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歃血 作者:墨武-第1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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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要带自己见这个人?

那军官已道:“他叫尚罗多多,御围内六班直的人。御围内六班直分三班宿卫,负责宫中的安全。尚罗多多是虎组的,眼下是个散都头的职位,每个月领两石米,五两银子。”

狄青差点要问这关我什么事?可见到尚罗多多死灰样的眼神,竟问不出口。

那军官又道:“三班分虎、豹、熊三组。虎组的领班叫做毛奴狼生,也就是尚罗多多的顶头上司。”

狄青皱起眉头,竟还能忍住不问。那军官对狄青的沉默反倒有种欣赏,对尚罗多多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尚罗多多竟然脱下了衣服,叠好递给狄青道:“这是我的衣服。”又脱下了靴子递给狄青,“这是我的鞋子,你穿着应该合适。”

狄青接过了衣服和鞋子,满是困惑。

尚罗多多又解下佩刀递过去道:“这是我的刀。我走路时候,左肩低,右肩高,我最喜欢吃清蒸羊肉,不喝酒,平时沉默寡言,亲人都死了。我没有女人,性格小气,花钱节省,少说话。”嘴角咧出凄凉的笑,“其实这些我都写了下来,你可以看看这封信。”他递过一封信给狄青。

狄青戒备在心,缓缓的接过书信,却不展开,更不懂尚罗多多为何要说这些。

尚罗多多目光已望向了远方的白云,突然说了句,“入秋了,冷呀。”他手腕一翻,已亮出把精光闪闪的短刀,用力挥过去。

狄青眼中闪过骇然之色,但并没有闪躲,因为那短刀并不是刺向他。

“嗤”的一声后,短刀入胸,尚罗多多这一刀,竟然刺在了自己的胸口上!

狄青震惊非常,那军官还很平静,似乎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对尚罗多多道:“你放心去吧。”

尚罗多多软软地倒下去,掉到自己挖的那个坑里,抽搐下,再没有动静。可是一双眼仍是睁着,死死的望着碧空。

凉风起,寒了一秋的黄绿。

狄青只觉得浑身发冷,扭头向那军官望过去,哑声道:“为什么?”

那军官眼中也闪过分悲哀,道:“因为他和你很像……”

狄青不明白自己和尚罗多多像在哪里,见到那衣服、佩刀和鞋子,又望着那个坑,终于明白过来,“你们要我扮成他?”

那军官点点头,一字字道:“不错,从今天起,你就是尚罗多多!”

秋凉如水,狄青入宫充当侍卫已有月余,并没有人看出狄青的破绽。

尚罗多多本不多话,身材和狄青仿佛,唯一不同的是,尚罗多多虬髯满面,可狄青容颜俊朗。但这并不是问题,领狄青入宫的那个军官刮下了尚罗多多的胡子,一根根的沾在了狄青的脸上。

狄青摇身一变,变成了沉默寡言的尚罗多多。

这本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行动,每个步骤,都经过了周密的安排。为了让狄青混入宫中刺杀元昊,飞鹰竟然能让尚罗多多甘心赴死,也能让宫中侍卫冒杀头的危险带狄青入宫?

这个飞鹰,到底什么来头?怎么会有这般本事?

狄青一直没有见过元昊。

这是兴庆府,这里算是元昊的皇宫,但元昊好像很少来到这里。

狄青并不着急,他知道元昊十月会在兴庆府的南郊祭台祭天称帝,那一日,元昊总要与群臣在天和殿议事,那时候,也就应该是他下手之时。

飞鹰自从将狄青送入宫内后,再没有进一步的举动,是不是也等那天进行刺杀行动?

狄青来宫中月余,已知道带他入宫的军官叫做浪埋,本是豹组的一队长。虎组的毛奴狼生性格残忍,以虐人为趣。好在毛奴狼生似乎对狄青没什么兴趣,这月余来,宫中风平浪静。

可宫外并不平静,应该是说,兴庆府外并不风平浪静。飞鹰杀了夏随后,出了兴庆府向西,一路上掀起了无数风浪。当然,这些事情都算在狄青的头上。

狄青还不是很明白飞鹰的意思,但他能忍,等待给元昊致命的一击。

只要能杀了元昊,狄青等死都可以,更不要说等些日子。

这一日,狄青整理了装束,准备入宫当值。

孤单单的走在青石大街上,这时秋意生凉,云阙苍苍,他突然有些想念塞下的风光,更在想着,塞下的兄弟,眼下如何了?

元昊自从三川口一战后,借此战胜出之威,积极为称帝做准备,宋廷那边不知是何反应?

正沉思间,狄青已近宫门前,有兵士验过腰牌,放狄青入宫。元昊称帝前,虽说发扬蕃学,建五军,创八部,但宫内礼仪和大宋大同小异,狄青久在宫中,应对游刃有余。

今日狄青领到的任务,是负责巡视丹凤阁左近。和狄青一队的人还有三个,分别叫做尚乞,嗄贾和昌里。尚乞是四人的队长。

御围内六班直分虎、豹、熊三组,每组又分二十四队,每队又是四人、八人不等,分别巡视宫中要地。

丹凤阁本是单单公主住的地方。

狄青知道这些消息后,忍不住叹口气,他知道单单公主肯定不在丹凤阁,这么说值守丹凤阁,也不过是例行公事。

狄青在宫内已月余,可只轮到一次到人和殿巡视的机会,那里本是群臣议事的地方,元昊有时会去。元昊宫中礼仪虽和汴京仿佛,但戒备严格之处,远胜汴京大内。狄青就亲眼看到过,有个兵卫因为晚出宫片刻,就在宫门外被砍了脑袋。

宫中护卫轮换严格,如节气运行,丝毫不会乱。狄青若不是采用变成尚罗多多的方法,绝对混不到宫中来,更不要说刺杀元昊。

从班房到丹凤阁,中间要过人和殿。狄青过人和殿的时候,见一帮大臣低声商议着什么,其中有一书生模样的人站在殿前,抬头望天,神色飘逸。狄青感觉那书生有点门道,怕露出破绽,不敢多看。听身后有脚步声传来,斜睨了眼,心头一跳。

身后那人须发皆白,神色威严,竟是夏守贇!

狄青抑制住冲动,脚步不停,已和夏守贇分道而走。狄青只见到夏守贇急走到殿前,向殿前那书生行礼道:“中书令大人,下官来迟,还请恕罪。”

狄青心中微凛,暗想原来那书生就是中书令张元。

他知道大宋的中书令只是荣耀,并不掌实权,比如说八王爷就是宋廷的中书令,但没什么权利。元昊建官制,不重浮华,手下的中书令,却是极为重要之人。元昊虽蕃汉皆用,但由党项人掌控军权,张元是个汉人,却能位高权重,不能不说是个异数。

狄青不便多看,随尚乞去得远了,还听张元笑道:“好饭不怕晚。三川口一战,多仗夏大人的妙计。兀卒将回,眼下仍需借助夏大人出谋划策了。”

夏守贇赔笑道:“一定,一定。”

狄青听到“兀卒将回”四个字,心中微动,知道元昊一回,那就是他动手的时候了。

众人过假山奔丹凤阁,一路上金碧琉璃。这里的奢华虽不及汴京大内,但宫殿气势恢宏,却胜在气魄逼人,隐如元昊的大志。

狄青知道一路行来虽是风平浪静,但如走错了地方,只怕转瞬就有刀剑砍来。四人均是闷不作声,狄青却留意四周的建筑地形,他在宫中月余,唯一能做的就是将所经之处的地形和护卫方位记下来。

等又过了处花园,远远望见花树掩映处现出阁楼飞檐,狄青就知道,已到了丹凤阁。

四人到了阁前,尚乞与守在这里的兵士交换了令牌,就吩咐三人分站阁楼四处。众人都和桩子一样的立在那里,沉默无言。

日落黄昏之时,平安无事,尚乞见时辰将至,不由舒口气,只等换班之人前来,众人就可出宫。不想就在这时,远处突然有脚步声响起,有四个女子抬顶小轿行了过来。

尚乞上前喝道:“来者何人?”

那轿子停下,从轿子中传来声音道:“连我你都不认识了吗?”那声音如流水清风,又像鸣泉冰滩,风雅中带着分高傲。

尚乞听到那声音,慌忙单膝跪地道:“卑职不知部主前来,还请恕罪。但还请部主出示令牌,卑职不敢破了规矩。”

狄青听到轿中的声音,却是心中一震,暗叫道,“我听过这声音吗,怎么会如此熟悉?难道说……我认得这女子吗?”

任凭他搜遍记忆,可终究还是没有想到这女子是谁。

飞雪吗?不像,飞雪绝没有这种柔媚的腔调。单单公主?也不是,单单没有那声音中的娇翠。可若不是她们两个,那会是谁?部主?难道说这人是元昊八部中人?

那女子轻声道:“你没错了。”轿子窗帘一挑,一只手伸出来,手上拿着面令牌。狄青远远望不真切,只见到令牌隐泛金光,上面似乎画着个仙女飞天的图案。

尚乞见到那令牌,这才道:“不知道部主来此,有何贵干呢?”

那女子道:“因兀卒找我有事,此刻方回,我只想顺路看看……公主回来了没有?”

尚乞摇头道:“公主还没有回来。”

那女子幽幽一叹道:“她也不知道去了哪里,真让人忧心。起轿吧。”那四个宫女抬起轿子,向宫外行去。

狄青望着那轿子远去,恨不得掀开轿帘看一眼,可也知道绝无可能。那轿子消失不见,换班的豹组已前来,狄青出了宫中,又平添了一分疑惑。

御围内六班直在宫外都有军营可供休息,但这些宫中禁军多数都是贵族子弟,平日骄横,再加上武技不俗,在宫内虽是大气不敢喘,但出了宫,少受管束,不到深夜不会回返军营休息。

狄青亦不想这早回营,夜幕已垂,他信步街头,还在想着轿子里面的女人是谁。

他认识的女人并不多,怎么会有一人是八部中人?

狄青正思索时,听路边有酒肆传来淙淙琵琶之声,有老者哑着嗓子唱道:“屈指劳生百岁期,荣瘁相随。利牵名惹逡巡过,奈两轮、玉走金飞。红颜成白发,极品何为?”

狄青不懂这词谁写的,听到“红颜成白发、极品何为?”的时候,心中油然一股苍凉之意。他当兵十数载,日月如梭,可很多兄弟死了,心爱的人不能相聚,郭遵也去了,他人未老,心已沧桑。

琵琶声渐转凄凉,狄青突然心头一震,呆立在当场,他终于想到了轿中之人是谁!

是她,应该是她,若不是她,谁会有那种风情的语调?

可怎么会是她?狄青不敢信,心中告诉自己,这世上,声音类似的人多了,不可能是她的……

狄青心乱如麻。

琵琶声尽,月色愁苦,狄青呆立长街许久,这才苦涩的笑笑,走街穿巷,向军营走去。他笑容中满是无奈之意,这时他已走到了巷口。

他才待出了巷口,突然稍停下脚步。他心虽乱,但警觉未失,他倏然感觉踏入了一个死地。

杀机四起。

有人要杀他,是谁要杀他?他们要杀的是狄青,还是要杀尚罗多多?狄青不知道,但只听到刷的一声响,高墙两侧已冒出数人,手持连环弩,一扣扳机,巷子内弩箭如织,已把活路全部封死。

狄青就算是飞鸟,那一刻也再无生路!狄青若在巷子中,必死无疑!

可狄青警觉早有,就在那些人冒头的那一刻,已上了高墙。他走路时,一肩高一肩低的像个酒鬼,可窜上高墙时,却如虎生双翅。

那些人扳机扣下,可狄青已到那些人的身侧,用力撞过去,只听到几人闷哼跌落,手中弩箭斜射出去,竟将对面高墙的人射死。而他们跌落巷内,已被高墙对面射出的弩箭打成了筛子。

两侧杀手都未想到,狄青尚未出手,他们就已自相残杀而亡。

狄青冷汗淋漓,无暇去查看杀手是否有活口,因为他要应付迫在眉睫的危机。

一刀划破夜空,有如流星,已向他兜头斩到。

那刀极快、极厉、就像亘古已存,就等着狄青上墙,然后取他性命。

狄青来不及拔刀,只能退,可他在高墙,一退成空,已向墙下落去。那如月色的刀光暴涨漫天,堪堪斩到狄青的脖颈,狄青只来得伸手一挡,拿着把抢来的弩弓挡了下。

“嗤”的声响,弩弦绷断,可长刀终于顿了片刻,狄青倏然而落,退在墙侧。

高墙那人连出两刀,只斩断弩弦,才待人借高势,再次出刀,可他身形陡然凝了下,然后就从高墙栽下来。

“当啷”声响,长刀坠地,那人摔落在地,抽搐下,再没有了动静。

可他脖颈上却多了枝弩箭,从他咽喉斜入,几乎全部没了进去。

狄青落地之前,已拔出一枝射在墙上的弩箭,当作飞镖掷出去,击杀了那人。

狄青落地之时,背脊微弓,双耳竖起聆听动静,准备迎接下一轮的攻击。这帮人绝不是要杀尚罗多多,尚罗多多还不配,这么说,来人就要杀他狄青?

他们怎么知道狄青就是尚罗多多?

狄青一颗心沉下去,缓缓的转过身来,望向巷子的另一头。不知何时,有一顶轿子已无声无息落下。

轿子旁站着一人,皎皎的月光只照在那巷墙上,投下一道暗影,盖在那人四四方方的身上。

狄青瞳孔微缩,低喝道:“浪埋?”他目光敏锐,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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