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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景然啊！”妈妈扑过来捶打着我的肩膀，“你有心吗？为了不耽误你的学习，妈妈跑去赵春深家里求他，我愿意拿钱供他出国读书，只要你离了他能好好念书，我干嘛不直接把你送走？把你送走了我不是更消停，我费这个功夫做什么？我是觉得欠你的，你小的时候我没照顾好你，我得补偿回来，可你给我这个机会了吗？我所有的好心在你的眼里都是恶意，赵春深走了以后你有多久没有里我？你看着我的眼睛，看看你这个不再年轻的妈！难道生育之恩比不上一个混小子？我小心翼翼，在你跟前陪着笑脸，陪着小心，不敢说错一句话，不敢做错一件事，我怕你生气，怕你急，怕你不搭理我！你呢，改了高考志愿离我远远的，你知道我当时有多恨吗？可是我还是得忍，我强忍着泪水帮你收拾行李，你走了以后，我天天看着手机，生怕错过了你的电话，又怕给你打电话打得太勤，让你烦……你知道离家之后你给我打的第一个电话是多久吗？整整十一天，你到了学校十一天才想起来给我打一个电话！我是你的亲生妈妈，不是一个和你无关的路人，每次放下你的电话，我都想哭，可是没有眼泪，跟你我不知道哭了多少场，眼泪早已经流干了，我难受，我憋得慌，可是我没法说，我总想，你还小，等你为人母就知道妈妈这一番苦心了……可是我等不到这一天了！再等，我的女儿就是别人家的孩子了，你瞅瞅你和她亲热的那个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她的女儿，什么有事，有事就是和她出去逛街对不对？那你亲妈妈呢？亲妈妈在你心底里排个什么位置？我掏心掏肺对你，恨不得到天上去摘下星星来给你，可是你呢？你摸摸自己的良心，你对不对得起我？！“
我咬着嘴唇，任凭她的拳头落下来，不重，真的不重，可是心疼得很，她的每句话都像刀一样落下来，将我的心劈得七零八落，原来我一直都是错的……我的不敢面对伤害了她这么多年，再大的罪，再大的错，她是我的亲生母亲，我怎么可以这样！
头发凌乱地披散下来，妈妈收起手，拢了拢头发，将旅行包往我跟前递了递：“你走吧，跟你，我实在操不起心了，你看看我的头发，每一根白发都是跟你操的心，走吧，不是因为今天的事刺激到了我，而是我真的实在太累太累……即便是个石头我也将它热化了，然然啊，妈妈就这么讨厌吗！”
“老乔！”爸爸被惊起来，披着衣服站在卧室门口，“你这是怎么了，白天还好好的，心不顺就拿孩子撒气？”
“我拿她撒气？”妈妈冷笑几声，“我所有的气都源自她，她不是我的女儿，是赵家的女儿，我怎么打得起动得了？”
“你走，你走！”妈妈打开屋门，往外推了我几步，“走！听到没有，回你的赵家去，找你那个妈去！”
旅行包滚出来，门“哐”的一声掼上，我疯了一样敲门：“妈……妈，求求你开开门呀，我错了，我再也不了，求你开开好吗？”
142
屋里再也没有声息，我抱着行李在楼梯上坐了一会，终于还是提着行李下了楼，楼上，属于我家的那一幢已经熄了灯，她肯定没有睡，会不会像我一样在哭。
多久的事了，当我还是孩子的时候……错的原来不是妈妈，错的仿佛也不是我，那究竟是什么呢？难道是命运吗？它又在哪里，我该怎么掌握，我坐在楼下的椅子上嚎啕大哭。
“哭什么？”耳边响起了一个声音，我瑟缩着肩膀抬起来，昏黄的灯光下站着一个人，颀长的身子，高挑的眼梢，是赵春深。
“你怎么还没走？”
“我本来想走了，走之前再想过来再看看你，”赵春深挨着我坐下，“我习惯了看你家窗口的灯光，你刚回家的时候，你妈妈不让我们见你，每次想你的时候，我就跑到你家楼下远远看着属于你的那个窗口，看到光的时候我就想，怎么还不睡觉，失眠了吗？看到灯光暗下来的时候我就想，这么早就睡了，梦中会不会梦到我……”
“你以为我一年都联系你……其实那一年，我经常悄悄守在你家楼下，你的学校门口，悄悄打听关于你的一切，知道你长高了，长漂亮了，知道你物理学得很差……知道你迷上了看电视，知道你跟你姐姐的关系不好。”
“可是我什么都不知道……”眼泪似乎越抹越多，索性不去抹，“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自己犯了这么大的错，我永远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关心别人过得怎样，结果伤害了那么多的人……赵春深……你说你错了，其实错的是我，假如我当时再坚持一下，再相信你一点……你回来的时候，我知道那是你，即使什么都变了，但是我仍然知道那是你，可是我不敢去求证，甚至不敢接近你……我怕太多的事情，面对恐惧，我只敢逃避。”
赵春深将我的头放在他的肩膀上，轻轻拍着：“其实我们都不够勇敢，假如当年有孤注一掷的勇气，也不会分别这么久。面对你的时候我总在想，为什么我会像个负气的孩子，而你也像个孩子一样，天真幼稚，想到今天，我才终于想清楚，你不是怕太多，而是被宠得太过，不管是养母还是亲生母亲，她们给了你爱却没有给你坚强。”
“赵素素啊……我很少叫你的全名，我想看到的是你的幸福，不单单是跟我在一起，假如跟我在一起让你放弃很多，我宁愿你选择放弃我。”
雨滴落下来，天气预报说，今天没雨的，可是为什么雨越下越大，我抱着赵春深，不想动本不想思考，有一种天荒地老的感觉从我的心底蔓延开来，就是他了，没错，我们认识了那么久，互相捉弄了那么久，浪费的时间回不去了，那就重新面对，重新开始，昨日已死，今日重生。
“赵春深……”我贴着他的脖颈轻轻说道，“我们结婚吧。”
“怎么能让你向我求婚，”赵春深笑笑，似乎有些为难，继而指了指胸口，“不过还是很满足的，我小的时候每次照镜子的时候都要想一想，长大之后我是谁也不追求的，第一个追求我的人，我就娶她。”
雨越下越大，将我好赵春深包裹在重重雨幕中，我守着他明明觉得温暖，可是心底有一块地方是凉的，属于我家的那扇窗是黑的，我的母亲守在夜幕中，有没有原谅她的女儿？
143
那场雨让我病了三天，第四天终于能爬起来的时候，我迫不及待地打开手机看了看，没有我妈的短信，一条都没有，倒是爸爸给我发了几条，问我究竟在哪里。
为什么会这样，在赵家和钟家之间，我的选择必须是非此即彼，我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赵妈妈给我端了碗姜汤，舀起一勺吹了吹：“我在外面的饭店买的，睡了这么久，是不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一会穿好衣服下楼，我带你去喝粥。”
“赵春深呢？”我看了看四周，没有看到赵春深的影子。
赵妈妈笑笑：“回B城了，把悦泽接过来住几天，你是想住在这里，还是回B城？”
“哦……”我茫然地看着窗外，在哪里？原来心早已经留在了这里，除了家乡，在哪里都是行尸走肉。
“我听说你跟你妈妈吵架了，”赵妈妈叹了口气，“亲人之间哪有隔夜仇，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跟你妈妈好好道歉就可以了。”
真的吗？即便这十几年里，我和妈妈并不贴心，可是她是什么样的人，我十分清楚，她下了决心的事情几乎没有办法改变……我触碰了她的底线。小的时候看《还珠格格》，其中有一句话说得好，伤心需要真心修补。我让她伤心了这么久，我得用多久的真心修补？
粥没有吃，我匆匆赶回了家，开门的是我的妈妈，她半掩着门看着我，神色有些憔悴，手支在门框上，没有让我进去的意思。
“老乔！”爸爸拉开门，将我让进去，“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不让孩子进门。”
“进了我这个家门，可要想好了。”妈妈上下打量着我，“你认我这个妈，趁早和赵家那边断了，不管是赵家的谁，你都绝对不可以见！”
“妈……”我无奈地叫了一声，“我错了，我改，我一定好好孝顺您，可这和我见赵家的人并不排斥。”
“那你就给我滚！”妈妈指了指房门，“我们家不欢迎你这种人，倒是挺会想，齐人之福是吧，在这里吃着，在那边住着，这边的疼着，那边的爱着，钟景然，世界上有这么美的事儿吗？”
“老乔！”爸爸叫了妈妈一声，“然然和赵家人亲近，那表示她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孩子，你怎么可以这么苛责孩子？”
“对，她不是忘恩负义的孩子，她对赵家从来不忘恩负义，跟我无情无义！”妈妈颤抖着食指指着我，“最后问你一遍，选我，还是选赵家？”
“老乔……”爸爸拦住妈妈的手，“孩子不单单是你的孩子，她也是我的孩子，不管怎么说，她都是我的女儿，不是你想赶出家就赶出家的。”
“那好……”妈妈冷冷哼了一声，想了想，在我的对面坐下，“你那位妈妈出现不是没有目的的吧？你这么大了，想要回去也难……我明白了，是不是和赵春深还有联系？”
我想否认，但是张不开嘴，只好沉默着表示承认。
“你看看，你看看我说什么来着！”妈妈瞅着爸爸，“我就说她怎么对朱家一点都不满意，原来是外面有人哈，还不止是陆丁一个，你的选择面还挺广的呀……钟景然，你别做梦！如果你敢跟赵春深在一起，我就死在你面前，说到做到！”
我相信她说到做到，这句话她说了不知道多少遍……每一遍都像重锤敲击在我的心上一般，所以我怕，所以我不敢跟赵春深太近……可是我想嫁给他。
“如果你完全不顾及我的话，你就试试。”妈妈将茶杯往茶几上一摔，发出刺耳的撞击声，“你走吧，希望下次你再来，看到的是我这个人，而不是我的尸体。”
下楼的时候，我只觉得头重脚轻，这世界上原来真没有办法解开的死结，要断，只能一剪刀下去剪开，亲情横在这里，剪开的是血。爸爸跟在我身后，长叹了口气，拍拍我的肩膀：“你妈妈更年期，心情不大稳定，你多担待一些。”
我点点头：“我知道。”
“爱情自主，婚姻自由，这是我一贯的观点，对你也好，对你姐姐也好，你们的事情我不做过多干涉，你妈妈那边我会多劝劝，你也不要有太多的心理负担。”
我扭头看着我的父亲，在我的印象里，他待我向来是轻慢的，甚至可以说得上漠不关心，跟陆岸相比，我和钟景欣，就像是两团有色的空气，但其实他记得我们的生日，记得我们哪次获得了什么奖，甚至记得我上次回家的时候，说哪道菜做得好吃。
不是不爱，只是爱怕比较。
144
回到宾馆的时候，赵春深已经回来了，悦泽在床上扭来扭去，看到我兴奋地扑上来：“妈妈！爸爸说你想见我，于是我就来了。”
我捏了捏他白嫩的脸蛋：“可不是很想你，你想妈妈了吗？”
“想了，”悦泽晃动着小脑袋，摸了摸心口窝，“是这里想，不是嘴上想。”
“妈妈是不是要跟悦泽在一起？是不是再也不走了？”悦泽瞪着眼睛巴巴地看着我，像小狗一样扒在我的肩膀上，我伸手将他抱过来，沉甸甸的，转手将他递给赵妈妈：“跟奶奶出去玩一会好不好，我跟你爸爸有话说。”
“不怎么样？”赵春深叹了口气，“你妈妈不原谅你？”
“是，”我靠在床上，“她说，如果我要和你在一起，除非她死。”
赵春深的脸色暗淡下去，沉默半晌缓缓开口：“那你的意思呢？”
我盯着他：“你想我怎么做，伤害她还是伤害你？我一直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可是这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