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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四+古剑同人)[仙四+古剑]白鸿掼日-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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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是要以繁乱纷杂的念头维持意识不坠,就已竭尽全力了。
  于是她又一次地忘了留意,也来不及去留意——当她一把扯住白布将那段藕似的残肢翻转过来,呈现在自己眼前的竟不是人体,而是大半截羽毛齐整、筋肉结实、给血糊成了一团却还能辨出形状的,鸡翅。
  “————————!!”
  背后传来猛烈倒抽寒气的声音。
  明知不能转头。
  明知不能去看。
  她还是像受人牵动的傀儡一般,像刚出生的婴孩一般,茫然无依地将脸转了过去。
  然后她看见夙瑶近在咫尺的煞白脸孔。夙瑶双颊上血气尽失,眼神却亮得吓人,其中不带一丝温度与感情,甚至没有焦距,只是一味漠然,浮动着有如风中残烛般空虚昏昧的光。
  “原来,你真的是…………妖。”
  ……
  ……
  ……
  此刻琼华。
  太清瘦长苍劲的手指沿着赤红剑身缓缓抚过,老而不朽的面容上逐渐浮现出喜极神色。
  “……羲和剑已臻完善。宗炼师弟,琼华竭尽三代人力物力,旷日弥久,终于在你我手中铸成这阴阳双剑!吾太清,终于不负先人所托……”
  宗炼长老俯视着案上神兵,抚颚沉思,眉眼里亦有嗟叹。
  “想不到历代铸剑师踏遍天下,求而不得的至阳至烈之物,竟是由两个初入门的小辈带回。这‘鬼车’乃是上古异兽,绝迹已久,以其骨入剑,有事半功倍之效。夙沧那孩子托我将此骨铸出的宝剑赠与玄霄,如今羲和剑成,倒也算对她有个交代,待她回来必定欢喜……天意,当真天意。”
  “不错,正是天意!”
  太清眼中有精光乍然迸现,长须飘动,声如洪钟,“吾等得此旷世神兵,又觅得命格至阳至阴的玄霄、夙玉二人,双剑宿主齐备,此乃上天佑我琼华,天定琼华要在此代达成夙愿,举派飞升!”
  如此慷慨激烈的宣告,远在剑舞坪的玄霄自是听闻不见。他正拈着夙沧那条丑裂苍穹的穗子凭窗静思,头顶天悬星河,灿烂开阔,令人见而忘俗。背后是云天青抑扬顿挫的呼噜,神烦又亲切。
  他在等,等夙沧回来。
  自那场谈话以后他便反复琢磨,终究还是觉得夙沧虽与自己观念不合,但自己斥退她的口吻也太过强硬。夙沧秉性聪慧,绝非不识好歹之人,只要静下心来仔细与她分说,总能让她领悟得到——自己待她亦是好意。
  妖?夙沧不会是妖。她怎么会是妖?
  玄霄将夙沧想得很好,将未来打算得更美好。他从来不怀疑,只要遵着师父的吩咐,最后他们都会成仙,师父会,众位长老会,师兄师姐们会,夙玉会,他和她也会。或者,再勉为其难带上背后打呼噜的云天青……从此大家一道快乐齐天,逍遥云彩间。他还不满二十岁,成家没一撇,立业在中途,人生中最辉煌灿烈的日子还远未到来。
  所以他要修,他要等。
  眼下头一桩要等的事,就是等夙沧回山,去为上回的态度向她道歉,让她不要放在心上。
  等夙沧回来,马上就去。
  ……
  “…………对了。宗炼师弟,那个夙沧,你或是不必向她交代什么了。”
  太清真人巍然端坐于掌门位上,那一抹吞吐华光的鲜红剑影投入他眼中,映得他整个人都青春焕发起来。
  宗炼一个晃神:“掌门师兄此话怎讲?”
  “无论她是以何种手段瞒天过海,与貘妖为伍之物绝非善类,琼华如何能留。下山前我已吩咐夙瑶有意留手,而夙玉天资高明却修为浅薄,自保无虞,尚欠独当一面之力。如此布置,便是要逼那小妖亲身上阵——此举一来可试她心意如何,二来……妖族伤重,必显原形。”
作者有话要说:  绝望吗?不要怕,会好的。
我,JJ六年老亲妈,你值得信赖的选择。
配合画风,文案BGM已换。歌词非常适合沧霄,尤其是“剑三分/泪一寸/假或真/似有还无的温存”和“是天作弄/爱与恨交融/生死之后方可再相拥”这两句。
提一点,夙瑶事先不知师父用意,她只是单纯想着“啊我要留手!”慢了半拍就中招了,年轻嘛。她直到最后一刻都相信夙沧,但在这一刻之后,大概再也不会信她。
PS:一直忘记说,读者群号是187998949,欢迎上门查水表……

  ☆、太子长琴(上)

  
  月黑,风高,夙沧在逃跑。
  要从谁那里逃走,她很明白,明白得快要吐血。要逃去哪里,她却全无头绪。
  断臂以后的记忆糊成了一团斑驳色块,又经由灼热疼痛和冰冷惊惶的几度瓢泼,热胀冷缩扭曲变形,此时早已辨不出原本轮廓。
  只模模糊糊地记得夙瑶变了脸色,厉声疾呼着什么“妖物”,什么“上琼华领罪”,枭鸟夜啼一般的尖利高亢。但那高亢却是虚张声势的,像个哐当作响的空罐子,底子里单薄得很,仿佛是在极力地压制什么、抵抗什么。而夙玉一改往日的沉静柔顺,对师姐之命顽抗到底,垂手在侧不肯挪动半分,恭谨而又坚决地同她争执着什么。
  最后两人话不投机,夙瑶急红了眼,便将夙玉拨到一边,作势要亲自上前。彼时夙沧神智早已昏沉,对外界危机倒还敏锐,本能地绷紧了身子想要瑟缩闪躲。正无措间,眼前忽地绽开炫目白光,却是平地里竖起了一面冰墙,阻挡住夙瑶因体力未复而蹒跚不稳的脚步。
  夙沧惊诧转头,正迎上夙玉近乎恳求的急迫视线。只一眼她便看清,夙玉黑幽幽的眼目里隐有波澜万丈,像陈年古井底下藏了片浩大的海,平日不见涟漪,却是道似无情最有情。
  夙玉只向她说了一句话:
  “妹妹,快走!”
  不是“夙沧师姐”,而是唤她妹妹。
  于是她在一瞬间了悟,眼前已无夙沧夙玉,却还有霁玉与顾沧隅。多少情义,千万叮咛,全在那四个字里,多一个语气词都添了造作。
  于是她也不同夙玉客套矫情,牙齿陷进肉里,几乎是恶狠狠地点了一点头,抄起地上断肢就拼命地拖着两腿冲了出去。
  身后遥遥传来夙瑶惊怒交加的呼喝,但她已听不真切了。她只凭夙玉那一句话支撑着濒临虚脱的身体,失魂落魄地、连滚带爬地,从自己最亲近的姐妹们身边逃离开去。
  玉姐姐叫她走,她就走。
  走——逃走——可是,要逃去哪里?
  天高地远,山长水阔,仿佛哪里都可以去,却又想不到一处可供容身。浮生短短十六载,她始终以“人”自居,也曾结交不少王麻子那样三教九流的人族朋友,可谓小弟满天下。然而那些去处,却又都只是给“人”准备的。
  过去这些年的行侠仗义、快意江湖,突然就像是白过了。
  最后她连方向都已认不清,像头负了伤又被人撵出巢穴的野兽,捂着伤处漫无目的地只是跑。穿过城门进了野地,想着夙瑶多半是不会追来了,高悬的心念稍一放松,伤处的疼痛又似排山倒海般奔涌而来。
  跑是无论如何不能再跑,她脚下一个趔趄,整个人就像得了大赦般迫不及待地栽倒下去,在萋萋荒草上压出了一幅鲜艳的红色人形。
  (我可能是要死了。)
  伤处鲜血渐渐地不再流了,也不知是已然凝固还是将近干涸。她无比笨重地翻了个身,摊开三肢筋疲力竭躺在那里,心中奇迹般地没有恨,没有怒,只是有太多的放不下与不甘心,将胸腔填得满满当当,让她无暇再想其他。
  眼前像走马灯一样晃过许多人的面孔,夙琴玄霄天青玄靖夙玉夙瑶,最后定格在夙瑶死灰色的漠然的脸。眼皮垂死挣扎般翕动了一下,终于洇出两大颗浑浊的泪来,滑过脸颊滴入她身下殷红发黑的血泊里,转瞬消失。
  (可是我不想死。)
  (我还没活够,还有很多事做,我不想死。)
  “…………不想死……”
  她仰面向天,小声地吐露愿望。
  但是不会有神仙来救她——她早就明白。天地不仁,视众生如一。所以她才想成为神仙,回应众生不得回应的祈祷与呼救。
  (……咦?)
  深不见底的记忆之井中,似乎被谁撬松了一块砖。
  (我想要……“成为神仙”?)
  (不对,我的愿望……不是…………)
  就在意识沉入深海前的最后一刻,她依稀看见有道颀长黑影,正从上方无声地俯视自己。
  是人是妖,是正是邪,甚至是真是幻都不知道,但却有一股宛若疯狂的求生执念怂恿着她,让她挣扎着向那人影伸出手去。
  “救——……”
  话一出口便即断绝。衰弱凤鸟细不可闻的哀鸣,散入风中。
  ……
  ……
  “荒谬!!”
  地图另一侧,气怒攻心的夙瑶正向师妹挥下雷霆之锤。
  “夙玉,你可知道自己方才做了什么?!私放妖物,形同叛门!你身为掌门弟子,一言一行当为后辈表率,怎可如此肆意妄为?!”
  夙玉薄唇紧抿,伏下了眼帘一言不答。她不像夙沧夙琴那般爱逞口舌,却很认死理,自有一股驷马难追的拧脾气。
  “心慈手软,感情用事!”
  夙瑶毕竟是个文雅人,言辞有限,凶狠程度更有限,气炸了肺也没法把夙玉骂成一朵爆米花,“妇人之仁!!”
  而且丝毫没留意是将自己一同骂进去了。
  夙玉低眉顺眼地静候着师姐炸过一波,等夙瑶吼得腻了、乏了,胸膛一起一伏尽顾着喘气,方才保持那个低眉顺眼的姿势淡然回道:
  “纵然夙沧从今不再是琼华弟子,她总也叫我一声姐姐。我承她之情,哪怕只此一回,我不能不护她。夙玉知罪,自会随师姐回山领罚。”
  “你懂什么?小不忍则乱大谋!”
  夙瑶闻言就像苟延残喘的手机充上了电,嗓门一口气推上高|潮,“你是她义姐,我还是她师姐呢!难道便只你看重往日情谊,我就是有意刁难不成?但夙沧身为妖物,证据确凿,是你我亲眼所见。纵她真有什么隐情,也该带回琼华由师父发落,怎么轮得到你我越俎代庖?你又可曾想过,若她真是妖族派来刺探的奸细,我们放走了她,回去如何向师父与同门交代!!”
  她自认为这一席话说得有条有理,有情有义,稻草人听了也该动容。怎奈夙玉把自己摆成个英雄就义的姿态,水泼不进,油盐不吃,认罚不认错,硬是给夙瑶甩了一口反派的锅。
  夙瑶与她相处不久,但也知道这个师妹外柔内刚,骨子里倔强坚忍,极难对付。两人凤眼瞪杏眼地对峙了一阵,夙瑶只好败下阵来:
  “……走罢。此事须得回禀师父,一切由他老人家定夺。”
  夙玉先是一怔,随即释然,婷婷躬身:“多谢师姐。”
  “谢我做什么?我又没说要放过夙沧。”
  夙瑶没好气地答,二十刚冒尖的妙龄女子,声音里已含了中年主妇才懂的辛劳疲惫。
  “你不追我不追,琼华也不缺人追她。你有功夫谢我,倒不如多想想如何应对师父。”
  ……
  ……
  夙沧久违地做了个梦。
  在她印象中,自己的睡眠通常都是死一般酣沉,梦境于她就像玄霄的笑容一样稀有。多年来她从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但如今生死罅隙走过一遭,她突然就意识到了,这情况十分的“不正常”。
  ——就像是,她的梦境被什么东西吃掉了一般。
  梦里没有图景,空有许多声息杂乱无章地响。她分辨不出是谁在说话,只是随着那些声音流过,胸口像是被强灌了几大碗酸梅汤,无端涌起一团凄凉苦涩的悲情。
  『小长别你瞧,我给晚儿做了个项圈,好保佑她平安长大。……你露出那副表情做什么?莫非你想说丑?给我咽回去。』
  『鸿漓!你听我说,掌门师尊他答应了——他答应同你见面了!你可欢喜?不必待我继任,你的愿景便可实现……』
  『篁山汇聚天地灵气,何等宝地。吾等替天行道,岂容它落入妖邪之手?』
  『连老弱幼子都不放过……斩草除根,很好,好一个斩草除根。——你们全都该死!!』
  『若由他们自去投胎,谁能保证来世不会辛苦。我许了他们的好日子,还没来得及给……生死有命?我偏要改他们的命。』
  『我知你身怀苦衷,但逝者已逝,你又何必强求……如此害人害己,当真值得?』
  『够了!你知不知道,你已在人世徘徊了几百年?!不断地遗忘,不断地重来!救不了就是救不了,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起死回生之法,你为那些人所做的已经够了!!』
  『名字……我……从前一见倾心的人叫做‘太子长琴’。那个人是古琴化灵,原身名为‘凤来琴’,而我是凤,还缺个琴。你就叫做‘阿琴’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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