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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家-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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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有坦克被摧毁了。 
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国军的飞机赶来助战了。大串炸弹落将下来,听那动静儿,战壕里正在激战的共军必定不及躲闪,估计登时被炸死一片了。洞口的箱子也险些被掀了开来。此光景让老旦想起了鬼子飞机往头上扔炸弹的那一幕,何其相似! 
飞机机枪子弹打进土里的声音非常肉麻,引得老旦一阵尿紧。国军听起来已冲到了阵前,机枪的扫射声和手雷的爆炸声,以及火焰喷射器的呼啸声此起彼伏。又一轮飞机的扫射过去,终于听到了共军的哭喊声,那是人将死之前的哀嚎,大多是喊了几声就没了动静,再勇敢的兵,要死了不也这个球样?老旦叹了口气。有个共军倒在了洞口,在喃喃念叨着: 
“娘,救俺……娘……救俺,娘……” 
随着外边人声的渐灭,老旦壮着胆子扒开了洞口,推倒弹药箱探出头来。火光弥漫了整条战壕,他赫然看到,共军的尸体遍布沟底,仿佛还在火光中微微蠕动。眼前趴着一个强壮的兵,后背血肉狼藉,一个碗口大的洞正如喷泉一样冒着血。他的身躯下面压着一个瘦小的兵,穿过上面那个人的机枪子弹也没有放过这个娃。娃子的肚子上肠肚外翻,红黄相间,嘴上还在抽搐着喃喃自语,原来就是这娃子在一遍遍地用河南话喊着亲娘。 
战壕里已经没有什么活物了,还能动的都是行将死去的人。老旦慢慢爬出这个憋屈了一整天的洞,随手拎过一只冲锋枪,看看周围没有动静,慢慢地伸出脑袋望去。 
几辆坦克在大火里烧得黑里透红,其中有三四辆冲到了阵地前面。头戴黑绿色钢盔的国军战士们正在检查着壕沟外面的情况,用冲锋枪扫着沟里面还能动的人。这条三百米不到的战壕已经被国军反攻回来。飞机已经去远了,几百个国军正冲过这道壕沟往后扑去。阵地前燃起的冲天大火照在眼下这个小后生苍白的脸上,他脸庞清秀,五官玲珑,眉宇之间稚嫩未脱,他是如此年轻,脸蛋子上还有未褪去的潮红,原本葱皮一样白净的脸上满是血污。他的两只手因为痛楚,正神经质地挖着身边的土地。老旦费力地搬走压在他身上的大个子,扶起孩子的头,手忙脚乱地用手去堵他身上那几个窟窿。这娃子必死无疑了!他只希望能延续一会儿这个可怜兮兮的生命,可这却让娃子低头看到了自己霍霍乱跳的内脏,娃子立刻一阵抽搐,嘴里吐出一串带血的口沫。 
“娃,你就是五根子?”老旦一边为他擦去脸上的血,一边问道。 
熟悉的河南口音顿时让五根子目光里有了一些生气,他艰难地点了点头,并没有注意到老旦是从距他不远的洞里爬出来的。老旦费力地搬过压在孩子身上的那个大块头,翻过来看了看他的脸,那张方阔的脸原本应该布满红润的光泽,而现在却已经苍白得如同冬天的河床了。 
“班长他想掩护俺……大哥,你……你是国民党?”孩子费力地说。 
“嗯,俺是!” 
“别跟着他们打了,大哥,别跟着国民党了……你们好多兄弟都过来了……咱们家里都拥护共产党,你家肯定也是,咳……咳……” 
“娃子你别说了,留着命回去照顾你娘!”老旦鼻子陡然一酸。 
“大哥,你救救俺,俺不行了,你救救俺……” 
挣扎在死亡边缘的五根子热泪滚滚,痛不欲生,哽咽不能成言。老旦握住这个娃子老乡的手,心情沉重得象压了碾盘一般。肝部的大出血将他的肚子浸在了血泊里,这样的开放性脏器损伤是没希望救活的。老旦心急如焚却束手无策,只得紧紧地抱住这个才十七岁的孩子,就象抱着死在常德的那个黄家冲的小兵娃子黄睿凌一般。他们都一样年轻,都有一样多的对未来的憧憬,都有一样望眼欲穿的爹娘盼着回家,但就都这样死去了!此时,征战多年,坚强如铁的老旦唏嘘不已,泪水已经在眼中打转了。 
“大哥,你们打不过我们的,你们不行,早点过来,别看你们飞机坦克,大家都说你们没有民心……咳……咳……俺家从前穷得没饭吃,现在家里有地种,有饭吃了……都是共产党给的……” 
娃子字字艰难的话语如重锤般砸在老旦的心坎上。 
“娃,你家还有啥人?” 
“俺家还有个妹子,老爹老娘,俺爹赶年儿就五十大寿了……” 
“有啥话让俺带不?” 
“俺家在信阳彭家湾……长台村……告诉俺娘,给俺妹子找个好婆家……说我好好的,别惦记俺……”孩子的眼神开始发散,干裂的嘴唇一张一合,一只手紧紧抓着身边这个老乡。 
“走的时候,有人给俺娘说亲……乔庄的妹子……女子好看唉……” 
临终的这段美好回忆仿佛让他忘记了痛苦,脸上留下了一丝微笑。五根子就这样睁着眼、带着无比的留恋死在这个国军老乡的怀里。老旦轻轻合上他的双眼,慢慢将他放在地上,给他摆正身体,把枪放在他的臂弯。那已经是一张灰白的脸了,一小时前,首长刚给了他一个“不准牺牲”的承诺,而此时,他的身体已经象他的步枪一样冰凉了。一阵风吹过,老旦发现自己已是泪流满面。好久没流过眼泪了,他赶忙用肮脏的袖子擦了擦,又紧张地四处看看,确认不会有人察觉,这才整理了一下衣服,慢慢地爬出了战壕。战壕的两边一样迷雾重重,东边是共军,西边是国军,该往哪边去呢?两边注定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命运,到底哪一种选择能让自己回家呢?他在犹豫和茫然中无从选择了。 
“有根儿快十三了,出门时翠儿要真怀上了,则小的也已九岁,都能帮他娘干活了。家里的土房也该修补修补了。那头叫驴不知道死了没,有没有配几条崽子?院里的梨树今儿个秋天有收成不?共军要是解放了村里,家里会不会因为自己在帮国军打仗而捞不到啥好处,让他们受牵连?他们会不会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老旦心里掠过无数个疑问,再一回头,国军士兵们已经找到了他。 
“老哥,敢情你一直在这啊?兄弟们都以为你光荣了,小柱子还哭了一鼻子呢!” 
老旦跳上战壕,也不应答,只坐在壕边啧啧地抽起烟来。 
回到连里,仿佛没有人觉察到自己有什么异样,仿佛他只是去撒了泡尿一样。一个手下的老兵眯缝着眼睛递给他一支烟,帮他点上了,就蔫蔫地转身离去了。老旦到营部报告战况和连队损失,长官们都垂头丧气,也没有听完他的汇报,就摆摆手去了。 
“还是回这边来了,以后该咋办呢?”老旦肚子里装着这个令他极度困惑的问题,在疲惫中沉沉地睡去…… 
离家的头一个晚上,女人使出了浑身解数,翻滚腾挪,上下扭绞,把个老旦折腾得空空如也,筋疲力尽。女人在他身上留下了无数个牙印和红紫,以及满身的汗水。流淌出来的各种液体将他们紧紧地粘乎在一起,发着奇怪的味道。女人搂着他的头,丰满的腿缠绕着他的腰,白胖胖的手抚摩着他火热的身体,轻声道: 
“打鬼子多几个心眼,勤趴着点。别人往前冲,自己脚底下绊着点蒜,折几个跟头,啊?受伤了就趴着,别愣往前咯蹭!” 
女人爱惜地把玩着男人那声闻乡里的宝贝说: 
“哪受伤了这也别受伤,啊?俺等着你回来,天天折腾死你!” 
在重庆驻防时,一块弹片差点削去了他的命根子,老旦吓得半天站不起身来。可恶的弹片斜斜掠过他的旦,深深扎进了大腿根部,差一点就切断了动脉。在医院里养伤时,老旦仍然心惊肉跳,这命看来是保得住了,可这玩意儿还好使不?这可是自己威震板子村的招牌,是袁白先生夸耀的利器啊,断断不能没了威风!乘着夜深人静,伤兵们鼾声如雷之时,他就悄悄用手撸把一次,以检验那东西的功能,实验证明是没啥问题的,一样可以翻着白眼呲个痛快,那力道仿佛还比以前猛烈了一些。可是几次下来,他倒还上了瘾,隔三差五的就要在被窝里捣腾一回,否则连觉都睡不好。做得多了,警惕性就差了,终于被换尿盆的小护士撞个正着。怒目圆睁的四川妹子一把掀开他的被子,大声骂道: 
“没用的,只剩一口气了还忘不了女人,攒着点料是不是就憋死你?要想早点好就把那玩意儿给我缩回去!” 
惊慌失措、正在临界点冲刺的老旦被吓得瞬间阳痿,憋出一身粘乎乎的臭汗,在床上缩成一团。他赶忙藏起那个羞于见人的东西,觉得象一只被主人发现正在偷腥的猫。战友们被惊醒后哈哈大笑,一个没腿的兄弟笑着调侃道: 
“妹子,我老哥他那玩意比我的大不?” 
泼辣的川妹子立刻反唇相讥:“你的?门口那只猫伸出来的时候都比你的大!” 
老旦也羞涩地笑了。 
“那当然,要不都叫他老旦哥呢?你是想让他早点好呢,还是想趁机见识见识咱们老哥的宝贝?” 
“趁机?你们那脏东西,我少说也见过成百上千了,啥样的没见过?” 
“妹子,你看老哥是有老婆娃子的人了,你就帮他撸一把,称了他的心愿得了,要不然他每宿上上下下的,吵得咱们睡不了觉唉!” 
妹子虽见多识广,各种规格的那玩意儿都曾历历在目,却无实际经验,一时臊得两颊绯红。 
“想撸你给他撸去!不要脸的臭三!俺只知道撸葱撸黄瓜撸白菜,不知道撸你们那脏货!” 
“哎呀!可不能那样撸,那你不把老哥撸成葱心儿了?老哥回家老婆一看,吓!俺男人的货咋的小了两号呢?你是谁啊?敢冒充俺男人来日俺?” 
…… 
大家笑得前仰后合,一个兵笑崩了伤口,疼得嗷嗷直叫。小护士红着脸,猛地端起尿盆,作势要扣在那个耍贫嘴的兵头上,那厮立刻举手投降。小护士的红脸蛋让战士们遐想不已,恨不得伸手去摸摸,或是任她的小手来摸摸自己。断了腿的兄弟对于那屁股中弹的家伙甚是嫉妒,因为他的腚可以得到那双玉手温柔的抚摸,这也是这个他常在半夜支起小帐篷的原因。伤兵们在战场上是杀人的恶魔,而在这么一个黄花丫头面前,温顺得就象一群绵羊了。虽然被小护士发现了自己的龌龊小秘密,不无尴尬,但老旦和众人半夜打手炮的动静还是悉悉嗦嗦,彼此也都司空见惯了。只是常常担心被小护士们搅了好事,还没有进入脑海中那个幻影,就被硬生生拽回来,这就好比刺出的刺刀硬生生要收回来一样,回力后冲,弄不好伤了自己。 
正文 第四章 奇袭斗方山 
武汉第一战,国军付出了巨大的牺牲,保住了所有的重要阵地。老旦所在的2连和其他五个连队只活下来了三百多人,而且大多身负重伤。在武汉市郊的集团军伤兵医院,几千名负伤的战士拥挤在这里鬼哭狼嚎,接受着医生和百姓们的照料。武汉上空每天都有激烈的空战,鬼子的飞机从来没有停止过轰炸外围的阵地,最近开始轰炸市区了。防空警报接二连三,伴随着惊恐的人们度过一个又一个不眠之夜。 
老旦的创伤面积太大,战时医疗条件恶劣,他的伤口出现了严重感染,浑身烧得火烫,到处化脓,臭气熏天,一度几乎死去。医生从他的身体里挖出了大大小小十几块弹片和几颗子弹,护士日夜看护这个坚强的士兵,一次又一次把他拉回人世。由于优先用上了刚运来的抗生素,老旦终于退了烧。医生们在他的身上揭下的绷带,几乎可以做一床被子了。待他醒来时,已经过了一旬,终于,他说出了一句话: 
“他娘,娃子喂了么?” 
身边的战友听见了他的声音,立刻大喊着把医生叫来。医生检查了他的情况,高兴地说道: 
“真是条汉子,死不了啦!” 
老旦睁开双眼,只见一群模糊的白影晃来晃去,还以为是到了天上,张大了嘴想说些什么。大家的笑声让他醒悟到,自己又一次错过了阎王爷的传唤。他凝住神,试着挪动身体,却发现根本动弹不得,全身上下都是硬梆梆的绷带,浑身出奇的痒,又伴随着钻心的疼。浓烈的药水味道让他觉得呼吸困难,刚想说话,竟发现嘴里面插着一根管,直通通地直插进肚子里。他转过头来,看到一个一只眼缠着绷带的兵咧着嘴冲他笑着。 
“老哥你可活过来了,都好几次有人要把你往外面抬喽!” 
老旦费力地努了努嘴,算是回答。在对面那个铺上,另一个少了半条腿的兵正盯着他。 
“老连长,兄弟们都以为你也光荣了,前天我才知道对面这个是你,你身上全是绷带,我根本认不得。” 
“弟兄们怎么样?”老旦嘟囔着问。 
“唉,都死得差不多了!活着的基本上都在这。好在阵地没有丢,但是人已换了几茬了!” 
一个高大的医生走了过来,替他拔掉了嘴里的管子,又给他塞上一个温度计,大声呵斥道: 
“别说话!他刚醒过来,让他好好养神,等血压稳定了,过几天再动弹,听见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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