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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煞手-第10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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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真微微点头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强笑一声,西门朝午又道:“就好像……呃,失落了些什么一样……”摸着胯下的“角杵”鬃毛,项真回头看了看那辆坡后孤伶伶的单马拖着蓬车,低沉的道:“这就是在兴奋过后必然的空虚……不要说经过这么大场激战,会合过那么多的人——敌人或友,人就是在寻常的欢宴之后,当曲终人散,宾客赋归,不也有着那么些寥落冷情的情韵么?”

呵了口气,西门朝午摇头道:“如今,好像任什么也过去了,杀戈,血腥,嚎叫,悲哭,连一丁点影子全找不着啦……”项真淡淡的道:“是非成败,转头皆空……”怔忡了一会,西门朝午颔首道:“说得对……是非成败……转头皆空……当时还看得见,触得到,只有一眨眼,就好似俱消失了……”微喟一声,项真道:“你看见那大河镇四郊千里的孤坟了?你记住那遍地遍野溅染的血迹了?这些,不仅代表着凄厉,还影映着人性的悲哀……为了什么呢?往往,追本逆源,却像是什么都不为……”激灵灵的打了个寒栗,西门朝午望着项真,低沉的道:“项兄,你说得我全身都有些发冷了……看样子,你不光只懂得技击,还更知道很多人活着的道理……”脸色有些僵木,项真徐缓的道:“没有事的时候,多想想,便会透悟许多忽略了的东西,那个时候,心意也能觉得日常这么庸庸碌碌的可笑与可悲,但是,一转脸,自己却又沉入这股迷混的六欲之潮而不自禁了……”搓搓手,西门朝午无声的叹了口气,道:“我们也走吧?蓬车的老荆大约也等急了,他该来看看,无双派班师的壮大行列,更该来听听你这套静性清心的哲理。”

微微一点,项真道:“荆兄只怕比我们都懂得多。”

打了个哈哈,西门朝午道:“我不信……”不要多说了,项真牵过“角杵”——这是荆忍的坐骑,换了一匹常马去拖车后,就暂时给项真代步了;现在,“角杵”以小跑碎步奔向蓬车,西门朝午亦驰着他“白云儿”赶来。

不论在有形的,五花八门的人世间曾经发生过些什么事,而时光却总是那般漫不经心的,冷酷漠然的照样流了过去;而时光却永远不变的,没有形状,没有声色,没有气息,它就是那么默默的,也是那么可怕的流过去了,一天如此,一月如此,一年如此,一生,也就如此……于是——在离开大河镇以后的第二十七天,项真与西门朝午护送着荆忍来到了普境西面的郸州!

荆忍在郸州是威名赫赫的,在这个地面上,他的万儿几乎和金字招牌一样,亮出去能炫花了人的眼睛;就好像每个地方的老民都喜欢夸耀他们本地的特产,譬如说哈密的瓜,吐鲁翻的莆萄,莱阳的梨或是杭州的西湖,钱塘江的潮声……而郸州,百姓们喜欢把他们的一块天“金雷手”荆忍挂在头上,郸州个荆忍,他有如“郸州”的守护神.甚至连郸州的三尺童子也能把那句歌谣唱在嘴上,“金雷手、金雷手,霹雳蛇火震郸州!”

十分轻易的,西门朝午与项真便找到了郸州荆忍的府第,那是一座矗立在郸州城正中的恢宏巨屋,楼阁连云,宅院深沉,他们在安置妥了荆忍之后,在荆忍的榻前被他硬硬留住了下来,而这一住,便又是十日过去了,大雪,早已飘漫了天。

瑞雪,是在荆府中的第十一日。

这是一间美丽而高雅的小厅。

项真换了一袭丝光闪闪的杏黄长袍,束发中将黑亮的头发束撮着分衬得格外清爽,而唇红齿白,丰神俊朗,又显出了他自来的翩翩风姿,好一个美男子!

小厅里生着一盆熊熊炭火,项真便坐在炭火旁边的一张大师椅上,椅侧,置有一方小几,几面摆着两碟细点,一壶美酒及一只小巧的玉杯,项真坐着的方向正面对窗外,窗外是一角庭院,雪花缤纷飘落,早将院里粉妆成一片银白,几株意韵古拙的老松全在松盖上积满了皑皑白雪,青白交映便越发赏心悦目,雅淡无比了……浅浅辍了口酒,项真满心舒畅的微微合起了双目,室内的如春暖意,简直已连他的骨头都抚摸得轻软了……忽然——门儿“砰”的推了开来,西门朝午莽撞撞的大步闯进,他一看项真这股子悠闲劲儿,已不由怪叫一声道:“哈,我的老哥,你倒蛮懂得享受呀,一个人坐在这里饮酒赏雪,烤火修心,妈的,难怪走都不想走了。”

项真微微侧首,笑道:“坐,当家的。”

反手拉了一张椅子坐在项真身边,西门朝午就着项真的玉杯,一口气连干了三次,他用手背抹去了唇角的酒渍,满足的长长吁了口气,嘻嘻一笑,他压着嗓门道:“惬意得紧,嗯?”

项真无可奈何的道:“要不,这大雪天干什么呢?”

西门朝午有些急意的道:“走路呀,你不想你的姐姐,我还想回去看看,我的孩子们呢,老是住在这里也不是那么回子事。”

点点头,项真道:“我也有这个意思,而且,我想明天便对荆兄告辞了,他的身子亦渐有起色,不会再有什么变化。”

一拍手,西门朝午道:“明天?好极了,就是这么说,明天咱们一早就走,先去接你姐姐与朋友,然后到我那里住下了,项兄,说真的,我那里虽不比老荆这边富丽堂皇,但也另有一股子威穆豪壮之气,而且地方较此地更大,山高原阔,风光雄浑,包你一住下就舍不得走了!”

淡淡一笑,项真道:“我想,当家的,你急着同去探视你的儿郎是假,盼着和你那些侍妾们亲热才是真的吧?”

脸孔突热,西门朝午忙道:“胡扯,胡扯,我这个人最重兄弟情,最讨厌那些花花草草,急着回去当然是为了看我那些孩子们,至于那些骚婆娘全滚到一边,轮到他们也是在尽尾了,还得瞧瞧我兴趣高不高呢。”

眨眨眼,项真道:“看你急得那个样子;其实,自古英雄爱美人,这也不是什么难出口的事,你又何必心虚!”

一张脸红通通的,也不知道是这位“千骑盟”的大当家方才喝酒喝得醉了抑是他真的被说中心事害臊起来,抹了把渗出在鼻端的小汗珠,西门朝午低促的道:“我,呃,我呀,我这人生平最不好的就是女色,虽然有几个娘们侍候我,那也只是侍候而已,项兄,老实说,这决不是表面功夫,我这个人就是柳下惠重生,硬梆梆的铁汉!”

他喘了口气,又道:“自古英雄爱美人是不错,但却套不到我身上,我就从来不管他什么美人不美人——”说到这里,西门朝午忽然直眼看着项真,好半晌,他竟自顾自的呵呵大笑起来!

项真迷惑的道:“有什么事这么好笑?当家的,大约你又想在我身上出什么点子了吧?”

忍住了笑,西门朝午道:“项兄,你有个义姐,不是亲姐是么?”

微微点头,项真道:“是呀,但这也不值得那么好笑西门朝午憋了口气,又道:“在你随着无双派与黑手党及如意府的人火拼之前,呃,你就把你的义姐姐及你那几位尊友留住在“大元府”了,对吗?”

项真一笑道:“是的!”

舐舐嘴唇,西门朝午又道:“你那义姐,一定生得很美,嗯?”

项真道:“相当美。”

哧哧一笑,西门朝午道:“而且,你们的情感也必极深厚,平素她对你的照拂也无微不至,就等于是家里的主妇一样?”

举起玉杯嚼了口酒,项真颔首道:“不错。”

深深看着项真,西门朝午低缓的道:“那么,项兄,你们一定也相爱了?”

略一迟疑,项真坦然的道:“我想,我们是在心底互相爱着……”一拍手,西门朝午道:“如今,你怀念她么?想早些见到她么?”

项真肯定的道:“当然。”

豁然大笑,西门朝午道:“好了,项兄,自古英雄爱美人的不是区区我,而是你,要快赶去会情人的,不是我,也是你!”

安详的一笑,项真道:“当家的,你却会套人的心事碍…”西门朝午得意洋洋的道:“我是干什么出身的?项兄,你这点小小的法门还想先瞒住我?也罢,我便成全于你,明晨赶路以后,途上快马加鞭便了!”

双目中有一股闪亮而奇异的光彩炫映着,而这股光彩中含蕴着憧憬,甜蜜,温馨,以及……以及深邃的情意……“喂”了一声,西门朝午笑道:“你怎么了?像在做梦似的……”项真微一拱手,道:“谢你的快马加鞭!”

哈哈大笑着,西门朝午提起酒壶斟满了一杯酒拿给项真,项真仰首干了,他再倒满,西门朝午也同样来了一样,这位意态飞扬的“千骑盟”大当家竟有些焦盼的道:“项兄,为什么不赶快成婚?我也可以痛醉一场,哈,黄龙有了家,这该是一件多么奇妙的事情……”闭闭眼,项真道:“也曾有人如此问过我……想起来,我也有些伤感……是的,为什么不赶快成婚?”

西门朝午迷惑的道:“为什么呢?”

低沉的,项真道:“有几个原因,有些,是实质的,有些却属于无形……”怪叫一声,西门朝午道:“什么有形无形乱六八糟?不管,这次回盟里以后,我便为你准备大喜之事,一切会由我包了,你不用费心……既然相悦,哪还有这么多考虑的?”

想说什么,项真又把话咽回肚里,是的,多少年来,自己是怎么了,老被那么些不值得顾虑的原因烦恼着,拘束着、或者,西门朝午讲得对……自己需要忘掉那些过去,忘掉那些令自己犹豫过的往事,扫除曾经聚集在心上的阴影……彻底的扫除!

大煞手……第七十章伊人情深鹊桥会

第七十章伊人情深鹊桥会

大元府,郊区。

这是一栋清雅而幽静的房舍,三合院,外面用竹篱围绕着,四周是一片稀疏的松林,一条半涸的小溪在院前横过,如今溪水早已结成了冰,一座小巧而古朴的木桥,便搭过溪面连接着两头,现在,是近黑时分了,雪花飘着,缤缤纷纷的,越发为这里的景致增加了一些凄清而冷寂的韵味……两匹马自远处狂奔而来,蹄声贴着雪地往外滚,响声不大,它是沉实的,但却急骤得很,两匹马,一匹雪也似白,另一乘却是花斑皮毛的,在这大寒天,两匹马却全是喷气如雾,而且,身上也都汗湿如浆,显然的它们皆经过了一段长距离的发力奔驰了……像是马上的骑士有什么要事,也像是他们的心里都急着什么。当然,他们都是急着什么的,因为,策马而来的鞍上人,一个是“十臂君子”西门朝午,另一个,就是“黄龙”项真了。

他们笔直的对着这栋房舍奔来,而这幢房舍里住着的人,嗯,就是项真分别已久的好友,两块板包要花与曾经领受过他大恩的晏立两口子,还有,就是项真的义姐君心怕了……在项真帮着无双派的鹿望朴等人前往对付碑石山的黑手党之前,他们经过大元府时,项真就说好说赖费尽了功夫将包要花晏立两口子及他的义姐安置在这里住下,那时,他们全都受了或重或轻的创伤,也正需要好好养歇一段时日,但是,项真却料不到他这一去竟是去了这么漫长的时间,而在这段血腥风雨的时光里,尽管他连连征战,杀戈不断,但是,他却没有一时一刻忘记尚暂居在大元府的好友,以及,他的姐姐,项真是一个深沉而含蓄的人,他不可能将他的心思形之于面,透之于外,不过,他自己却贴切的感到这种思念有多深,有多重,像缕缕的丝,不绝的线,缠绕着他的心全在一阵一阵的紧栗了……从郸州奔到这里,足足策马狂驰了十一天,相当快了,快得西门朝午都有些消受不了这颠簸之苦,但项真的情绪却是兴奋,昂亢的,焦切的,他几乎已经忘记什么叫休息什么叫睡眠,自别了荆忍,购得这匹健骑,他就夜以继日夜能多快有多快的往大元府赶,西门朝午看在眼里笑在心里,他明白项真心头的急切,更晓得他情感的所系,这宛如用力压制住的一股热流,只要压力消失,它就要汹涌而澎湃了,而那将是狂浩的激荡的,更是火般炙烈的;自然,项真一直惦念他的老友,不过,还有比老友更使他惦念的因素——他的义姐君心情!

一个人的爱是不可能被长期禁铜着的,纵然硬生生的隐讳,硬生生的迫藏,却总有突然发泄的一天,那一天只要到来,则一切隐讳与强制的力量俱将失效,反而促使这情感更形猛荡而奔放,有如火山的岩浆突然喷射,现在,项真就是如此了……马上,此刻,西门朝午与项真都已看见了那栋雪花掩映下的清幽房屋,一时之间,项真不觉有一股鼻端酸涩的感触,他的心跳着,血液流循加快,连握缰的双手都在微微抖动了,很突兀的,他将马行的速度缓了下来。

西门朝午冲出去五六丈远也收住了势子,回过头来,这位“千骑盟”的魁首低叫道:“老天爷,你这是怎么回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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