出来,多是银镜楼中弟子,三人站一方位,正合八卦之形,那侍卫承影也赫然在内。

“宫主,我们对你向来无比敬重,可为了不再年年折损剑湖宫弟子于试剑桥,今日不得不如此,请见谅。”承影眼中有不忍之意,却更激起了任奇的怒火,白袍如无之焰流动,内息奔腾,身周如有卷云翻涌,所有人都紧张地盯视着他。

陆青沉喝一声,八个方位共计二十四人,三个素衣弟准一卦位,剑影闪动,铸炉炽热之气突盛,将各人潜力迅速提升,正乾卦位的陆青首起发招,一掌击去,如入绵绵云雾之中,不由自主地一偏。他知道任奇功力深不可测,是以出手不遗余力,未料竟似失了准头,一股后劲极大的劲力便击向坤位三人。这八卦阵法依势而动,二十四人立刻举剑相应,顺位而移,这剑便如身在铸炉之中一般,本是坚硬之物,却承力而变,化为阵中之用,从八位同时向阵中打去。

此时任奇袖摆荡起,嘴角挂着一丝冷笑,双臂一振,同是借力打力,那二十四人合攻就如撞在了绵絮上,一股无形而稠密的内劲在任奇身周涌动,白袍翻飞,不动如山。陆青脸上愈加凝重,这太极八卦之阵一个极为巧妙之处就是化对手功力为己用,加以身在承天剑炉中,铸炉之气激发各人兵刃及自身潜力,二十四人互为照应,转盘般浑为一体,不仅传承自历代银镜楼主,更加入了他自己钻研多年所得的铸炉助力之法,本拟一举擒下任奇,然料交手几合没有一丝气力真正打到他身上,都是浮游而过,一片浑沌。

陆青身在阵中,微一思量,心知以此绵柔之力难破其势,此时他正踩中震卦,对应天雷之数,铸炉之气盛似浓云,他当先一掌引动阵法,寒光霍霍,几十柄银剑倏然破风般向阵心刺去,只见那剑湖宫主足尖轻点,白袍一拂,所有剑尖尽都偏了方向,剑锋所对都成了自己人,恰是乾兑克震巽,震巽克坤艮,待收势,那一拂之力虽不甚大,但却极为绵长,五行生克,阵法便是一乱。

当此时机,剑湖宫主眉间戾气陡生,山呼海啸般的接连两掌打向乾坤二卦相,自阵法发动始他便是只守不攻,化守而攻,此两掌一出,便似有开山劈石之力,在八卦阵失其守御的一刻,乾坤卦位上具是素衣弟子,只被他掌力打得口吐鲜血,直撞到身后铸剑室之壁,几声闷响,滑倒在地。

坎卦位上的陆青不由神一变,剑湖宫主已轻点身边巨树,飞身而起,这巨树正是生在八卦阵心,陆青抢出破落的八卦阵,一击树干,树影簌簌摇晃,任奇已站立在飞廊之上。这银镜楼共有六层,在陆青一击之后,飞廊之旁八扇雕漏窗忽然一起打开,又是二十四人跃出窗来,以八卦之形成阵,阵法之息瞬间而成,二十四道剑光穿破树影而来。

任奇微微一惊,未料陆青闭守于这银镜楼中少涉江湖之事,不但司铸剑之职,还将这承天八卦阵纵向延伸,整座六层楼阁都成了发阵之地。他不觉对陆青韬光养晦之力有些赞叹。懂得隐藏锋芒之人,便未必是尽心之人。苏婉云的话一闪而过。任奇自飞廊上跃起,剑光便随他身形而上,同时阵底陆青等人重整阵法,但飞廊之旁二十四人并无一人如他一般可迅速见机,只被剑湖宫主破去剑网,便有乾卦位三人中招直往阵底落了下去。这乾坤二位乃八卦阵之中枢,乾位无人便如斩断其足,攻势立缓。阵底陆青见任奇身法潇洒从容,若不出尽全力实奈何不了他半分,心知此番拼斗若拿不下他,只怕数年之功便要毁于一旦,那单吾砂而铸成的寒影剑亦要再次祭湖,不得已一声清啸,霎时剩余四层八面漏窗齐开,竟每一层都埋伏了二十四名弟子,除去已被击毙的九人,尚有一百三十五人,三人占一卦位,错落移动,一时之间,银镜楼中战意激发到了极点。

就在这时,阵底发出沉郁的搬移之声,那巨树所在楼底八卦平台向左右分开,炽热之气为湖底岩石所吸收,只见那平台之下是一个极大的铸炉,却无炭火燃烧,而是蓝荧荧宛如天幕之的幽火,炉中与那巨树对应之位有剑卧于其中,通身幽蓝,如浮海面,正是那未曾有主的寒影剑。陆青取剑在手,站在阵底乾卦位举剑引阵,以阵底为主导之力,其上五层阵法施展,任奇站在飞廊复道之上,衣衫为剑风所带猎猎飘舞,只见暗影之中六阵各据方位,如铁桶般势不可破,他心中忽的有个念头闪过:这银镜楼中弟子俱都相助陆青,只是即便试剑之规取消,剑湖宫又能继续存于武林多久?他嘴角若有一线飘萍般的笑意,气灌于臂,挥袖疾扫,此时无数道剑气已及他身侧,在这大力一拂之下,仍是一招借力打力,上层乾卦位弟子刺中了下层艮卦位弟子,下层艮卦位弟子又再刺中其下的巽卦位弟子,剑湖宫主身形如风般轻点巨树之干,游走于银镜楼之中,只可见其风华如仙,出手之处神鬼难测,避无可避,这六道承天八卦大阵,竟被他十招之间搅乱成一团。

危急之时,银镜楼主陆青仗剑而上,寒影剑犀利无伦,直向剑湖宫主呼啸而去。任奇一指轻出弹其剑锋,但陆青剑竟不脱手,仍是沉稳准确地向他胸口刺到。任奇略略一惊,不料陆青平素从不用剑,于剑一道却精纯无比,他手按树枝飞身而上,出掌打下几个循阵攻来的弟子,陆青追上,两人数招一过,任奇蓦的劈手斩在陆青持剑的手腕,寒影剑向下直坠而去,陆青右腕顿时如断裂般疼痛,但并不惊慌,左掌立刻拍向任奇肩窝,见机之快,迅捷无伦。只是他快,任奇却更快得念动招至,一掌未及其身便被他叩住了左手手腕尺关穴,一股阴冷内劲冲入体内,陆青只觉得脚下一沉,被任奇带着直下到了阵底。

主阵之人被擒,楼中弟子失其导力,纷纷停下,下三层弟子下入阵底,上三层便回入楼中。此时八卦平台已然合起,任奇叩着陆青落在地上,扫视身周,数十名弟子尽在眼底,不言而威。陆青神却甚平静,甚至也无沮丧之意,反倒是有一缕微笑浮在嘴角。

“你笑什么?”任奇放开他,凝视。

“笑我终能按自己心意行事,余愿已足。”尾音消散在空气中,陆青坦然。

任奇看着他,眼中的冷厉之气却有些凝结:“我知道你爱剑,可是,你既为银镜楼主,这是无法之事。”

“事已至此,我只求一死,以祭寒影之剑。”连他的眼里也有了笑意。

任奇没有说话,他深心之处忽然有什么东西被冷脆地一击,一片潮汐涌上心头。他不由得微微叹息,移开目光的一瞬间,陆青神突变。

寒影剑!他还阑及张口,寒影剑的锋芒在任奇背后闪动!一刹那间所有人都不惊呼出口:“宫主!”

然而,剑影竟已穿身而过!银镜楼中,连呼吸之声都消失如淹入水中。

任奇的脸倏然苍白,眼中露出一丝恍惚的神情,那一瞬间,他仿佛又看见了那张明如冰原般的脸庞,映着一室剑光,在时光碎片之中粉碎如尘。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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