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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你的命交给我-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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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蔓延到全身,却单单绕过了心脏。
然后我去了南京,坐在舒星妤对面,把一切告诉她。一边说着的时候,荒诞、可笑、恐惧、失落还有一些分辩不出的情绪倾泄而出,说完的时候,反倒轻松踏实了许多。
我以为舒星妤会惊讶得大叫,甚至大哭大笑也不奇怪。然而她一直静静地听着,没有说一句话。她安静得过了头,一直到我说完,还是维持着原来的样子,微微低着头,似乎完全在放空。
我等了几分钟,实在难熬,就告辞。她这才看了我一眼,那眼睛果然空空洞洞的。
回到上海,过了一段日子,生活的点点滴滴才把我从梦境的不确定感里拯救出来。舒星妤在十几天后出乎意料地与我联系,像个普通朋友那样,有时在线上说几句。她开始热衷于神秘主义,这对她来说是个巨大的转变,但也很自然。任何人在听了那个故事之后发生转变,都理所当然,何况舒星妤这个故事的当事人。
一切神秘事件都是有可能的,舒星妤有一次在屏幕上敲出这几行字。如果这是场梦,那什么离奇的事情都会发生的。
我应和着她,心里却有些担心。她是在用这种方式确认梦境吗?
2011年如期而至,元月里的一天,我接到舒星妤的电话,说她到了上海,参加一个有趣的聚会,问我有没有空一起聚聚。我就说好。
这个聚会,是舒星妤加入的一个小社团的聚会。社团名叫乱谈社,专门研究神秘主义。其实无所谓研究,也就是搭个能交换奇怪传说的小平台而已。
聚会地址在胶州路上,靠近静安寺,在幢由老洋房改成的酒店一楼酒吧里。没有专用停车厂,车得停在旁边的厂里。我停了车下来,见到角落里堆着断肢残臂,在夜色里散着荒凉的气息。这是个假肢厂。我心里突突跳了两下。
因为一些原因,我不想在这里说酒店的名字。这酒店有个小院子,有竹有树有灯光,装置得很有腔调。如果是夏天,会有许多人愿意坐在院落里的椅子上喝酒聊天,但现在是寒冬,风呼呼地吹,再美的射灯照出的也尽是寂廖。
我沿着青砖路快步走进大堂,上百个老皮箱头朝里排成一整堵墙,设计感扑面而来。但说实话我并不太喜欢,这里头的时光,太颠沛流离,且有一股子阴郁徘徊不去。
一拐就是酒吧,舒星妤和她的朋友们已经在等着我。舒星妤站起来向我招手,她裹了条斑斓的大围巾,打扮的像个捧着水晶球的女巫,同印象中的恬淡差异很大,昏暗的灯光下,有别样的魅力。
在座的其它人看上去都比舒星妤年轻些,她草草介绍,显然有几位她也不怎么熟悉。
聚会是有主题的,规则很简单,每人说一个故事。当然不是家长里短的故事,而是“那种”故事。
“我可不想听什么故事,我是说,别糊弄人啊,得是真事,自己碰到的,或者是朋友碰到的。”一个阴测测的声音从角落里传出来,那是个面容干瘪,身子瘦得像麻杆的女人,如果坐在外面院子里,怕是一阵寒风就吹走了。今天在坐的女人,就只有舒星妤和她两个。
在他旁边的男人笑笑,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说:“我先讲一个。”
桌上点着白蜡烛,后面墙上的装饰是几十个黑漆漆的锅,就是厨房里的炒锅,去掉了柄,固定在墙面上。我们坐得松散,没有谁和谁挨着,彼此都保留一段距离。事先已经请服务生调暗了这边的灯光,所以每个人都在阴影里,烛光在大家的衣服或脸上跳来跳去。
在这样的气氛下,眼镜男压低了嗓音,开始讲他的故事。

这是我一个朋友,亲口告诉我的故事。
故事发生的那个夜晚,天上的月亮很圆。你们知道,通常月最圆的时候并不是十五,而是十四或十六,那天,按照旧历算法,是五月十六。
我那位朋友,名叫林玫,是个挺漂亮的女孩子,身边从不缺追求者。不过呢,她倒是一点都不花心,始终就只有一个男朋友没换过,听说,那是她大学时候,社团里的师兄。
因为已经是深夜了,两个人约会完,男友一如往常地把林玫送回家。那天他们去看了一个电影,爱情片,什么片名我忘记了,一个港片,两个人看完了,欢欢喜喜,甜甜蜜蜜,有说不完的话要讲。嘿。

眼镜男说得不慌不忙,甚至有点絮絮叨叨,但恐怖的气氛,就这样一点一点铺陈开。看得出,他已经把这个故事说过许多遍了。

林玫的家住在四楼,对于一幢六层的老式公房来说,四楼是一个相当好的位置,林玫刚搬过来不久,才三个月,连对门的邻居都未熟识。
通常男友并不会立刻就走,而是上去喝杯茶,歇一歇,或者,再温存一番。哈哈,也许会到第二天早晨才走,看情况了,哈哈。那一次也不例外,看见林玫正在开信箱,男友便说,我先上去了。
林玫随口答应了一声,她知道男友是有钥匙的,所以只管自己开信箱,拿出厚厚一叠报纸,耳朵里听见男友上楼的脚步声,“空、空、空”,在深夜的大楼里逐渐回荡远去。
很正常的声音,不是吗。但那一次,林玫突然就打了一个冷颤。她关上信箱,锁好,莫明的,心中有一些发毛。
这幢大楼每一层都装着感应灯,只要声音足够大,灯就会亮起来,不过,四楼和五楼的灯由于年久失修,已经坏了,所以到了晚上,这两层楼梯总被黑暗笼罩着,就算三楼和六楼亮起灯光,能照到的也很有限,所幸也从未出过什么事,便就没有人想过要去修一修。

哦,那是个八十年代造的老式新村,物业费交得便宜,相对的,服务也差许多。眼镜男补充说明道。

林玫的高跟凉鞋重重地踩在楼梯上,“咚”地一声,一楼和二楼的感应灯立刻就亮了。昏黄闪烁的灯光照在一楼半停放的一辆旧自行车和几个破纸箱上,给人以十分凌乱的感觉。
“见鬼,也没有人收拾一下。”林玫一边抱怨一边往上走。其实,这种景象林玫也不是第一次见,每天回家都会看到,只不过现在林玫心里有一点不安,甚至有一点恐惧,她不知道这是为什么,觉得很无聊,很无稽,所以故意制造一点声响出来,调节一下自己的心理状态。
快到三楼的时候,灯光灭了,林玫又重重地踩了一下。
“咚。”
没反应,四周依然是黑呼呼的一片。
林玫用力再踩。
“咚、咚、咚。”
踩到第三下的时候,三楼的灯终于亮了起来。
“见鬼了。”林玫骂道。灯光是亮了,可她却没有松一口气的感觉,反而,心中无名的不安感却愈发强烈起来。
我这个朋友,虽然不像我们这样,但也算不上是一个无神论者。对于鬼神之类的态度,她向来都敬而远之。但很多时候呢,你敬而远之,人家却也可以主动靠近呢。她想起了看过的一部电影,那里面说如果一个人感到无端端地毛骨耸然,一定是有鬼在身边。
林玫走着走着,觉得后脖子越来越痒,像是有人在后面轻轻吹气。她惦记着不能回头不能回头,却终于还是忍不住,猛地回头!
黄黄的灯光映在生锈的铁扶手和斑驳的墙壁上,再往下是灯光不及的黑暗,似乎什么都没有,又似乎鬼影幢幢。
在那一瞬间林玫很想把男友叫下来,让他陪自己走上去,这一冲动很快又打消了。她已经走到三楼,家就在四楼,还有一层就到了,男友一定在等着,或许还奇怪自己为什么这么慢。她可不想被男友笑话。
一层楼,转一个弯一共十六级水泥台阶。她深吸了口气,闷头蹬蹬蹬蹬往上冲,一转眼的功夫,就上到了四楼。
到了四楼,站在家门口,林玫先是松了口气,总算是到家了,安全了,今天不知怎么回事,上几层楼居然怕成这样,呵呵,或许她心里还这样嘲弄着自己吧。
可是她又觉得有哪里不对。松了口气,恐惧非但没有散去,反而突然膨胀开,把她包裹住。
漫长的莫名恐惧感持续了约一秒钟,然后她意识到了原因。
怎么没有人?
怎么会没有人?
往常,男友会把铁门和房门虚掩着开一条缝,如果不是太累的话,他会十分绅士地站在门口,等林玫上来。
但是现在,男友并不在门口。
暗红色的铁门,在黑暗中近似黑色,没有一点光泽与生气,这扇门,和林玫早上离开时一样,由外向内,锁着。
从靠着走道的厨房窗户向内看,屋子里面也乌黑一片。显然,没有人进去过。
男友并不是一个喜欢开玩笑的人,有时候兴致来了,要从背后吓她一跳,也会把脚步声放重,好让她有所准备,不会真的被吓到。
但是这一次,也许,林玫想,也许他是想从四楼那一端的黑暗中冲出来,吓得她尖叫一声吧。
这个家伙,看我待会儿怎么教训你。
其实,从理论上讲,事情当然是有另一种可能的,那个离奇的想法在林玫的脑中一闪而过,就立即被剔除了。
“出来!”林玫低声喝道。
男友一脸无奈地从那一端的黑暗里走出来,讪笑着对林玫说,哎呀呀没吓到你,宝贝儿你真聪明,胆子真大……
在林玫的想象中,事情应该是如上面般发生的。
可是,当她低低的、带着颤音的喝斥声最终被黑暗吞噬得无影无踪,周围重归死寂之时,什么都没有发生。
男友并没有从某一个角落里走出来,好像在整幢楼的楼道里,就只林玫一个人似的,一股死寒死寒的冰冷沿着她的脊梁骨漫延开来,把她的心胆都要冻裂了。
理智一点,理智一点,林玫不停地对自己说,他一定是躲在哪一个地方不肯出来,他是不吓到我不肯罢休啊。
林玫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双手紧紧地握着,长长的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清晰传来的痛感使她下定决心继续往楼上去一看究竟。也许他就躲在五楼看笑话呢,不是吗?
她故意把地踩得“咚、咚”直响,宣告她的到来,宣告她已经看穿了他的小把戏。如果能把邻居打扰了,那也没什么,或者说,要是有个邻居会出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对现在的林玫来说是再好也不过了。
“该死的,你在什么地方?”在踏上去五楼的台阶上,林玫几乎要哭出来了。
楼里很黑。唯一的一点点光是从四楼半许久未擦的窗户里透进来的,那是一星点的月光。那样的亮光,一点都照不透楼道,反倒更称托了里面的黑。而林玫就在这样的黑暗中前进,缓缓地,小心翼翼地,生怕一脚踩下去,高跟鞋尖细的鞋跟踩碎了最后的希望。
她极尽了目力,边走,边看着四周任何可以藏着人的地方。
才只走了几级台阶,鼓起的勇气就不知泄到什么地方去了。
“你已经吓到我了,”林玫颤抖着,用近乎哀求的语气说:“你可以出来了吧。”
“卟”一声闷响,林玫踢在四楼半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上,那是一只麻袋,脚缩回来时好象绊到了什么东西,林玫原本就脚软,一下子跌坐在地上,一堆冰冷的硬物压到身上,喀得她胸肋生疼。手里拿着的报纸也掉在了地上。
林玫几乎要叫起来,虽然她立刻就知道那只不过是原来停在那只麻袋边的自行车。她努力把自行车扶正,爬起来之际竟然还鬼使神差地伸手在麻袋上摸了一把。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难道男友还会在这个麻袋里不成?
麻袋软软的,好象不过装着些布之类的,反正没有人。而那些散在地上的报纸,根本已经无心去管了。
又上了八级台阶,现在,林玫站在五楼,这里空荡荡的,除了两扇紧闭的铁门外什么也没有。
林玫望着六楼,抬起脚,用力蹬下去。
六楼随声亮起的灯光使林玫彻彻底底地呆住,不用往上走,在这里她就可以清楚地看到,那里什么也没有。
几分钟前男友那一句“我先上去了”现在仍在林玫脑子里回响,可是,人竟然不见了。
说到这里,眼镜男顿了顿,说,你们想一想,一个人走进一幢楼,然后就消失了,彻底没了,几分钟而已。这样的事情,你们现在听听,可能只是觉得匪夷所思,难以相信,或者还有一点吓人,但如果真的碰到,像我的朋友林玫一样,孤伶伶一个人站在黑楼里,那种叫人无法呼吸的恐怖感,根本不是我用任何夸张的语言就能表达出来的。
会吃人吗?这样一幢用水泥筑就的六层楼房子,会把一个活生生的人吞掉?如果不是,那么,人呢,人在哪里?
难道说,融入了这四周不见底的黑暗中去了?
林玫回到四楼,却不进门,她觉得自己快连站立的力气都被恐惧抽空了,靠在墙上,摸出手机,拨男友的号码。
她没拨通,因为竟已不在服务区了。要知道这片小区老归老,却邻着一个手机信号机站,信号向来非常好。
更何况男友应该就在这幢楼里,怎么会出服务区?
林玫使劲地摇了摇头,真是恶梦,却又是恶梦般的真实。
六楼的灯光灭了,只要林玫再发出点声音,灯光就会再现。林玫跺了跺脚,发出有气无力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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