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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动作很温柔，温柔得让我落了泪。
“你是谁？”我喃喃问道。
“前天晚上开车转弯时我接了个电话，无意撞到你。你今天的一切，我都会负责。”他轻轻开口，男子温润的气息吹拂过我的手背，带来一阵暖流。
我无意识地点点头，没有多想。这一天之内发生的事情太多，思绪像是有了断层，跟他们对话只是出于自然，内容却并没有记住多少。
一旁有护士走近点滴瓶，似乎往里面加了些药物。
“来，给我。”他朝我伸手，语带宠溺，眼神停留在我抱在怀里的外套上。
我摇摇头，目光近似哀求。
他再次认真又执着地向我伸手，“东西不会少。”想法这么容易被他一眼看穿，我没有再拒绝的理由。他凑近身，又传来那股淡淡的清香，我整个人竟一下子放松了起来。
他将挡住我眼睛的刘海拂至一边，“乖，躺好。”那样子的轻声软语就像是在安抚一个激动的孩子。我听话地任由他拿走衣服，看他替我掖好枕头，盖上被子，又理了理我纷乱的长发。
目光一直追随他优雅的动作不忍离去，就像是溺水的孩子被救了上来，总会对最先见到的那个人涌起依赖和信任。
甚至可以忘记就是这个人的不小心，才把自己害成了这副摸样。
头渐渐有些昏昏沉沉，全身似乎变得很重，那股清香慢慢抽离身边。“洛丽塔需要好好休息，乖哦。”护士温柔的女声响起，有人捏了捏我的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别担心，好好睡。”
我的眼睛听话地阖起，身子似万箭穿心般得疼痛，眼角的泪水终于源源不绝地冒出，像找到了发泄口一般。
我终于清醒地意识到，幸福如同流砂正从我指缝间流泻一空，除了眼睁睁看着，其余一切都是徒劳。
他们都离开了，只剩下我噗通噗通的心跳声愈渐清楚，身体由重变轻，快要飞起的轻飘感让禸体的痛楚模糊，无法辨明的东西从体内大量抽离——是灵魂吗？
我即将睡去，即将面对一段没有艾伦的路途。
我即将……似乎有人轻碰我的脸，抹去我眼角的泪，宽大的手掌带着热度，怜惜地轻抚。
突然，好温暖。
谁，抚我之面，慰我半世哀伤 1
“吱呀”一声开门，秦彦辰回来了，我的回忆戛然而止。
现在是凌晨一点钟，本周第三次失眠。
我仍旧蜷缩在这酒红色软软如云朵般的沙发里，只是换了角度，懒懒欣赏着他优雅的动作。
身下的沙发有些年代了，躺上去却依旧像被海沙包围一般，柔软舒心。
酒红色不复往昔的耀眼夺目，有些暗沉，它与周遭素色的空间一直小心翼翼地维持着一种奇妙的平衡，没有人来打破。自我来之后，没见他坐过，所以它自然而然地成为了我专属的领地。
我曾经好奇问过彦辰为什么还一直保留着这台不合群的沙发，那时候他装作没听见，眼里却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疼痛。
也许，是跟某个人有关吧，我胡乱猜测。
就好像现在一无所有的我，最看重的便是口袋里的那张艾伦送的SIM卡一样。
叹了口气，目光仍然追随着他。等等……他居然当着我的面堂而皇之地开始脱衣服了？
好吧，虽然只是脱个西装，里面的衬衫还是穿得好好的，可是这个脱衣服的动作怎么这么好看呢，说实话，他的身材真的很不错……我看得目不转睛。
打了个哈欠，眼看着他再次忽略我蜷缩在沙发上这个事实，径自走向房间，我终于忍不住叫了出声：“喂！”
他停住脚步。
“你都不适当表示一下关心吗？比如这么冷的天，你一直缩在沙发上会感冒诶，又比如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去睡觉？”
洛丽塔，你什么时候成了乞讨关怀的孩子。
他挑了挑眉，语速一如既往的缓慢，“冷你可以开暖气，至于睡觉，如果你困了，自然会去睡。”
气结！
秦彦辰怎么总能每一句话都把我顶回去，就好像，明明是他害我两次住进医院，结果却总一副我欠了他的模样。第一次车祸痊愈出院，我成了他的廉价女佣，第二次淋雨高烧痊愈之后，我终于妥协，连同新SIM卡一起收了新手机。
他进了屋，客厅里恢复了寂静，我发出几不可辨的一声叹息，重新放纵整个身子陷入沙发里。
透过窗，我看见街上隐隐约约的灯火闪烁，想起白天出门时看到街上随处可见的缤纷圣诞树，心又瞬间痛了起来，明明说好一起过每一个圣诞节的，艾伦，现在的你又在哪一个女人的怀里？
谁来告诉我，我世界里的独一是不是已经死去了？
像是又想起了很多泛着微光的往事，一幕幕无休止放映，直到终于疲惫不堪，我入了梦乡。
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却发现是在自己床上，身上安安稳稳盖着被子，床头柜上的牛奶还蒸腾着热气。我笑了笑，看来这座冰山偶尔也会融化的嘛。
一开心，我居然拦了辆车，直奔浩森集团，打算今日去潜伏围观一下我饲主的生活状态。
谁，抚我之面，慰我半世哀伤 2
可惜还没进去我就被拦了下来。
“对不起小姐，没有预约我们不能让您进去。”站在前台的小姐穿着得体的修身小西装，礼貌客气地拒绝了我。
几番死缠烂打，几番摆明身份，几番佯装可怜，这位姐姐仍旧一副优雅亲切的笑容，口气却是没有任何松动。
就在我欲转身离开时，“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
唐恩浩和秦彦辰隔着一步的距离，他们似乎在交谈着工作的事，脚下只是不自觉地迈着步子。身后有经理模样的人落后半步，微带恭敬不住点头，浑身散发着干练的气质。
我挂起笑容，歪着头等为首的那抹颀长的身影发现我。看到他眉间一蹙，我心尖跟着一颤。
“你怎么来了？”似乎没有不悦的情绪。
我壮了壮胆子，本来酝酿千万遍的感谢词，说出口竟然成了：“彦辰……我饿了……”
四周瞬间寂静了下来，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不会错过。
我的肚子很合时宜的“咕噜噜”叫出了声，前台小姐和两位经理瞬间一副发现新大陆的惊讶之色，不过旋即便恢复如常，佯作镇定与漠不关心。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现在只能将头埋得低一点，再低一点，十分忐忑地等着彦辰的反应。
倒是唐恩浩很不给面子地笑得前俯后仰，他走上前，揉了揉我的头发，调侃道：“哟，洛丽塔，怎么顶着这么深的黑眼圈就来公司了，难不成昨儿个失眠想我了？”
我寒了一下，点点头，等意识到这可能让他误会我失眠是因为想他，然后我又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别不好意思哈，来，我带你去吃饭。”唐恩浩笑着回头冲秦彦辰招了下手，“那今天饭局我就不去了，洛丽塔交给我哈！”
我愣了愣，偷看了眼秦彦辰的表情，仍然是一如往常的冷漠和平静，等唐恩浩快要将我拉走时，彦辰轻轻咳嗽了一声，淡淡道：“带她一起去。”
闻言，我哗啦啦狂点头，我可不愿意单独跟这个大桃花待在一起，彦辰话刚说完就步态从容优雅地越过我们，期间看到唐恩浩还紧紧抓着我的手臂，几不可辨地皱了下眉，又咳嗽了一声。
他今天怎么总是咳嗽，难道也感冒了？
唐恩浩叫了出来：“你确定要带她去？”
听到这话，秦彦辰转过身来，挑了挑眉，唇角微微上扬。冬日的阳光带着淡淡的金色光斑，停栖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我刹那间有点儿恍惚，怎么能连侧影都让我觉得温暖呢。
他没再说话，我和唐恩浩快步跟了上去。中午的车流拥堵不堪，司机将车开过来，彦辰轻揽过我的肩，将我带到了他的身侧。
“怎么了？”他看着我愣在车门边吹着冷风，迟迟不肯坐进去，终于问道。
怎么了……我哆嗦着答不出话，他顺着我逼人的目光看向马路对面，然后又询问地看向我。我抓着车门的指尖已经泛白，那个人……不是艾伦吗？
谁，抚我之面，慰我半世哀伤 3
距离隔得有些远，我看不清楚艾伦的神色，感觉到他往我的方向随意一瞥，我一惊，下意识地转身，却不料稳稳投进了秦彦辰的胸膛。
彦辰一愣，我甚至拉开了他的西装外套包住我深埋进去的头，恨不得突然有个洞能让我消失最好，我还使劲地往里面蹭，这下，我似乎听到了周遭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管不了了管不了了，别让艾伦看到我，千万别看到我……
陌生而莫名的拥抱，四周包围了男子冷冽的气息和淡淡的芳草香味，我就这样埋在他的怀里，渐渐放松了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秦彦辰拍拍我的肩，“撒娇该结束了。”我抬眸，对上他面无表情的一张帅脸，点点头，便躲进了车里，头碰到车顶，“砰”得一声，我也没有觉得痛。
秦彦辰蹙起了眉毛，跟着坐了进来。
车窗外，彦辰和艾伦的两辆车相视而行，然后相遇、擦肩而过，我别过了脸，却忘记了车窗都是深色玻璃，外面根本看不到里面的光景。
这多像我和艾伦距离，明明咫尺，却是天涯。
“彦辰，你有没有爱过人？”我的声音像只呜咽的猫咪。
车内的隔音板适时地升了起来，“什么？”他挑眉。
“我猜是没有，你一天到晚都在耍酷，将自己的心门封得那么紧，既不温柔也不体贴，从来都习惯别人按照你既定的方式去生活，太自大太狂妄，甚至还没有唐恩浩那朵桃花可爱。”
心情不佳，说出口的话都顺带开始伤人。我说完后伸手假装擦去额际厚厚绒线帽子带出的汗，实际是将眼角的泪抹去，这下终于可以抬头见人了。
彦辰双手交握，头微偏注视着我，没有不悦的表情，更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似的。
“咚咚咚！开门！”我吸了吸鼻子，转身正色对着他胸膛的位置佯装敲了起来。
他挑眉看着我。
“咚咚咚！请问有人在吗？”我再次对着空气敲了敲。
他不置可否，只是直直看着我。
“乖啦乖啦！小朋友把门打开，姐姐给你吃糖……”我弯腰做出一副期待和哄小孩子的认真表情。
彦辰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不是讥讽的嘲笑或冷笑，而是露出我印象里仅有一次的真正的笑容，他削薄得唇弯起优美的弧度，一双眸子不复往昔的冰冷，反而带着柔和的光芒。那笑容明晃晃得太耀眼，以至于让我突然忘记了接下来的说辞。
只是觉得有白色的雾气慢慢蒸腾到我的眼前，有一股暖流随着空气被我吸入胸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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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抚我之面，慰我半世哀伤 4
秦彦辰很快便敛了笑意，定定看着我，那眼神烁烁到仿佛要将我看穿，只是在极深的地方，怎么会有一团浓浓重重的黯然。
我随手捋了捋围巾边垂的雪白色流苏，漫不经心地看向车窗外。
再回首时他已经靠着车垫闭起眼睛假寐，眼底那圈青黑色似乎比前几日更重了。
饭局定在一家颇为高档的商业会所，听唐恩浩说这次是为了谈拢跟某银行的一项赞助，可惜我一门心思都扑在正哀嚎唱着空城计的肚子上，其他的都没有听进去。
穿过气势恢宏的大厅，停在一间雅致的包厢门口，已经有西装革履的中年人礼貌地迎了出来，“呀，秦总，可不就等您了！”
我正犹豫着不想进去，秦彦辰灼灼的目光便扫了过来，他示意我坐到他身边那个空位上，旁边的人也都顺势齐齐向我看了过来。
对上众人一副恍然大悟的暧昧表情，我更是羞愤不已，恨不得拍死他！
我极度别扭地小步移了过去，轻轻拽了拽秦彦辰的衣角，凑在他耳边低声说道：“唔……你们谈合作案，我跟着你们坐一起吃……不太好吧？”
他口气懒懒的：“有什么不好？”
“这关乎商业机密啊……而且你们一桌子都是大人物吧，我……会紧张。”
“没关系，你比较笨，记不住的。”
“……”
他拍拍我的肩，落落而坐，众人像得到了指示般顷刻便入了席，只剩我一个人华丽丽地立于一侧，最后只得妥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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