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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水迢迢上-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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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位,并妄图以月落山脉为根基,向我朝及桓国扩散。此番我朝与桓国将月落山脉一分为二,而和约中划分边界的疆线,恰好经过星月教圣地,两国分治之,可以削弱其势力,免其作乱势大。
  综以上三点考虑,将月落山脉一分为二,以桐枫河为界,实对我朝有利无弊。且可保长治久安,并减少朝廷驻军开支,减少我朝将士伤亡,又可与桓国和平相处。至于陶相所说国体问题,上百年来,月落一族虽进岁纳贡,朝廷却一直未下诏封其属号,并不存在丧权辱国,割让疆土之说。”
  裴琰侃侃说来,句句在理,殿内大半官员纷纷点头,低声附和,只右相陶行德一系官员默不作声,均将目光投向右相与庄王。
  庄王瞄了陶行德一眼,陶行德一时想不出话来驳斥裴琰,情急下道:“裴相打的倒是如意算盘,难道桓国君臣就是傻子,看不出这和约对他们并不利吗?”
  裴琰笑容渐浓:“桓国君臣并不是傻子,他们自有他们的目的。”
  “裴相请说。”
  “桓国肯与我朝休战,订此和约,东线退回岐州,而取月落以北,实是意在桐枫河。”
  “何解?”
  “桓国位处北域,河流稀少。域内仅有流沙河,不能保证全国的农林灌溉用水,所以稍有旱情,便粮食绝收,百姓要忍饥挨饿。桓国多年来与我朝的数次战争,看似是其他起因,其根本还在于争夺水域。此次和约订后,桐枫河以北我朝再无驻军,桓国可修渠开槽,将桐枫河的水引入其境内,而解该国多年缺水之忧。”
  陶行德冷笑道:“既是如此,那为何裴相还要将桐枫河拱手让人?岂不是让桓国得利,他日国富兵强,更加势大?”
  裴琰微微一笑,从袖中取出一本奏折,躬身递上,内侍取过折子,又奉给皇帝。
  皇帝和蔼的目光看了裴琰一眼,展开奏折细阅,脸上逐渐露出赞许的笑容,掩上奏折道:“裴卿好计策!如此一来,桓国虽得桐枫河水源,却又制肘于我朝在上游修建的堤堰,妙极!”
  裴琰躬腰道:“谢皇上!臣恭请皇上准户部向工部拨发工银,征有经验的河工,在桐枫河上游、定幽一带选址建造堤堰。”
  皇帝有些兴奋,笑道:“准了,裴卿就看着办吧,户部、工部一应听其差遣,不得有误。”
  裴琰再行礼道:“臣还有一事需奏禀皇上。”
  “奏吧。”
  “此番与桓国的和约,实际上是给桓国下了一个圈套。桓国得引桐枫河之水,定会在下游以北修渠开槽、广辟良田。所以我朝要在上游定幽一带建造堤堰一事,需得十分保密,待桓国明春耗费巨力、广开渠槽良田之后再进行此事,期间不得泄露任何风声。还请皇上下旨,今日殿内之人,不得泄密,以防桓国并不上当。”
  皇帝点了点头,面色一肃:“诸卿听着,今日所议之事,若有泄密者,诛九族!”
  众臣知兹事重大,忙皆下跪磕头:“臣等谨遵圣谕!”
  陶行德与庄王对望一眼,无奈地磕下头去。
  裴琰从弘德殿出来,已近正午。天上云层浓厚,秋风卷起落叶,衣袖生寒。他立于盘龙玉石柱旁,想起方才与右相陶行德的一番激辩,忍不住冷冷一笑。
  脚步声响,他并不回头,听得静王悦耳的声音道:“少君辛苦了!”
  裴琰微微仰头,望向天空中浓浓的乌云,默然良久,道:“终于起风了!”
  静王也负手望向天际,点了点头:“是,晴了这么久,南安府大旱,可不是件好事。看看这场雨,能不能解解旱情。”
  他默然片刻,又道:“少君,星月教一事,不能再拖了,今日看朝中景况,只怕该教正在京内渗透其势力。”
  裴琰点点头道:“是,萧无暇多年筹谋,此次定不甘心其根基所在被一分为二,只怕反击手段将会十分激烈。我得尽快把他给找出来,彻底将该教铲除,才能安心。”
  静王低声道:“那为何少君今日还要在朝堂上公开你建造堤堰的妙计?就不怕方才众臣之中有被星月教渗透之人?”
  裴琰微微一笑,并不作答,转身拱手:“王爷,我先走一步。后日我母亲四十寿辰,她本是不喜热闹张扬的人,但我还是想替她操办操办,还望王爷能给我几分薄面,拨冗驾临,回头我会命人送上请帖。”
  静王讶道:“原来后日就是令堂的寿辰,少君怎么不早说,本王也好准备寿礼。届时,本王一定会亲来给夫人祝寿。”
  裴琰再拱拱手,步下台阶而去。
  静王负手立于廊下望着裴琰远去的身影,正出神间,肩头被人拍了一下,他忙转身行礼道:“大哥!”
  太子颇觉无趣,略显圆胖的脸上一抹苦笑:“三弟你也太精了吧,不回头就知道是大哥我。”
  静王稍稍低头躬腰:“敢直拍我肩膀之人,定是大哥与二哥,二哥这两日正生我的气,是万万不会搭理我的。”
  太子嘻嘻一笑,全无长兄风范,凑近道:“三弟,二弟他究竟为何生你的气?”
  静王苦笑一声:“前日父皇召我与二哥考较功课,夸赞了我两句,二哥心里吃味,看见我就瞪眼睛。”
  太子听到‘考较功课’四字,打了个寒噤,忙道:“不行,我得赶紧回去准备准备,万一父皇想起要考较我的功课,可就大事不妙!”说着匆匆而去。
  太子走远,静王方抬起头来,笑了一笑。
  裴琰回到相府,风愈发大了,夹着雨点潇潇落了下来。
  他一出轿,随从们忙撑起油伞。入正门,过回厅,穿长廊,踏入慎园,正待脱去风披,却倒退两步,望向坐于回廊栏杆上、不停甩着双腿的江慈,微微一笑,也不理她,踏入房去。
  江慈嘻嘻笑着跟了进来。裴琰任侍女们替自己解去风披,换下蟒袍,着上浅紫色丝衣,外罩淡青纻丝长袍。又有侍女轻手替他取下官帽,将黑发拢起,系上浅紫色抹额,愈显丰神俊秀,气度高华。
  江慈在心中撇了撇嘴:又不是孔雀开屏,比谁更美,你再装扮,也还是只大闸蟹!
  裴琰并不理她,在紫竹摇椅上躺下,举起一本《清尘集》在眼前细看,悠悠摇摇,还跷起二郎腿轻轻抖着。四个清丽侍女立于他身后,或捧巾,或端茶,或执拂,或添香。
  江慈狠狠地在心里鄙视了一阵,清清嗓子,步到裴琰椅前,裣衿行了一礼,正容道:“江慈谢过相爷救命之恩。”
  裴琰从书后瞥了她一眼,鼻中‘嗯’了一声,并不说话。
  江慈脸上绽出无比灿烂的笑容,自己搬了张凳子在裴琰身边坐下,侧头看看了裴琰手中的书,笑道:“相爷果然有学问,这《清尘集》,打死我都是看不进去的。”
  裴琰身后侍女们,早听人说起江姑娘那夜之糗事,此刻见她嘻皮笑脸,一副顽皮模样,均忍不住笑出声来。
  江慈不理会她们,继续和裴琰搭话,裴琰却总是‘哦’或者‘嗯’一声,并不理她的茬。
  江慈也不气恼,就坐于裴琰身旁絮絮叨叨,裴琰要喝茶,她就抢着端过茶盏,侍女上来替他捶腿,她又抢过小竹捶,有一下没一下的替裴琰敲着。
  不多时,有侍女进来禀道:“相爷,饭菜备好了,请相爷用餐。”
  裴琰双脚一抖,江慈松开竹捶,向后一仰,他已潇洒站起身来,也不看她,往东首偏厅行去。
  江慈冲他的背影扬了扬拳头,未及收手,裴琰已回过头来:“你既来了,便和我一起用餐吧。”
  江慈眉花眼笑:“谢相爷!”
  她一踏入偏厅,入目见楠木桌上正中摆着一盘清蒸蟹,忽觉浑身发痒,腹中也似有些疼痛,见裴琰正含笑望着自己,忙摆手道:“相爷,我肚子不饿,来这里之前,已经吃饱了,我还是服侍您用餐吧。”
  裴琰笑了笑,落座道:“都出去吧。”侍女们齐应一声,行礼后退了出去。
  裴琰见江慈愣在原地,抬头道:“你不是说要服侍我用餐吗?怎么还愣在那里?那夜说要留在我相府,为奴为婢,以身相报,原来都是假话啊!”
  江慈面上堆笑,步过去握起银箸,递于裴琰手心,又替他勺了碗汤,在他面前放下,却手一歪,汤碗微微一斜。
  眼见汤水荡出瓷碗,溅到裴琰的外袍上,她忙取过丝巾俯身替他擦拭,边拭边道:“江慈乃乡间粗野丫头,不懂得服侍人,相爷千万莫怪。”
  裴琰呵呵一笑,放下手中银箸,猛然探手箍住江慈腰间,将她身子一扳,江慈‘啊’的一声,倒于他膝上,急切下双脚乱踢,却被裴琰右肘摁住,动弹不得。
  江慈大怒,脱口骂道:“死大闸蟹,你休想我替你听声认人!”
  十四、凤栖梧桐
  裴琰一愣,转而大笑,按住江慈不放,悠悠道:“你倒是不笨嘛,知道现在只有替我听声认人,才是唯一的活路。”
  江慈冷冷道:“裴相爷,请把你的蟹爪拿开一些。”
  裴琰笑道:“江姑娘,你不知道吗?螃蟹的钳子若是夹住了什么东西,是绝不会轻易松开的。”说着将江慈搂得更紧一些,让她贴住他的腹部。
  江慈冲裴琰笑了笑:“相爷,我好象有件事情,没有告诉过你。”
  “什么事啊?”
  江慈笑得眼睛眯眯:“本姑娘呢,耳朵不大好使,不能保证自己一定能认出那人的声音。说不定,就会认错人,也说不定,会听很多人的声音都象星月教主,万一把什么王爷侯爷之类的人诬为邪教教主,那可就罪过大了!”
  裴琰轻哼一声:“是吗?”他放在江慈腰间的右手猛一用力,江慈痛得‘啊’的一声叫了出来。裴琰俯头望着她痛楚的神情,笑道:“江姑娘想必是不了解本相爷,本相爷呢,绝不打没有把握之仗,所以是绝不会让你认错人的。”
  他松开右手,江慈腰间一松,忙翻身而起,却又被裴琰探手扼住咽喉,嘴唇大张,已被他塞入一粒药丸,入口冰凉即化,顺喉而下。
  江慈闻到这药丸有一股铁腥气,知是炼制毒药必需的‘铁腥草’,定是毒药无疑,情急下俯身呕吐。
  裴琰摇头道:“没用的,这是我长风山庄秘制毒药,入喉即溶,大约三个月后发作,解药呢,世上便只有本相爷才有。”
  他慢条斯理地夹了筷麂肉,放于口中细嚼,见江慈冷着脸从地上爬起,面容一肃,道:“你听着,我已令人放出风声,说你已经毒发身亡,放松那人的警惕。后日相府会为我母亲举办寿宴,凡是我认识的达官贵人都会来相府为我母亲祝寿。到时我会命人替你化装易容,你就扮成小厮,跟于我身后,细心分辨众人的声音,不得离我左右。你若是敢玩什么花样,我能放过你,这毒药可是不会放过你的。”
  江慈瞪着他道:“那如果那人不来呢?”
  裴琰哼了一声:“敢不来参加我相府寿宴的人少之又少,那我就把排查目标放在这少数的几个人身上,还怕找不出他来吗?!”
  江慈冷冷地看了裴琰一眼,不再说话,默默低头,走向屋外。
  右脚刚一踏过门槛,忽听裴琰又道:“慢着!”
  江慈顿住脚步,并不回头,只听裴琰淡淡道:“从今日起,你到西园子去服侍子明,他那里正没有丫头。你只别说是我派你去的,就说是你自愿,以报他救命之恩。没有我的命令,你不得踏出西园一步。你替我认出人,将子明服侍好了,我又将星月教连根拔起、永绝后患了,再考虑为你解了这毒。”
  江慈用力顿了顿右足,甩手而去。
  裴琰抬头望着她的背影,冷笑道:“野丫头,你当我这相府,是让你胡来的地方吗?!”
  这场秋雨,直下到黄昏时分,才慢慢止住。
  灯昏雾涌,夜幕轻垂,崔亮方略带疲倦地回到西园。
  甫踏入院门,他便一愣,只见屋内灯烛通明,还隐隐飘来江慈哼唱戏曲的声音。江慈见他进来,笑道:“崔大哥,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说着便来替崔亮解去风披。
  崔亮往内室走去,自己解下风披,换过便服,又步了出来,道:“小慈,你怎么会在这里?”
  江慈笑道:“我闷得无聊,听安华说你这处没人服侍,你又是我救命恩人,想着来替你做点事,不然我这心里,可是十分过意不去。”她边说边倒出铜壶中的热水,替崔亮拧来热巾。
  崔亮望着她的笑脸,侧过头去,将脸埋在热巾之中,良久方抬起头来,微笑道:“小慈,这些服侍人的事情,你不要做了。我习惯了一个人住,若是要人服侍,相爷自会派人过来的。”
  “我闲着也是闲着,只要崔大哥不嫌弃我就好。对了,崔大哥,你怎么回来得这么晚?前段时间,我看你很清闲的,礼部撰录处现在很忙吗?”
  崔亮擦了擦脸,道:“我现在没在礼部,到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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