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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风-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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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而打在沿江靠岸的一排木屋上,轰塌了两间木屋,又顺势引发火灾,惹得那一带商民发足狂奔,秩序大乱。

    “这也行?”葛海印算是看呆了:“这太夸张了!”

    绿营兵的炮术差到这等程度,他作梦也没想到,只是下一刻更夸张的场景出现了,只听得温州府城内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一个山头算是冒出黑烟。

    叶娘子没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倒是有老海贼见多识广:“是城里的大炮炸膛了!装的子药太多,炸膛了!”

    叶娘子用千里镜仔细一看,果不其然是大炮炸膛了,整个炮台都是一片狼籍。

    她的声音又清脆又好听:“海叔,绿营兵就是这般本领,若是咱们船上的大炮,装双份的子药都不会炸膛,他们就是发大兵来打,只要我们能先占得一块地盘,那有什么怕的!”

    她说起了去年发生在温州的两件事:“去年四月丁老三炮打灵昆岛,绿营兵不敢应战,最后灵昆乡民筹了一千两给丁老三,只是经手人捞得太多,落到丁老三手里不到一半,还有去年八月在蒲州地方,郑七爷上陆,居民奔诉温州镇军,镇军派都司带兵三百剿办,结果绿营兵临阵逃散,都司被执,郑七爷实打实地敲了洋银一千二百圆,这样的绿营兵到了海上还是任我们收拾?”

    葛海印终于被他说动了:“若是在海上建国,那我岂不是成了皇叔?”

    叶娘子早有章法:“若是孟晋能成就一番事业,诸位都是开国功臣,皇亲国戚,若是官兵势众,我们也可借机投诚,官兵要剿长毛,肯定要用得着我们,至少也是一个张保仔的局面,到时候大家也是剿逆的功臣”

    “嫂子真有办法!”

    “五娘子,你说是甚是。”

    “叶娘子,咱们就只在海上建国?不上陆了?”

    叶娘子胸有成竹地说道:“到时候我们可以学方国珍,不利时退入海中,若有机可图则图谋浙闽,郑成功就是我们一个极好的榜样。”

    葛海印追问了一句:“这浙闽沿海大大小小的岛屿不计其数,近的有灵昆、黄岩、洞头,远的有东山、台湾,还有……”

    他是个大老粗,一时间举不出多少例子来:“叶娘子你看中哪一块地盘?”

    叶娘子却是微微一笑:“这是五爷该管的大事,不是我这么一个小女子能插手的。”

    只是她心底早已经有了自己的主张。

    温州城内。窗外炮声隆隆,两个白顶子的官员正在棋盘前手谈,一群红顶子官员围坐在棋盘两侧,议论纷纷,却是不谈围棋。

    年长的那位突然落下一子:“树风,你看我这一子如何?”

    “运司高着。”对面的这人正是现任的温处道道台俞树风,他是江西广丰人,本年刚接了浙江分巡温处海防兵道的职司:“运司这一手着实高明,光看运司这一着棋就知郡城安然无忧,红寇乱匪,只日可灭。”

    旁边围观的官员都是深为赞许:“运司这一手棋着实高明,城外贼艇施炮滥轰,运司不为所动,自然早有破贼方略。”

    “运司果然有魏晋风度了!”

    “我听到炮声先慌了,再看运司这般从容,这心就定下来了。”

    与他手谈的这人年纪六十出头,虽然带了些富贵气,谈吐却很文雅,言谈间总带些京味儿,若不是熟悉他的,都以为他是位隐者。

    他便是庆廉,现任的浙江盐运使,这个盐运使掌握浙江全省的食盐专卖,是肥得不肥的肥缺,如果以另一个时空的标准来衡量,那差不多就是分管财政的常务副省长兼省委常委。

    他是满洲镶蓝旗人,由监生考取内阁中书,题读侍读,保送御官史,旋升补国史馆提调,道光二十三年京察一等,简放浙江温处道,一直到咸丰元年署理浙江按察使之前做了十几年的温处道,近年又再升任浙江盐运使。

    庆廉对众人的赞誉却之不恭:“这就过讲了,我这个盐运使,比起林文忠公那就差得远了。”

    林文忠公就是林则徐,他也任过浙江盐运使这个位置,不过他提起林则徐,俞树风这个温处道就凑趣说道:“运司不可过谦,林文忠公固是先贤,但是运司这般妙着,也不逊色多少!这次红寇倡乱,天降运司来温,您在温处道任上十数载,人地两宜,运筹帷幄,破贼便在指日之内!”

    庆廉敲了敲手上的玉制棋子:“哪有这般容易。不过瞿振海这厮,我在温处道任上也见过几面,一小店主耳,当今圣贤在位,又有诸位贤臣辅佐,必不能成大事。”

    俞树风却是落了一子:“运司,如今破贼方略如何?”

 第二十五章 方略

    庆廉先落一下,然后才说道:“俞道客气了,我出身监生,走的不是正途,只不过先皇看我世为忠仆,办事还算得力,才赏我简放浙江,你是二甲进士出身,胸中才略不知胜我多少倍。”

    俞树风没把庆廉的客气话当一回事:“运司,你常在先皇身边行走,不但常沐恩泽,而且最晓军机,我虽然是二甲出身,但是按位次来排却是倒着数的,差一点就沦落到同进士中去了。”

    他是道光九年的二甲进士,只是位次是倒着数,确实差一点落到第三甲去了,但是在场的众人也不会把这当俞道台的真心话,位列二甲,赐进士出身这事可是俞树风生平最得意的一件事。

    “既然俞台要赶鸭子上架,我也在温处做了十几年的父母官,也就随便说说!”庆廉语气却变得严厉起来:“平贼第一要务,便在募勇!”

    “昔日平定七省教匪,国朝胜在乡勇土勇,发匪倡乱,亦是乡勇最为得为,现在现在上上之策,在于多募乡勇。”

    他这话一句,下面都是连声称赞,不在于方略对错,而在于大有油水可捞。

    如果以额兵来说,温州镇总兵下辖绿营兵八千八百,虽多有空额,但是拿来平定红巾军这等仓促起事的民变,实在是绰绰有余,平时又常募有闽勇、土勇若干,理论上的兵力已逾万人。

    但募勇是一件大在有利可图的事,谁也不会老老实实足额募勇,大可借机吃空额捞上一把,昔日在温处道任上,庆廉算是很有良心的一位,募勇百名,道台衙门只拿走十个空额,剩下的空额由大家分润便是,只要不要做得太过份,壮勇百名实有五六十名,庆道台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何况除去空额之外,尚有置装费、制械费、开拔费等诸多名目可以上下其手,在场官员都觉得庆廉果然是老于世故,最懂人心。

    “第二桩要务则在于筹饷,孙子有言,军无辎重则亡,新募乡勇每月需数万金,镇兵接仗,亦需用银,因此要多劝捐输,多设委员,力求粮饷充裕。”

    一听到这话,俞树风心中就格外热切:“运司说得甚是,军无辎重则亡,筹饷最是紧要。”

    他是今年新上任的温处道,为了这个道台光了一万一千两银子,上任之前又找晋商借了七千两银,虽然是刮了不少地皮,但是捞来的银子除了付息,只还了三千两本钱,还倒欠晋商四千两,更别提为了道台下的一万一千两银子。

    他正想着名目捞钱,庆廉这话简直是天赐良机,下面的官员也是连声叫好:“运司果然深谋远略!”

    筹饷不仅仅是有利可图,还可以借机广设机构,安插故旧乡亲,更可以大设名目,广开财源,谁不赞同这样的主张。

    俞树风又补充了一句:“筹饷紧要,当用良人。”

    什么是良人,自然是他的贴心人,他一心想要把筹饷这事抓到手,庆廉也不揭破:“第三件要务,在于请兵请饷,福州、杭州、宁波,都要把事办得周全体面。”

    福州是浙赣总督驻所,杭州则有浙江巡抚、布政使、按察使、学政等诸位老爷,宁波则是统管全省绿营的浙江水陆提督驻地。

    庆廉说的是这三处都要打点周全,请兵请饷的救急奏折绝不能少,平时的冰敬炭敬也不能缺,务求上下一致,齐心升官发财。

    到时候若能兵饷齐至,则红寇还是势大,那实是非战之罪,而能平定红寇,则是浙闽齐心,总督以下皆建奇功。

    如果兵饷不至,红寇成事,那还是非战之罪,而如果能剿灭红寇,那是温处文武官员公忠体国,誓死平贼,皆有奇勋。

    在场诸位都是连连点头,心道:“难怪庆运司会步步青云,虽然是监生出身,却能做到一省大员。”

    在历史上,这个庆廉也是个升官发财的能手,咸丰七年升任浙江布政使,咸丰十年更是一步登天,做到河南巡抚。

    但是他虽会捞钱,可既不会打仗,也不会治民,其时捻军纵横河南,庆廉身为河南巡抚,却是措手无策,贻误军机,反倒和河南布政使不断互参,最后被降为江西布政使。

    到了江西布政使任上,他因为兼总办曾国藩所部湘军粮台,又成了一位捞钱能手,只是捞得太多,结果被有心人翻出了浙江布政使任上的几桩贪污案子,被勒令休致强制提前退休了。

    只是他在捞钱之外总是有点水平的,又提到了第四桩要务:“第四桩要务,则是速派大将统兵北渡瓯江,平定红寇!”

    按道理,这件事是俞树风俞道台的本职,他身为兵备道,得率兵第一时间收复乐城,只是他和大家喜欢升官发财,却不爱执锐披锐冒死冲杀,当即他回头问了一句:“镇军以为如何?”

    署理温州总兵叶炳忠平时恨不得把自己头衔上“署理”二字摘去,现在是换了一套说辞:“本为亲率镇兵渡江,但是郡城防务最是紧要,不敢擅离,我只是一个护印官,对温镇情形一无所知,不敢有失。”

    旁边的调署温州知府瑞春虽然是蒙八旗出身,他本来就不是什么能作决断的人,见到运司、道台、镇军都借机推诿,又见大家都盯着自己:“本官也和镇军一样,是护印官,不敢擅离郡城。”

    皮球推来推去,最终还是推回到俞树风的身上,他只能问了一句:“副将池建功如何?”

    庆廉任温处道十多年,对温州镇的情形极是熟悉:“那是一员老将,当游击时就曾大破英夷于定海,此次红寇起事,又自募壮勇百名,可谓我温镇的老廉颇啊!”

    “甚好!”俞树风当即道:“镇军,你可在城守营中选一员健将,随同池副将一同渡江北上!池副将自募壮勇可一齐带去。”

    一见这要命的差使有人接了,在场官员都是松了一口气,赞声连连:“运司能谋,道台能断,红寇指日可定。”

    只是大伙兴致正浓的时候,却有长随来知会坏消息:“诸位大人,我兵发炮不慎,误中东门外民居,延烧店铺民居数十间,现下哭声震地。”

    大家都觉得难堪,贼船发炮不过毙伤绿营兵数人,而已方这发炮滥射的战果却是胜过贼炮数。

    但是庆廉作为在场的最高官员却是已经下了定论:“胡说!这都是贼炮滥发炮弹所致,不可误传。”

    但是不多时,又有坏消息传来:“资福山炮裂,除营兵死伤数人,尚烧死城上观者四人,烧伤六人,贼艇闻炮已遁,我军未中一炮。”

    庆廉早有结论:“不错,贼艇见我兵大炮轰击,望风而遁,为避我大炮,贼兵跳江淹死者无数。”

    俞树风点头赞好,全场都笑了,庆廉却在棋盘上又落了一子:“俞道,这盘棋你输了。”

    乐清城内的红巾军对于发生在温州城内外的这些变故都一无所知,他们只知道在这个早上之后,乐清城的居民对他们多了几分敬畏。

    那都是几十颗人头挂出去的效果,他们不再是东乡乡下的泥腿子了。

    只不过大家私下里都在谈论一个名字,那就是:“柳检点。”

    孙胡子已经把所谓的一队“敢死队”都带过来了,总共有十七人:“检点,这都是交了投名状的,杀头的时候,满城父老都在叫好不止!”

    柳畅知道这或许是中国人好围观的民族性,不过自己若上了刑场,照样有无知无畏之徒叫好不止,他瞄了一眼这群战战兢兢的前绿营兵:“你们都杀过人了吧?”

    绿营兵立时都给柳畅跪下,呯呯呯头磕个不停,嘴里连声说道:“检点开恩,检点开恩,小人等已交了投名状,不敢再有二心!”

    柳畅却是对着手下的干部问道:“这一队敢死队,你们觉得该怎么派上用场?”

    绿营兵的头磕得更急更响了。

 第二十六章 西征

    霍虬作为盐枭头目,自有一段驭下手段:“检点想这么多干什么,敢死队便是敢死队,若是遇到了厮杀大场面,随意发点破铜烂铁让他们填上去了!”

    这是把这队绿营兵当炮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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