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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刚才医生来看过，说……洛洛不一定能撑到什么时候……”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根本不敢告诉言翊，洛洛是因为使用狂怒·风刃符失血过度，还过度服用强化药，导致身体各项机能几乎为零。如果不出现奇迹，醒来的概率，小到可以忽略不计。
但命运花了十年的时间拍了一场戏，如果主角轻易死掉，那岂不是很无聊。
言翊的眼里掀起了风暴，静默了良久，却出乎意料地独自走回了自己的病房。
洛家的现任族长只身一人来到医院。看着躺在病房里的洛洛，并没有预想中的暴怒。只是用力握了握手中的纸筒。
洛明宇异常冷静地看着π。
“洛洛是家族里最正统的继承人。无论如何，也要把她救回来。至于代价，我们洛家会全权负责的”π点点头，指指洛明宇手上的资料，说：“我们boss下的最后一条命令是把他弄进空中监狱去。无论怎样，请您助我们一臂之力。”
洛明宇没有回答，背影却透着些许的沧桑。
言翊坐在病床上，反锁门呆呆盯着窗外的天空。十年前他记忆中第一次见到洛洛，她的眼睛是似爱琴海水一般的微蓝澄澈，蓝色马尾在空中跳跃，闪着鲜亮的光。
那时候的她还那么爱冲动，喜欢发脾气。有不喜欢吃的东西就全丢给他，有懒得打发的追求者就拉他当挡箭牌……
少年与少女的笑脸在阳光里绽放，被定格在一张张照片里。夏夜蝉鸣，两个人就相倚坐在洛家外滩的石子上。清冽的海水没过了小腿，洛洛在夜色里坚定而闪亮的眼神，在他的记忆里亮成了星星。
记得有一次洛洛被哥哥洛明宇送到剑冢里与剑灵对打。言翊偷偷溜到剑冢找洛洛。洛洛听到言翊叫他，想都没想地向着言翊冲过来。正巧身后一只恶灵袭来，言翊一时情急放了能力。冻结灵力时他没来得及考虑洛洛还是能力外放的状态，结果不仅剑灵被冻成了干，洛洛的风刃也都被冻结在原地。危机的确化解了，但洛洛因为能力被冻结瞬间反噬出血，被送回本家联合救治，本家的能力者都在内屋里为洛洛融解冻结。洛明宇自己在外堂看着一脸窘样的言翊时，却连一句该有的指责也说不出了。
其实，他毕竟是为了保护我妹妹吧。
还有些虚弱的洛洛看着垂头坐在自己床前的言翊，不禁伸手揉了揉少年微棕的头发。少年抬头，顺着光影的细腻，是洛洛略显无力的笑脸。也就是这个单薄的表情，融化了他心中许久积沉的坚冰。
然而现在他想知道的，只有道格拉斯能为他解答。
言翊的眼睛爬上浅浅的赤金，换好一身便装。他快速跑到窗边一只手把自己倒挂在窗棂上，然后腰部用力向上翻跃，腾空跃而起跳到楼顶。
其实在他心里一直想亲口问洛洛这个问题。
手放在嘴边长吹一声口哨，巨大的白色翼鸟从远处呼啸而来，言翊伸出手脚掌发力带起一串灰尘腾空而起，扣住翼鸟巨大的爪子，指向前方。
道格拉斯此时正在房里喝茶，似乎根本没发生过夜袭。在他身上竟连伤痕都没有，本家有许多人见过道格拉斯的能力，但是却没有能杀死他的人，因为他的能力是令人谈之色变的人偶师。也就是从十年前他在洛洛打出风穴里，是所有人见过他真容的……最后一面。
他说他已经死了，是十年前她爱过洛洛的心死了。
他说他永远不会死，是你永远不知道站在面前的人是他还是人偶。
七、最后的最后
翼鸟抓着言翊在道格拉斯家的上空盘旋。巨大的白色翅膀拍打空气激起千层波纹。
言翊松手任由自己自由落下。微曲膝盖蓄力，他稳稳地落在草地上借力向上屈膝，双手撑地跃起空翻后稳落在道格拉斯的窗棂边上。
他伸出手对着玻璃窗用力一推，窗户瞬间冻结。像打破鸡蛋壳一下轻轻地被敲碎成粉。
整个房间里都是以道格拉斯本人为中心的能量圈。
他从容地往里走，道格拉斯的人影却挡在了他面前。
腿上带着一股令人难以反抗的疾风向言翊的肩压去。空翻转身，双腿猛地下压。一瞬间就把言翊的双腿压的几乎跪地。言翊一只手竭力撑地支住身体不向前倾，另一只手则握住他的一条腿，用力向上抬并迅速冻结。
整个屋子里既是以他为中心，只要冻结他就可以破界。
但这一次，他想得太简单了。
看着被自己冻成了冰块而拦腰断开的空心偶人，他倒吸一口凉气。自己被他攻击到双腿现在还在颤抖，但他却是个人偶！
从内室更衣间走出一个人。不用猜，也知道是谁。
“你这样弄坏我的心血成集，我会变穷的。说吧，来替洛洛报仇的还是来解答疑惑的。”道格拉斯看上去好像心疼，眼底都透着一股得逞的奸诈。
“你觉得我是来干什么的？”言翊挑眉，颤抖着站起来，逼自己和这个鬼魅一样的男人对视。
“来解答疑惑，也来和我谈条件。”道格拉斯搓了搓指甲。满不在乎地坐在沙发柔软的坑里。
“谁来和你谈条件！”言翊怒火中烧，双手握拳。
还没来得及释放能力，言翊只觉得有什么重物击中了他的胸口。一声闷响就飞了出去，他猛地吐出一口血，狼狈地趴在地上。血不受控制地从他嘴里流出来，直到浸染了他身下的白色地毯。能力相差过于悬殊，这样被他打死是早晚的事。言翊脑中搜索着拖住他的办法，没有注意到道格拉斯变了的眼神。
虚空中浮现出一个浅蓝色衣服的少女的影像。少女停在言翊的头顶，面无表情地看着道格拉斯。
“好久不见。”
道格拉斯向虚空里的少女伸出手，似乎是要拥抱的样子，却只摸到了少女身边冰冷的空气。
原来，她不在这里。
言翊顺着道格拉斯的动作抬头，在看到虚空中的蓝衣少女的瞬间呆住了。因为少女有着与洛洛一样的面容。
“清除。”少女启唇。面无表情地伸手面向道格拉斯。
道格拉斯身体轻轻颤了一下，继而是完全不受控制的抖动，然后整个人软倒在地而一团黄色的光晕飞向空中少女平放的掌心。
少女双手自立，将光团向中心推，然后用手结了一个花式。“咔嚓。”一声脆响，少女把手中的东西扬起，化为漫天银白的光点。映在少女空空如也的眼睛里，溅起了无数闪烁的瞬间。
道格拉斯的身体又裂开成了空心人偶，但这次言翊没有看到。
少女缓缓转过头，与瞳孔一样的颜色的头发无风自动。没有说话，却掀起了言翊心中的万丈波澜。
“阿言。”
少女盯着言翊看了好久，但还是消散在了空气中。
言翊从地上爬起来狼狈地划着空气，却连一丝少女的气息都没有抓住。
“这就是你来找我的理由吧。不过很简单，你要是想知道，就答应我一个条件。作为交换，我不会为难你。”道格拉斯似笑非笑地看着完全呆在原地的言翊，出言提醒。
“我……都答应。”
八、真相
明明是自己求之不得的真相，却在听到后恨不得一字不落的忘记。
偏偏脑子不听自己驱使，把道格拉斯说话时的场景一遍一遍地在重复。言翊难受地抱住头缩在自己的病房的墙角。
“这样我们先谈条件。我可以告诉你所有你想知道的事情；作为交换，我要你劝说你的上司放弃对我的追杀。不为难你，我可以派我的一个全真人偶到空中监狱待着。恩怨一笔勾销。”道格拉斯笑得奸诈，但言翊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想都不想就点了头。
“合作愉快。”道格拉斯伸手想与他握一握手。
“你快说！”言翊心急如焚，一把把他的手拍到一边去。
“那你自己做好心理准备。我可不负责在你被这种消息震惊的心脏停跳以后送你去医院哈。”道格拉斯难得一见的嬉皮笑脸，却被言翊狠狠地瞪了回去。
“好好好！我说，我说！”道格拉斯举手投降。“那要从十年前说起。十年前我特别喜欢洛洛，后来能力觉醒以所有情感作为代价，所以被洛洛亲手处决了。但是处决的时候，我已经放弃所有感情了，所以当即发动能力挡下了她的攻击。也是从那天开始，我就派人跟踪和监视她。本来是为了报仇的，但无意中居然发现了她的秘密。”道格拉斯还是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她和住在她家中的言家独子两情相悦，可是有一天言家独子在密室①炼符印的时候放跑了一只用来炼符的女怨灵。抓住这个怨灵的时候就是冲着它的强大精元能增强符印才最终选定她的。因为没有这个符印当时的的洛家族长倾尽全力燃烧了自己的精元才跟去进攻本家的恶鬼同归于尽保住了本家。所以，代理本家长老一怒之下，不顾当时已经被认定为下任本家继承人洛洛的反对，直接打散了言家独子的灵气。灵气四散以后，形体自毁了。洛洛为了保住言家独子，那天拼上了一身灵力，把打散的灵气拼成了四个相对完整的部分。她用灵石抓住了一个，其他三个跑了，她抓住的那一只被她放在了一个刚死的少年躯体里，让少年以她心上人的身份留在本家。因为灵力不全，没有记忆所以没有人怀疑。”道格拉斯顿了顿，停下来看着言翊愈发苍白的脸颊。
“是…是我么。”言翊只觉得是五雷轰顶，声音都颤抖了。
“没错。”道格拉斯点点头。
言翊沉默了，目光涣散。
“那我还是继续吧。后来洛洛发现本家派来教她使用能力和修行的老学究，教她时都格外尽力有耐心，连脾气都好的像一群绵羊。直到有一天她偷听到他们说：希望洛洛可以尽快觉醒第二能力，继承本家族长，稳定现在的状况。洛洛当时就明白了，如果她觉醒了王族第二能力，就要坐镇本家，打理族事。可那个时候洛洛还太年少，心心念念的都是言家独子还有三个灵气散落在外的事。为了复活言家独子，她必须把它们抓回来。以洛家秘术用晶符炼成新的容器，把它们放进去。所以洛洛开始对修炼之事三心二意，可是她毕竟是王族的纯血后裔，即使不努力，凭着血统的优势也很快觉醒了第二能力。”道格拉斯又停下了。因为看上去言翊需要一点接受的时间。
从前深信不疑的东西好像在无形中没有了。这个世界冷漠得连反应的时间都没留给他，就把他这么多年真实的记忆全都抹掉了。然后逼他接受。
“其实刚才你看到的才是洛洛现在该是的样子。但是因为血统纯度过高，她的交换条件几乎是整个未来。也就是说……她被时间……。抛弃了。她的第二能力，实则是可以清除别人的血统能力，是一种强制性的高阶能力。当年她为了复活言家独子，不惜把密室①整个轰平了，然后带着废墟里的晶符给他爸妈下了迷咒，让他们同意她‘外出历练’。这也就是你刚到公司的时候就已经是第二把交椅。至于你们的boss，就不用我解释了吧。而在外人眼里看来长期被‘派出去’的洛洛也并非是执行任务，实则是找到封印的地方。用晶符给言家独子炼身体容器。据我所知，已经被她抓回了那三个逃走的灵气，你……是最后一个。”道格拉斯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一口气喝得见了底。
猛地睁开眼睛，原来他还在病房。
言翊的目光里全是震惊和恐惧，他很想把洛洛找来当面问清楚，可现在似乎是不可能的。
蹲在墙角里的言翊只觉得浑身冰凉，冷得连血液都快冻住了，不自觉地闭上了双眼。淡白色的雾气笼罩着他，有点像同情，又有点像安慰。
加护病房里的洛洛缓缓张开眼睛，水蓝的眸子清澈见底。站在她床边的半透明人影长吁了一口气，把自己抚在她额上的手拿开，不置一语。
终章
“阿言。”洛洛转头看着少年愈发浅淡的身形，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洛洛，你又不乖了。不是说好在我没回来以前不要擅自做主挑衅道格拉斯么？”少年有些愠怒，但更多的，是担心的嗔怪。
“阿言，对言翊来说我是不是很过分。”
“也许吧，但是他不会消失的。”他指指自己的脑袋。“他的记忆在这里。我们把他的记忆留给那个躯体的主人，让他逆一次天意，活下去吧。”
“嗯。”
轻轻挪动了一下手，被针扎的痛感立即传遍了全身，他还活着。言翊猛地睁开眼睛。π和助理被吓了一跳，赶紧跳过来看他，确认他没事。π递给他一个信封，上面写着洛洛隽秀的小楷：言翊亲启。言翊抬头不解地看着π。π告诉他是个女子早晨交给他，要他转交给言翊。而至于洛洛是谁，助理和π都摇头表示自己并不认识。
看来下一个，是自己了。
言翊抽出信纸，内容不多。压在言翊的手里，却沉甸甸的。
言翊：
对不起。很俗套的情节吧。但是我确实这么俗套地做了。
其实我本来不该干涉你的生活，至少这样在你独立的记忆里就没有我的样子。所以，作为补偿。我只有消除你对我的记忆，然后带走阿言的灵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