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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 沉浮-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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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灵犀接到了消息,跑出来,见我表情似已得手,将馆陶抱走交给奶娘。我歪在榻上,面色惨白。灵犀见此,只是为我擦洗,端水,不问其它。长叹一声,我命灵犀拿来丝帛。我依照着记忆,点点画来。后又将这丝帛装于细管,命灵犀如此如此。灵犀点头,做好准备。夜,墨染一般,漆黑不见五指,一身黑衣,偷偷走到宫墙边,蹑住手脚回头张望,随后,从怀中掏出鸽子,那鸽子已经被丝线缠住了嘴,喉咙里咕噜咕噜作响,那人摸摸它的头顶,将它举起,用力扬手,鸽子立刻腾起,绕天空盘旋一周,向西北方飞去。那黑衣人见此,转身回转,不料登时火光骤亮,一鸣响箭呼啸从头顶而过,那鸽子应声落地,呼啦啦有人跑步去捡。黑衣人急忙欲跑,却被反剪擒住,火把照亮她的面孔,灵犀。杜战神色漠然,一身银甲刺目。灵犀也不挣扎,只随他走。乾元殿,灯火通明,刘恒面带倦容斜坐在宝座。我跪在地上,灵犀被反剪双手,绑在柱子上,杜战左手站立,却看不清楚表情。

  “说吧。”刘恒的声音带着伤心和疲倦,像是累极了的人。我仍是低头,不说半句。灵犀哭喊着:“代王明鉴,一切都是奴婢自己的主意,娘娘她什么都不知晓。”

  杜战冷哼一声。灵犀哭得更甚。“你怎么说”不必抬头我知他是问我。“嫔妾不敢说自己什么都不知晓。”我答的模糊。“好、好、好”刘恒拊掌大笑“那你又如何解释这个呢?”他随手一指,染血的鸽子躺在托盘上,脚上环着信筒。我端然抬起脸庞:“一只鸽子而已,代王让嫔妾解释什么?”刘恒深吸口气,身子也向后仰坐,他不曾料到我会如此冥顽。我粲然一笑:“嫔妾有句话,代王可是想听?”他直视于我,咬紧了牙,硬生生的挤出一个字:“说。”“嫔妾当日囚禁暄晖宫时,代王曾允诺嫔妾,永不相问,一世都不会问。不知这个诺言可还有效?”我沉静的说,也直视于他,不肯闪避。他语塞,思索一下,面色变得沉重。时间慢慢的流逝,谁都没有说话。终于他抬起头,眼底含意复杂,径直走到鸽子处,解下信筒,双指揉捻着,走到我身边,低声问:“本王要你一句实话。”我笑着回答:“嫔妾说的就是实话,嫔妾与此没有关系。”“好!”他起身,将那信筒扔向燃着的烛火。我心落地,长吁口气,嘴角扬起一丝笑意。忽然银光一闪,伸手接住,杜战俯身下跪,不等大家回过神,将信筒捏碎,从中抽出丝帛。

  灵犀惊呼,我也起身。杜战的表情随着丝帛展开变得阴晴不定。那是一封家书,是灵犀的家书,写给自家姐妹,充满了思念之情,另带着小女儿情态,写着对杜战的情意,如此一来全部都落入杜战眼中。杜战不语,面带羞愧之色,睨眼看我,我对他轻挑弯眉,他知是中计,懊恼不已,以拳捶地,复又抱胸:“莫将违令,其罪该鞭,请代王下令。”显然刘恒也不曾想是这样的一封信,他有些疑惑的看我,我笑着走到灵犀身边,责备她:“不过是个信罢了,何必弄成如此,不知道还以为我是个恶毒的主子,连家信也不让奴婢写呢。”

  灵犀涨红了脸,因捆绑过久,汗水淋淋,“娘娘说的是,只是我们身份特殊,总不好直接写信,怕人怀疑,不料还真的为娘娘惹来了大祸,奴婢知罪。”我用袖子为她拭汗:“也不怪你,有人多心了。”刘恒尴尬的轻咳一声:“杜将军也是好意,不如算了。”杜战直身,断声:“不可,惹怒了窦娘娘,是末将的罪过。请代王赐罪吧。”

  二十鞭刑,是对杜战的惩罚,我警告的眼神,制止了灵犀的担忧神色。“你过来。”刘恒唤我。我摇曳走向他,面上带着敷衍的笑。虽然他最后选择相信我,我却不能高兴,毕竟此次行动迅速,看来埋伏下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他对我仍不是完全的信。“本王不能为自己开脱,杜将军拉本王过来的时候,心中也是存有怀疑的,毕竟你是汉宫来的,稍有差池,我们性命不保。”他因为愧疚向我解释着。我笑着看他:“嫔妾理解代王的心情,嫔妾没有生气。”坐在他的怀里,为他捋过发鬓,“嫔妾的来处引人怀疑,代国上下都是如此,没有理由让代王突兀的相信嫔妾。只是代王答应嫔妾,日后不许再怀疑我。”他点头,用手扶着我的臂膀,我将头靠在他肩,笑的凄冷。
                  托孤



  杜战受刑后,闭门不出。杜家是否会从此倍受冷落,谁也无法预料,毕竟他得罪的是代王心爱的宠妃。文武百官惶惶,无法揣测上意,就如同此刻,坐在我面前的杜王后。她面容憔悴,枯瘦的双手放在被子外,稍有行动,长喘嘘嘘。我端坐在她的榻前,无声的摩挲她的被角。被子是用家织粗布,里面只续了少许的棉,看着单薄。杜王后笑的惨然:“妹妹见笑了,本宫现在已没了样子。”我不语,看着窗外。此时秋风寒凉,霜叶如红泣血,飞旋着落下,空留下萧索的枯木,满院已失掉了生机,有如杜王后。转脸笑着对她,语意温柔:“哪里,天气凉,容易生病,娘娘好好将养,定会好转。”

  她苦笑着:“本宫心里清楚,怕是时日不多了。”“别说这不吉利的话,您来日方长,他日世子还靠您辅佑呢。”我安慰道。

  她摇摇头“妹妹给本宫宽心呢,虽是假话,却也好听。”说罢,掩着嘴猛咳起来,身边服侍的宫娥,忙递过帕子,殷红的血,喷在当中,还有一丝丝挂在嘴角,有些骇人。杜王后得的是月痨,安宁宫的人未免传染全部圈禁,一时间上下愁容满面,深秋中的安宁宫也愈加变得凋敝。内里的烛火跳动,忽明忽暗的照映着杜王后的脸。“可叫御医看过么?”我关切的问。她用帕子掩嘴,用眼色唤过宫娥,将我的座位搬远。随着搬远,她的面容变得不清。她幽幽的叹了一口气,道:“看过,御医无非就是让多多将养,也不肯给本宫说实话,左不过如此。”她笑了一下,又接着说:“只是心中还有两件事放心不下,想托付妹妹。”

  “姐姐说吧。”我低头,淡淡的回答。“本宫身体在这儿呢,想来也活不了多久了。本宫此生也算是荣耀,虽然每日节俭用度,却也是本宫心甘情愿。唯一不放心的就是世子,代王子女不多,至今也只是熙儿和嫖儿。嫖儿自然有妹妹你这个亲生母亲照料,万一本宫去了,怕是没有人照管世子,如今趁本宫明白就先托了你。妹妹你要答应我,好好照顾世子。”我面带严肃,点头道:“娘娘放心,嫔妾自然竭尽全力。”提到熙儿时,她眼底蕴着泪,强忍着,不想掉下来。杜王后得病后,御医未免感染也将世子与她隔离。她思子之情溢于言表,同为母亲的我深能体会。“其实本宫也明白,如今把世子托付给妹妹,也拖累了妹妹。前些日子,本宫的哥哥获罪,闭门不出,将来杜家什么时候败落也不可得知,其实这也是第二件本宫还担忧的事。如果来日杜家果然不行了,妹妹答应本宫,别让代王迁怒于世子。”她言及至此,哀伤凄惶,气息紊乱。

  我的心也随之沉下去。后宫女子,最担心的只有两件事,一是子女前程。或因为母亲获罪,或因为丧母遭受欺凌。二是家族连累。连累了自己,获罪毙命,连累了家族,满门抄斩。杜王后是代王的原配,生死关头,却也需要担心这些。我苦笑一下,她就如此看得起我了?他日如何,我不可预料,只怕我的下场也未必得全,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杜王后见我思附,当我害怕,她不语,等着我的回音。“既然如此,嫔妾也只能遵命。”我起身,深深施礼。她灰暗的脸闪现些光彩,回头吩咐宫娥道:“快,去把世子接来,让窦夫人带走。”

  那宫娥快步走出殿门,我也起身告辞,由灵犀搀扶着,随那宫娥去接世子。

  一柱香的时间,在宁寿宫见到了世子。太后出宫后,这里遗留了许多的嬷嬷,因为有些育儿经验,杜王后生病后,将世子托放在这儿,倒也稳妥。刘熙已经能缓慢爬行,穿着小布褂,一拱一拱的,逗人喜爱。他见到我们,先是害怕的躲,灵犀上前,拍手逗他,没过多久,熙儿开始咯咯笑起来,呀呀的叫,“抱,抱。”

  我伸手,将他抱起,用方被将他包裹,惟恐他着凉,再用帕子蒙住他的脸,起身回宫。

  路过安宁宫,我伫立良久,杜王后思念熙儿的神情深深的印在我的脑中,索性咬牙,低头进入,宫娥不曾提防,我大步闯入内殿。杜王后见我贸然入内,刚想张嘴询问,却看见我手中所抱的被子。她瞪大眼睛的看着我,眼眸中尽是惊喜和疑问。我点点头,将包着被子的孩子送到她的面前。枯瘦的手颤巍巍的抖着,缓慢的伸向我的怀中。她的渴望在此刻达到顶点,我微笑着,只希望能满足她长久以来的愿望。

  突然杜王后出其不备推开我,力道之猛,让我险些踉跄跌倒。“走,快走。”她嘶声力竭的喊,泪水顺着脸颊滴落,濡湿胸前衣衫。我有些惊恐,灵犀用力扶住我,熙儿此时也大哭起来。杜王后听见熙儿的哭声,更加激起心底痛楚,趴在床铺上不起,双手紧紧抓住被子,撕扯出一道道裂纹,她身体剧烈的发抖,强稳颤抖的声音喊道:“快走,不要让熙儿在这儿。”

  我慌忙点头与灵犀跑出殿外,疾步的走。灵犀在身后轻声唤我:“娘娘你看。”我犹惊魂未定,顺她所指,杜王后用人搀扶着,立在窗口,远远的看,翘首的看。我动容,将熙儿紧紧抱住,朝窗口方向举起,许久。看不清楚杜王后的表情,却记得晦暗不清中一袭青色的布衣萧索伫立。又是路途中,又是他在身后,此时我怀中抱着他的外甥儿。冰冷的面容,依然笔直的站立,看来他的鞭刑不重。灵犀站在我的身后,双目下垂。自那日起,她已许久不曾提过杜战,或许她已经知道,既然选择与我在一起就必然与他对立,取舍之中,她还是偏向了我。我不知道她内心的复杂争斗,却满意她的选择。杜战神情复杂的看着我怀抱中的熙儿,阴郁问:“娘娘准备带熙儿去哪儿?”

  我深施一礼:“王后娘娘将熙儿托付给嫔妾教养。”“教养?”他冷哼一声,“那末将敢问娘娘,将来若也有了子嗣,能保熙儿世子之位么?”

  我语塞,不是不肯说,只是我不想给他承诺。“不能么?那看来王后娘娘所托非人了。”他冷笑着。我诘问他:“能又如何,不能又如何,将军能给本宫指个明路么?”他伸手入怀,拽出一方丝帛,“能,自然大家平安,不能,末将认为代王应该很想知道这个。”

  眼熟的丝帛,我默不作声。“那日的好戏,大家都在做,有娘娘您,有末将我,也有她”他伸手指指灵犀。“您与灵犀姑娘同时放飞鸽子,只不过她为的是引起我们的注意,而末将也是顺着意思演下去。但却不巧妙,您放飞的鸽子,已经被末将派的人在宫外射杀,这就是那里的地图。”我低头,轻笑道:“既然将军看过了也该知道,那图是假的。”“的确是假的,但是形迹却在这儿,如今代王的宠爱娘娘舍得放弃么,抑或说明了,馆陶郡主的性命娘娘能舍弃么。”他微笑道。我沉吟,虽然所送是假图,却不能被刘恒知道,毕竟这将粉碎他对我所有的信任,我将不能再在代宫待下去,这样却害了两个人,锦墨、馆陶,我两个至亲的人,我不能那样做。

  旋即抬眸,笑意对他:“说起那个东西,不过是嫔妾信手涂鸦罢了,如果将军喜欢,来日嫔妾再送个好的给您。至于将军所求,也要看看嫔妾的肚子是否争气,如若嫔妾不能诞下代王子嗣,这誓言也就白立了,不若,等到时再说好么。至于现在,嫔妾拿世子当做终身依靠。来日代王后宫再有新人,嫔妾也怕失宠,如果有世子撑腰,自又是一番天地。这些将军不用教嫔妾,嫔妾也明白。外面风冷,嫔妾怕世子冻坏身子,现行告退了。”转身拉起苍白了脸的灵犀,快步走去。

  身后的杜战不曾伫立,也急急奔往安宁宫,也许他此刻最担忧的是,我欺辱杜王后以后,又将世子抱走做为人质吧,我看着他的背影冷笑不已。“如今娘娘准备怎么办?”灵犀为熙儿换下衣物,重新包裹,把他与嫖儿并头相靠,放在一起。馆陶熟睡,熙儿却是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她。我略带沉吟:“不能怎么办,他有那个我们也无可奈何,杜战果然厉害,那日他明明已经知道我们另送了地图,却仍能咬牙受此鞭刑,藏匿了丝帛,等待将来危及时刻能用此保全杜后母子,只是他不曾预料,杜王后将世子托付给我,只得打破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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