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寝台特急1-60秒障碍-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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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面公寓那个女人,身材一流吧?”
刑警感到愕然,然后稍微想了一下,说道:“啊,这我倒没有注意。”

5
二月底,正当吉敷在成城警署的搜查本部大伤脑筋的时候,一位意想不到的人物出现了。此人叫中村吉造,曾经在樱田门一课和吉敷共事。当时吉敷还很年轻,缺乏办案经验,中村是前辈,帮了吉敷不少忙。从今年初起,听说他已经被任命为一课的后续搜查组负责人了。
“哎呀!中村兄来得正好。快帮我们早日走出迷宫吧。”
“看你愁眉苦脸的,我只好来自讨苦吃了。不过,能跟老搭档重新合作还真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啊。”
中村一如往常穿着夹克,头戴贝雷帽。这是他的标准装扮。以前曾有一个引起社会震惊、连续奸杀女性的色魔,也喜欢戴贝雷帽,开白色跑车。所以一时问,大家都开始讨厌戴贝雷帽的人,使得中村遭受牵连,频频遭人白眼。但他不为所动,还是照戴不误,可见他有多爱贝雷帽。中村脱下夹克,一面把衣服挂在椅背上,一面把一本杂志丢在桌子上。“你看看这个。”
这是一本旅行杂志。中村在吉敷旁边坐下后,翻开做了标记的某一页,对吉敷说登在上面的文章你一定会感兴趣,因为这篇文章对本案而言相当重要,所以抄录如下:
与我一起吃饭的幽灵
长冈七平
今年一月十八日,我终于如愿以偿,搭上了隼号蓝色列车的单人寝台。在车上,我邂逅了一位不可思议的女子。从列车还停在东京站开始,这位女子便沐浴在照相机的闪光灯中。穿着灰色毛衣,如同明星般的美女,散发出模特的风采。列车经过热海后,我靠近走廊的窗户,眺望渐近暮色的窗外风景。
“你知不知道餐车在哪节车厢?”背后传来女性的声音。回头一看,就是方才看到的那位女子,她那端庄的容貌,在我眼前熠熠生辉。
我模仿外国电影的台词,装腔作势地告诉她餐车离这里很远。然后,我怀着冒险的心情说:“怎么样?要不要喝一杯比餐车更加美味的咖唪?”
“啊,附近有咖啡喝吗?”这女子顿时显得神采飞扬。
“有的。”说完我便拉开我单人寝台的房门。
出发前,我特地到我家附近的咖啡店要了香浓的咖啡装在保温瓶里,带到了车上,同时也带准备了三明治。这两样东西。几乎成为我出门旅行时如影随形的必备品。那位女子跟我进了单人寝台室,她似乎对我产生了好感。
在里面喝完咖啡,她向我致谢后就走出房问,然后不知为何,在两节车厢的交接处站了很久。我走近问她为什么一直站在这里。她说不为什么,只是想多站一下而已。接着,她又对我说了一段仿佛谜语般的话:“我喜欢夜晚,喜欢月光和柔和的荧光灯。太阳光对我来说,太过强烈了。”
我出外旅行时都很早休息,是为了能在隔日清晨看到旅游地的日出。这一天我也早早睡下,第二天一早起床时,那女人的身影已在车厢连接处消失了。不过,之后在餐车上我又见到了她。她换上一件深红色毛农,为了遮光而戴了一副深色太阳镜。我想起她昨晚说的话,看来她真的讨厌阳光。我笑着对她说:“请我吃饭吧。”
在午前阳光的照耀下,她的美丽很特别,仿佛像死人一样有着能透光的白哲皮肤。
“我们在东京还能见面吗?”我不知不觉握着她的纤手,说出这样的话。
“不大合适吧。”她说道。接着,她又说出谜一般的话语。“啊,一切都在梦中,”
女人在熊本站下车,离开了隼号。唉!我不可能与她再次相逢了。这倒不是说她不给我见面的机会,而是她根本是个死人。日后我偶然见到通缉杀死这女人的一名年轻男性嫌疑犯的海报,海报一角印着她的照片。此事为我带来了巨大的冲击,是我有生以来前所未有的。这冲击不仅仅是那女人被人谋杀,问题在于她的死亡时闻——一月十八日下午三点二十分左右。无论如何,这时问要早于隼号从东京车站出发的下午四点四十五分。
也就是说,那时候她已经是个死人了。我曾经和死人一起吃饭!

6
“我见过这篇文章的作者。”吉敷读完文章后说道,“但我没听他说过在隼号列车上跟那女人一起吃过饭。”
“哈哈,这位七平先生看来是个爱虚荣的人,他想假装自己有女人缘吧。”
听中村这么说,吉敷只能苦笑,眼前浮现出小个子、稍胖、头发略稀的长冈的模样。长冈的脸上有一对小眼睛,相貌很普通,年纪也接近五十岁了吧。而且,他不仅外表普通,性格上也老实木讷。难以想象这样的人敢握住在列车上初次相识的女人的手。所以,吉敷虽然口里没说,但心想这篇随笔散文不过是反映长冈内心的愿望罢了。
中村是地道的东京人,从任何方面来看都是辛辣的男人。吉敷如果说出自己的看法,中村必然会拍手赞同。但吉敷不急于回应他的看法。他伸手拎起眼前的电话话筒,翻找笔记本中的电话号码,然后拨号。
“这里是长冈体育用品店。”电话那头传来女店员的声音。问她长冈七平先生在吗,女店员说请稍等,没多久电话那边传来记忆犹新的长冈谦恭的声音。吉敷告诉他自己就是前几天上门拜访的刑警,又说刚刚拜读了他发表在旅游杂志上的大作,对方连声说不敢当。
“听说大获好评喔。”吉敷信口开河说道。
“哪儿的话。不过是写得比较通顺而已。”长冈的回答谦逊之中带有得意的感觉。
“在列车上,你与千鹤子小姐打得一片火热喔?”被吉敷这么一问,长冈在电话那头“啊”了一声。吉敷本来不想用盘问的语气,但很明显长冈在电话那头尴尬了起来。
“我不知道你还跟千鹤子小姐一起用过餐呢!”
“嗯……”长冈支吾着。
事后想想,吉敷觉得自己的提问方式不大好,但当时并未察觉。长冈一定为文章暴露了自己的恋爱情结而感到难为情。“你和千鹤子小姐是一起吃的早餐吧?”
“啊……”长冈依然支支吾吾。
吉敷记得见到长冈时只听他说过早上在餐车见过九条小姐,会不会是自己记错了呢?“你们一起吃饭了吗?”吉敷再问一次。
“嗯,哦,啊……”长冈不知应该说些什么,声调中充满羞愧的感觉。
“真是桩有趣的案件。”看着吉敷放下话筒,中村说道。
“非常奇怪的案件,很难理解。我是平生首次遇到如此稀奇古怪的事情。”吉敷说道。
“让我看看《相机A》杂志。”中村说道。吉敷拉开抽屉,取出杂志交给中村。
“名不虚传,果然是个美女!”中村使劲用手压了压贝雷帽的顶部。
“这个女人是什么人?”
“银座的小姐。”
“噢,那是秋田来的了?”
“不,老家是越后。为什么你说秋田呢?”
“哦,她是越后美女吗?以前的银座小姐,大多来自秋田的雄物川流域,其次是博多一带。”中村经常会炫耀一下他广博的知识,但多半是些古老的话题。“听说这女人死后脸皮被剥去了?”
“是啊。”
“好像奇幻电影啊。”
吉敷无言以对。他自己就好几次有过这种感觉,但在潜意识中还是会抗拒这种想法。
“剥下的脸皮要用来干嘛呢?”中村问道,“再说,我们能确定这个越后美人在隼号列车出发时已经死亡了吗?”
“不,现在还不能断言。十九日清晨五点左右,也就是说隼号列车……”说到这里,吉敷翻开手边的列车时刻表,边看边说,“正好从广岛站发车吧。这是九条千鹤子的死亡推定时间的下限,也就是说,她不可能活着到达下一站岩国。”
“有人见到这女人下车吗?”
“她在熊本站下车。”
“什么时候到达熊本的?”
“上午十一点零八分。”
“是十九日的上午十一点零八分吗?”
“对。”
“如果立刻赶回东京,恐怕也要到十九日黄昏才能到吧……能不能把死亡推定时间拉近到十九日黄昏呢?”
“我也这么想,但法医科认为绝对不可能到这么晚。船田那家伙信誓旦旦地说,如果那女人十九日下午才死的话,他就辞职不干了。”
“既然那家伙这么有自信,我们也不能不信了。”
“最重要的还在于那个女人的尸体在十九日一大早,也就是清晨六点半左右,就被人发现了。”
“这是怎么回事?”
“离死者公寓五十米左右的一栋大厦里住着一个落魄的作家,他好像经常用双筒望远镜窥视那个女人的房间。”
“那是变态色情狂了,难得他竟成了协助警方的好市民。”
“他通宵赶稿,在天刚亮的时候拿着双筒望远镜跑到阳台,发现对面公寓里的女人死在浴室里。所以,中村兄刚才所说的可能性就完全不存在了。”
“哇,这倒是真的不可思议。十九日清晨六点半——这目击时问可靠吗?”
“可靠。”
“如果是真的话,那可就是超自然现象了。清晨六点半时列车隼号开到哪里了?”
吉敷再度拿起列车时刻表翻阅。
“德山附近。隼号列车五点二十分从岩国站开出后,六点五十七分到小郡站。比它早一班的特快寝台车‘樱花’号会在两者之间的德山站停车,但举号在两站之间并没有停车,所以清晨六点半时,隼号列车大概在德山站附近吧。”
“但此时九条千鹤子已经死在浴缸里了,而且被附近的变态色情狂发现……
“如此说来,我刚才的假设是完全不可能存在了。”
“是呀。”
“其实,连我自己也不相信,或许是孩子气的想法吧。”说罢,中村陷入沉思。稍后他再度开口,而且似乎要逐字确认般地慢慢说道:“有这么一个女人,她一直想搭乘单人寝台的蓝色列车,但在列车出发的前一个半小时被谋杀。假设这是已确定的事实。接着,有人将女尸的脸皮剥去。可是,应该已经死去的女人,或者说有着相同容貌的女人,又接着搭上蓝色列车……”中村说完后再度陷入沉思。
“中村兄,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什么?你不明白吗?”
“荒谬?”
“实在太荒谬了。”
“就像你所说的,这是奇幻电影里的情节啊。”
“最近听说精密的整容手术颇为风行呢。”
“整容手术能移植女人的整块脸皮吗?恐怕还做不到吧……”
“我不知道,因为我不是医生。或许是拿去当做整容手术的样本吧。”
“也可能拿脸皮去做另一张面孔。”吉敷说完后不禁笑了起来。但没多久,他内心开始产生阵阵的骚动,笑容随即消失。他想起刚才读过长冈的文章。那里面有段幽灵女的自白——我喜欢月光和荧光灯,讨厌强烈的阳光。
“不愿在日光下出没,难道是换了脸皮的关系吗?唉,实在搞不清楚为什么要这么做。”吉敷说完,又拿起电话打给船田。
船田接起电话,吉敷把刚才的想法告诉他,船田听了哈哈大笑。“你来问我就对了。”船田说道,“要是你问我们主任或警察医院的人,他们一定以为你有神经病。”
“脸皮移植不可能吗?”
“当然啦,我从来没听过换脸这种事。”
吉敷挂上电话。
“船田说不行吧?”
“再跟他纠缠下去,船田恐怕要跟我绝交了。”
“船田也不过是坚持常识罢了。如果之前的假设不可行,剩下来的假设就只能是有两个女人,她们的相貌一模一样,到了无法分辨的程度。不是这样的话,就说不通了。”
“嗯,不过就算是双胞胎,也不会这么像,根本是同一人嘛。”
吉敷从抽屉里拿出借来的所有照片,包括向小出老人借的底片。
“唉,从照片来看确实很像同一人,但要破解这个谜,一定得找出隐藏在里面的诡计。我仍然认为最大可能是有两个长得一样的女人。”
“嗯,是呀,但是……”
“但是什么?”
“还是刚才说的,就算是双胞胎,也不可能那么像啊。”
“如果你不认同的话,就只有另一种可能性了。”
“哦,还有另外的可能性吗?”
“虽然比较牵强,但不失为制造这种稀奇古怪事件的方法。”
“说来听听。”
“这可能是一宗合谋事件,同党有长冈七平和业余摄影师小出夫妇等。只要他们口径一致,就不难制造这宗稀奇古怪的事件。对于《相机A》杂志的编辑来说,他们无法正确判断照片中的列车是十八日的隼号还是十七日的隼号,只能根据附在照片上的说明文字排版印刷。这就是说,那女人搭乘的其实是十七日的隼号列车。长冈与小出夫妇在十七日的隼号列车上与那女人相遇、拍照、吃饭,然后统一口径对警方说是十八日的事。不,就算不是隼号列车也没关系,只要有单人寝台,其他蓝色列车也可以呀。”
“不,这做法行不通。”
“为什么?”
“首先是服务员的问题。我也考虑过这个可能,为此还见了十八日下午四点四十五分发车的隼号列车上的客务车长,他证实确有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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