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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运-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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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爸爸是谁,他姓戴,是学校里的美术老师,我的名字是他取的。高志强说,戴老师我们认得,上个星期还在教研室一起开过会,而且他的作品在展览馆展览时,我们也看过。曹东平也说,那就是说,你姓戴哕。女孩说,你这是多此一问。又说,我还可以告诉你们;我的名字在一首诗里面,这首诗是唐朝一个诗人写的,他也姓戴。

高志强虽然学的哲学,平时却喜读唐诗,什么唐初四杰,什么大李小李,什么老杜小杜,他们的诗都读过,还有白居易的《琵琶行》《长恨歌》之类的宏篇巨制,不仅读过,还能倒背如流,连中文系那些目空一切的所谓高才生都刮目相看。这一下女孩提到唐诗,自然难不倒高志强,他说,唐朝有一个姓戴的诗人叫戴叔伦,是不是他的诗?女孩说,你真聪明。高志强说,我记得他有一首诗叫做《兰溪棹歌》,诗日,凉月如眉挂柳湾,越中山色镜中看;兰溪三日桃花雨,半夜鲤鱼来上滩。女孩的眼睛就亮了,钦佩地说,你真厉害,连这首诗也背得。高志强说,如果你的名字就在这首诗中,那就好办了。

听着两人的对话,曹东平就有些懵,他不知这个高志强怎么会记得这些与哲学什么关系也没有的唐诗,说,这首诗二十八字,要想选中其中两个字,那太不容易了。高志强说,那也不难,你见她画中画的何物?曹东平好像变聪明了,说,我知道了,一定叫做兰溪。又回头问女孩,对不对?女孩笑而不语。高志强说,有些道理,但恐怕不这么简单,何况兰溪已是这所中学的名字了。他想了想,又说,绝句讲究对仗和粘连,我看这名字在诗中的粘连处。曹东平虽然也读过一些唐诗宋词什么的,但他哪懂什么粘呀连呀的,只傻傻地望着高志强不吱声,看他有什么下文。连小女孩也不知所云,她究竟还小,只知道自己的名字在这首诗里,却还不懂诗里的那套学问。

只听高志强胸有成竹地说,这首诗的粘连处就是看兰两个字了。曹东平疑惑地说,看兰?高志强说,这个看字不能读成第四声,要读第一声。女孩说,你真了不起,我爸爸也是这么说的。

从此以后,高志强和曹东平几乎每天早上都要到假山前去走走,看戴看兰画兰花,和她说说话,偶尔请她去校门口吃顿炒粉。就这样不知不觉实习要结束了。离校前,戴看兰给他们一人送了一幅画,都是画兰花的。曹东平回赠了一套画具,高志强则写了一幅小书法,内容就是那首《兰溪棹歌》。

两人回师大后,虽然一直保留着戴看兰的兰花画,却因忙毕业论文,忙毕业分配,也没跟小姑娘戴看兰联系。直到毕业多年之后回师大参加校庆,才发现这个眉心长着一颗小痣的出落得窈窕迷人的戴看兰也是他们的校友,而且同是他们哲学系毕业的。三个人自然就走到了一起,到一个饭馆里聚了一下午。高志强问戴看兰,怎么不考美术系,却进了哲学系?戴看兰半开玩笑地说,你们在哲学系嘛,我想到那里去找你们,谁知你们早走了。接着三人把各自的情况都简单说了说。其时高志强已在县里做了书记,曹东平做了省人民银行的处长,戴看兰则在省委组织部一个要害处室当科长。从工作到社会,从友谊到人生,他们海阔天空,无所不谈,却缄口不论各自的婚姻家庭,好像人在得意时是最不愿意触及自己的痛处似的,其实他们各自的家庭都非常幸福美满。

天渐渐黑了下来,这时高志强说,你们知道我今天带什么来了吗?曹东平说,我也带来一样东西。戴看兰开心地笑了,说,我也带了一样东西,那我们彼此猜猜,猜不对的今天买单。两个男人都觉得这个主意好,说女士优先,要戴看兰先猜。戴看兰说,你们都带来了一幅画,画兰花的。两个男人就有些羞涩地拿出了包里的东西,果然是当年戴看兰送的兰花画,只是画纸有些褪色了,画上的兰花也不再如旧时那么鲜艳。回头两个男人猜戴看兰带的什么。曹东平说,是一套画具。戴看兰抱歉地对曹东平说,我早不画画了,那套画具因多次搬家搬散了,画具盒还收着.画笔什么的就少了不少,这次也就没带来。曹东平的脸色立即就黯淡下去。

轮到高志强了,他有些犹豫,没有说戴看兰带来了什么。他做了那么多年的省委晏副书记的秘书,现在又在县里做书记,已经懂得说话做事的含蓄:他说,我这人笨,尤其在女人面前,我就不猜了,今晚的单我买:说着就抢在曹东平前起身去付了款。戴看兰懂得高志强的意思,终于没出示她带来的东西。她说,今晚到我家里去聚聚吧,难得见一回的。高志强和曹东平都说,班上的同学都等着一聚,我们下回吧!

那天晚上高志强和曹东平他们班的同学真的在宾馆里聚到夜深才散。高志强的心头被一种强烈的感觉占据着,他勉强应付了一会儿,就悄悄开了溜。果然他一出宾馆大门,就看见戴看兰正站在台阶下,她那长长的裙裾被夜风轻轻撩起,飘逸成一袭高志强永远难忘的风景……

第十一章

晚上高志强什么地方也没去,洗漱完毕,看了一会儿电视,估计戴看兰也应该有空了,便上了网。在兰溪屋等了好一阵,也没有戴看兰的动静。高志强心想她可能是有事出去了,等一会儿就会进来的。也没退出兰溪屋,就这么空守着。守了半个小时,还没有反应,高志强起身上了一趟厕所。从厕所回来,那头依然没人理睬。高志强心里就犯了嘀咕,这个戴看兰,明明知道我今晚要在兰溪屋等她,她躲到哪去了?高志强就有些不踏实了。心想,莫非她真的约会去了?高志强知道戴看兰那位下海多年,已经腰缠数千万的吴总经理常年在外飞来飞去,他们刚到学龄的儿子也进了封闭式贵族学校,戴看兰下班后常常一个人守在家里,那份寂寞自不必说。但高志强清楚,戴看兰这种女人看上去平易谦和,好打交道,可她满腹才情,心性傲岸,骨子里潜藏着一份高贵,没点品味的男人是没法让她动心的。

电视里的晚间新闻都播完了,高志强过去关了电视,又回到电脑前,准备再等一会儿。他是铁了心要等着戴看兰。高志强当然可以给她打个电话,但自从有了兰溪屋,两人就好像订了契约一样,极少去碰电话了,高志强不想由自己来打破这个默契。就在高志强快没了耐心的时候,屏幕上闪了两下,一行字跳了出来:对不起,我来迟了。高志强禁不住一阵惊喜,飞快地敲下一句话:你终于回来啦?我差点要去电视台登寻人启事了。戴看兰说,那你就登一个吧,我正等着你来认领哩!高志强似乎就领会出这话里的别样意思,心头不觉暖了一下。他敲道,看兰我真的早想认领你了,就怕你不肯跟我走。对方停顿了片刻,岔开话题道,我知道你今晚等我等急了。高志强说,我可没等你,你以为我那么容易自作多情?戴看兰说,今晚部里临时召集会议,我本来想发个邮件告诉你一声的,免得你老在网上等,但我想又不是我要找你,是你有事找我,等一个晚上有何不可?

这一回高志强没有急于去问自己要问的事,就让戴看兰唠叨个够。后来戴看兰终于转到高志强所关心的话题上。她说,省常委已经开过会了,正式决定文书记月底去中央党校学习。高志强说,那他的工作关系呢?戴看兰说,工作关系暂时不动,等半年后学习结束再定。高志强说,这就是说他学习期间还是临紫的市委书记。戴看兰说,那当然。高志强说,那谁主持市委常委工作?戴看兰说,我知道你就关心这事。高志强说,不关心这事在兰溪等着干什么?戴看兰说,好哇,你这么自私。高志强说,自私是人的本性嘛。戴看兰说,你这是市委副书记说的话吗?高志强说,我错了,我向省领导做深刻检讨。

说笑了一阵,戴看兰才又说,严部长几个常委的意见都倾向由雷远鸣来主持工作,他是临紫市第一副书记兼市长嘛。高志强说,童书记的意见呢?高志强没有问牛副书记,他知道牛副书记会是什么意见。戴看兰说,童书记还没有最后拍板。高志强说,这就还有一点余地。戴看兰说。你还有什么办法吗?高志强说,你没听说临紫市最近出了一件事?戴看兰说,省城隔你们临紫一百多公里,我怎么知道你们那里出的事?高志强说,以后你会知道的。

这天晚上高志强的脑壳里风帆一样鼓漾着一份无法自抑的兴奋。文书记去中央党校学习,让雷远鸣主持市委常委工作,这本来是顺理成章的事,童书记之所以没有表态,是因为他还没有最后拿定主意。高志强能想像出省常委会上的情形,包括严部长在内的多数常委提议让雷远鸣主持工作,但牛副书记还有已退位的晏副书记事先已在童书记面前提出过有倾向性的想法,童书记也就不急于表态,决定将这事摆一阵才说。这就给高志强留下了一个空隙,一切都还来得及。但他不能孟浪,文书记去学习的事省常委既然已经研究过了,消息很快就会传到临紫来,雷远鸣他们一定会加紧行动,那么自己的一举一动就不会逃过他们的眼睛。高志强想,这事一定要做得天衣无缝,不能让雷远鸣他们有所察觉。那从什么地方下手呢?高志强打定了主意,那就是要在郭家冲石膏矿塌方死人这件事上做做文章,这可是一个现成的突破口。

第二天高志强在外面开了一上午的会,中午由会议主办单位宴请,高志强小酌了两杯,吃了点饭就提前离席回了家。打开电视,里面正在报道国务院刚刚开过的全国安全生产工作会议,大体内容是要加大对各类小煤窑小矿井的清理整顿力度,该关的关,该停的停。高志强心头的某根弦就颤了一下。这道消息为他下一步的行动提供了一个难得的契机。高志强打开手机,找到了郭三那位亲戚的手机号码。不想正要拨号,突然门铃脆脆地响了起来。高志强很不情愿地合上手机,返身去开了门。竟然是丛林,她站在门口,笑嘻嘻地说,高书记打扰您了,真的不好意思。高志强只得说,没事,请进吧。这时才看见丛林后面又跟上来一个男人,他就是临紫市最大的企业紫源酒厂厂长江永年。高志强跟他握握手,让进屋里。

三人坐下后,丛林就说,高书记这几个早上怎么没去双紫公园?高志强心里想,自己的估计没错,丛林果然又去了那里。嘴上则搪塞说,这几个晚上总是开会,一开就开到半夜,睡得迟了,早上起不来。说着,想起冰箱里有一袋荔枝,就拿出来请他们吃。丛林也不客气,拈了一个,剥了皮,塞进嘴里吃起来,边吃边点着头说好吃,还拿了一个递给江永年说,姐夫你也尝尝,高书记奖赏我们,你可要识抬举。高志强就笑望着丛林说,如今社会关系日趋多样化复杂化,语言词汇也变得更加丰富了,若说谁是谁的姐夫或亲戚什么的,都有一种特定的含义,我怀疑这个大厂长是否真的是你姐夫。丛林说,当然真的是我姐夫,像他们的紫源酒一样,一点不假。高志强说,现在假的东西太多了,连爹妈都有假的。丛林笑道,我在报纸上也看到过,连高书记你们这个级别的专员都有假的,而且那些假专员通常工作能力还挺强,为地方办了些实事,真可谓为假一任造福一方,那可比有些真专员还得人心。说得两个男人都笑了。江永年说,我这个妻妹嘴没遮拦,就知道瞎说,不过话说回来,我这个姐夫可不是假的,我跟丛林的姐姐丛玉可是十多年的结发夫妻了。

寒暄过后,江永年对高志强说出了来意。他说,我早就想来向高书记汇汇报了,昨天晚上我一说到您,我这位妻妹就主动提出来,要陪我来找您,我这人一见领导就发怵,有人在一旁壮胆,自然有利于革命工作。丛林抢着说,高书记您别听他的,是他听我说起开妇联主任会议时您和我们喝过酒,他便死气白赖求我,只差没给我下跪了。高志强笑道,你这样年轻美貌的妻妹,他当然想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哕。丛林说,他敢,我姐拧脱他的耳朵。江永年也笑了笑,拿个荔枝塞到丛林手上说,你知道高书记拿荔枝的意图吗?他是要你用荔枝把嘴巴堵住。然后回头对高志强说,高书记我就不说闲话了,您还要午休。说着从身上拿出一个报告,递到高志强手上说,紫源酒厂想扩建一条生产线,向市工行打了一个申请贷款的报告,找了赵行长几次,开始他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说他们的钱宁肯贷给个体户,也不贷给我们,怕我们没能力还贷。高志强说,你们厂欠他们的老账没还?江永年说,并不多,也就是一百来万,虽然本金过期没还,但我们都是按时付息的。高志强点点头,示意江永年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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