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曳影尘梦-第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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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廷栋以严峻公正的面容泰然自居:“你是什么人?本部院与你有何仇怨?为何加害本部院?”

“梁廷栋,你少装蒜!我为什么而来,你会不知道!”绎儿冷笑,眼中充满轻蔑。

“这位姑娘言语未免过激!你又没向本部院通报姓名,我如何知晓?”梁廷栋不慌不忙地用眼睛打量绎儿。

“你这只老狐狸!你构陷袁督师,天下人人得以诛之!”

“构陷?天子面前定的案,你敢说是构陷,难道是嘲讽当今圣上不辩是非么?刺杀本部院是要掉脑袋的,进了刑部可就出不来了。”梁廷栋掸掸衣服上的浮灰,一副不屑的嘲讽。

“哈哈哈哈……我今日敢来,就没想着要活着出去!我不死,督师一样要死,不如用我的性命与天命一赌,却也不虚度此生。”绎儿畅快一笑,“只可惜,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姑娘好忠义啊!”梁廷栋端起茶碗,呷了一口茶。

“多谢你的夸奖!我的忠义哪里比得上大人的忠义!大人对皇上的忠,对谢尚政的义,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我的忠义可以留名青史,大人的嘛……一样遗臭万年……”绎儿一语双关,梁廷栋顿时无地自容。

“把这个不知深浅的丫头给我押下去!”梁斐戎不等梁廷栋开口,立刻吩咐了下去。卫士们将绎儿架起来就往后拖,绎儿仰天大笑:“梁廷栋,你也有脸红的时候!你也有今天……我恨不能生吃你的肉!恨不能把你千刀万剐……”

第四十六回

 绎儿被反绑着双手双脚关在柴房中,房门口时时看见看守的身影。她感到手脚已经发麻了,想伸展一下,却伸展不开。她苦涩地笑了笑之后,居然遐想能听到雁奴救出袁崇焕家眷的好消息,可这似乎只有渺茫的希望。她又开始回忆过去的日子,想起了大家一起在辽东的日子,想起风趣的赵率教,豪爽的满桂,总是以温柔目光凝视自己的赵祺……最终,当她的脑海里不可磨灭地忆起谢弘灿烂的笑容时,她奋力地摇了摇头,可是记忆却如同柳絮粘在发上一般死活也甩不去。她沉默了,落泪了。

门突然开了,梁斐戎一路坏笑着踱进门,身后的随从随后知趣地关上了门,走开了。

绎儿警觉道:“你来干什么?”

梁斐戎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狞笑道:“祖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绎儿扭过脸不去理睬他,他却径自走上前来松绑。绎儿愤然将身子扭向一边,不让他松绳子。梁斐戎有些失意:“哟!好大的脾气!”

绎儿抬头看着他,冷冷地哼了一声:“假殷勤!落在你们手里,要杀要剐,席听尊便!”

“怎么能呢?你是说笑话逗我吧!”梁斐戎继续去解绎儿手上的绳子,却又被绎儿躲开了,自然心里很不松爽,“若是杀了你,谢弘不是要吃了我……再说,我也舍不得!”言讫,不再去解绳子,而是用手在绎儿光洁的脸上捏了一把。

绎儿“啐”了他一口唾沫:“你就不怕我吃了你!”

“吃我?呵呵…行啊!只怕你还没吃了我,我就先吃了你了……”梁斐戎淫笑着,手也开始不安分了,“我还没享尽齐人之福呢?等逍遥快活完了,你再吃我……”

“你……”绎儿怒不可遏地挣扎着用脚去踹他,却被他躲开了,“放肆!我是平辽将军太子少傅的遗孀,你敢无礼!有种你放开我!告到皇上面前,我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嘿嘿嘿……平辽将军太子少傅的遗孀?你吓唬谁啊!就凭你?当我是傻子!真正的傻子是谢弘!谢弘上了我爹的圈套全然不知,还赔上了你这个消魂美人!我都为他惋惜啊……猜忌他!继续吧……”梁斐戎三下五除二地扯掉了自己的衣服,将绎儿扑在地上,伸手撕扯着绎儿的衣襟,“我早就对你垂涎三尺了……你这样一个美人,恐怕还不知道什么叫风流快活……谢弘教不了你!我教你……哈哈哈……”

“畜生!”绎儿竭力挣扎,“你别碰我!放开我!……否则我绝不会放过你……”

“不放过我?……哼……就凭你现在?少做梦了!……想留着清白?想得美……”梁斐戎撕扯着她的衣服,禽兽般兴奋地狂笑,“我偏就让你身败名裂!让你生不如死!让谢弘唾弃你……”

绎儿用尽全力死死地咬了一口梁斐戎的手臂,梁斐戎抽手给了她一个耳光:“臭婊子!本公子是抬举你……别不识相……”

当他愤怒地撕开绎儿的裙子时,绎儿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老爷,兵部职方司郎中余大成求见!”仆人报进书房。

梁廷栋因为今天的事一脸不悦:“不见!叫他回去吧!”

“可余大人说,他有军机大事要商量。”仆人再禀告。

“哦?那你请他进来!”梁廷栋见躲不过去。

“下官给尚书大人请安了!”余大成见礼。

梁廷栋示意奉茶后问道:“余大人来此何事?”

“关系袁督师一案定罪,要紧吗?”余大成开诚布公。

“不是已经定案了吗?”梁廷栋不耐烦,“你昨天已经跟本部院争吵一天了,烦不烦啊?你要本部院跟你说多少遍才明白,这个案子是袁蛮子罪有应得!”

“尚书大人认为这样的决断可以服众吗?”余大成力争。

“你去问问!去问问这京城的百姓!打听打听!哪一个不知道鞭子军是袁蛮子引进京的?连三岁的孩子都知道!天子面前定的案,是铁案!人证物证俱在,翻不了案!翻不了!”梁廷栋倒是沉不住气般地叫嚣起来,脸也胀得通红,“你不要这么死心眼儿!他的罪一分也减不了!‘灭三夷’就是‘灭三夷’,没什么开脱的希望!你不要妄费心机了!”

“尚书大人亲口下的令,下官哪里敢不遵。只是有一言,下官斗胆相告大人。袁崇焕并非真的有罪,只不过辫子军围城,天子震怒。下官在兵部做郎中,短短几年已经换了六位尚书,亲眼见到没有一个尚书有好下场。不是我余某人说话不吉利,大人现在做兵部尚书,怎么能保得定今后辫子军不再来犯?别怪我没提醒大人,今日灭袁崇焕三族,造成先例,倘若他日金军再来,梁尚书,你照顾一下自己的三族吧!话不投机半句多!告辞!”余大成拂袖而去,梁廷栋呆若木鸡。

“老……老爷……”一个小仆人喘息不定的声音惊回了梁廷栋的神,“那个刺客被……被人救走了……”

“什么?”梁廷栋脱口而出,“不是让公子看着的吗?”

“公子他……他……”小仆人吞吞吐吐,支吾不定。

梁廷栋踢开仆人,快步直奔柴房,迎面正撞上衣冠不整鼻青脸肿的梁斐戎。梁廷栋一把抓着儿子的衣领:“说!这是怎么回事!啊?”

“爹!我……我就是看那个女人她……”梁斐戎难以启齿,委屈难当。

梁廷栋彻底明白了儿子狼狈的原因,抬手狠狠的一个响亮的耳光掴了过去。

“爹……”梁斐戎捂着红肿起来的脸颊委屈的紧,“不就是一个女人,放了就放了呗,您打我做什么?”

“我打你?我恨不能打死你个没用的畜生!”梁廷栋气得浑身筛糠样的抖,“一个女人?你知道她是谁吗?知道她是谁吗!”

“关宁铁骑的少主……我知道……”梁斐戎擦了擦嘴角淡淡的血痕。

“你知道个屁!”梁廷栋抽手又扇了他一耳光,“她是平辽将军太子少傅的儿媳妇,平辽将军一家战死遵化,皇上是下了诏书追谥立祠供奉的。连我都不敢动她,你敢对她非礼!你头上长几个脑袋!”

梁斐戎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吃吃啊啊半天没敢再出半个音来……

树林中,绎儿伏在谢弘的怀里号啕大哭,一肚子的委屈都化作泪水,濡湿了谢弘的衣襟。

谢弘有力的手抚着她的柔荑,喃喃地安慰:“好了!好了!没事了!没事了!”

绎儿呜咽着:“我错怪你了……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你也没给我机会啊……好了!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以后不许这么冲动了……”谢弘理着她的青丝,“答应我……”

“如果今天你再迟来一步,我……”绎儿仰起脸,挂着泪珠。

“是我的夫人永远不会变成别人的!”谢弘怜惜地捧着绎儿娇俏的脸,用手指为她拭去泪水,“他若是玷污了你,我一定杀了他!千刀万剐了他!解气了么?”

绎儿破涕一笑,将脸埋进他怀里:“我就是死了,也不会让他玷污了我半分!”

“即使是,我也不会嫌弃你半分!”谢弘吻着她的额头,“跟我回去吧!我要保护你一生一世,再也不会让你离开了!再也不了……”

“不!”绎儿清醒地摇头。

“为什么?”谢弘不解。

“忘了我吧!谢弘!”绎儿推开他,扭身消失在了谢弘的视野里。

“绎儿——”谢弘的泪滑落峻瘦的脸庞。他懂,他知道为什么。因为自己的父亲,因为一个背叛出卖灵魂的父亲,一个让他成了罪人的儿子的永世不得翻身的父亲。是这一切隔开了他的爱情,毁了他的爱情。不仅是绎儿无法原谅,就连他自己也无法原谅这个事实。一切都完了!就这样毁灭得连残垣断壁都不复存在了!

“先生!”绎儿看着面前的程本直惊愕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程本直提着食盒,衣衫褴褛的样子,仿佛一个黄河决堤后的难民。他的脸上青红不均,头发散乱,好象刚刚和人打了一架般。神情中似乎有一种发自内心无法掩藏的痛苦和委屈,颓废足以形容他此刻的全部形象。

“出什么事了?”绎儿追问,她不能不问,她再不希望身边的任何人受伤害。

“没事儿!”程本直深吸了一口气,拍了拍绎儿的肩,凝重苍白地绽出一笑,却又好似什么都没发生。

夜幕降临,程本直点上灯,铺开纸,在灯下奋笔疾书。

绎儿隔着窗依在院呆坐着,静静地聆听着寒蝉凄楚的鸣叫声,心中满是疮痍带来的酸楚。

“……总之,崇焕恃恩太过,任事太烦,而抱心太热。平日任劳任怨,既所不辞。今日来谤来疑,宜其自取。独念崇焕就执,将士惊惶,彻夜号啼,莫知所处。而城头炮石,乱打官兵,骂詈之言,骇人听闻。遂以万余精锐,一溃而散。臣于崇焕,门生也。生平意气豪杰相许。崇焕冤死,义不独生。伏乞皇上骈以臣于狱,俾与崇焕骈斩于市。崇焕为卧疆社稷臣,不失忠;臣为义气纲常士,不失义。臣于崇焕虽蒙冤地下,含笑有余荣矣。”内官读完奏疏,低头不敢看崇祯帝。

“迂腐!迂腐!”崇祯帝从帝座上跳起来,将手中的奏疏狠狠地摔在地上,“他想死!让他现在就去死!让他去死……朕这么勤政爱民,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反对朕……他们宁可追随袁蛮子去死,也不愿为大明效力,为朕分忧……可恶!可恶之极!”

“陛下,以微臣之见,程本直固然可恼,但大可不必处死。”温体仁闪出群臣之列。

“不是朕要处死他,是他自己找死!”崇祯帝怒气未消。

“程本直找死是为了以自己的性命为袁蛮子喊冤开脱,威逼陛下收回成命。陛下若是让他死了,反倒顺了他的意,他就可以向天下人大呼冤枉,使陛下英明尽失,诋毁了朝廷的名誉。臣请陛下三思!”温体仁用悦耳的吴侬软语奏道。

“爱卿之言有理!传朕口谕,程本直有意诋毁朝廷,图谋不轨,着废其已得功名,永不录用!”崇祯帝略加思索吩咐拟旨官员。

“陛下,臣以为不必革除他的功名,反而要善待他,让他对陛下感恩带德。就算是程本直不识抬举,不领皇上的恩典,陛下也可以以宽仁之名堵上天下人悠悠之口。”梁廷栋也走出群臣之列。

“梁卿所言思虑周到,就依梁卿之言!”

第四十七回

 绎儿依在窗口,凭窗远眺,竟看见了许久不见的广渠门。绎儿随之由惊异转为了伤感:一年前,他们正在炮火声中,在广渠门外迎战金军。那种战鼓震破耳膜的记忆依旧在耳边回荡,那种由内心迸发出的血的呼喊:“将士们!再创一次宁锦大捷!”袁崇焕坚毅严峻的神情依旧在脑中不断浮现。那种临战的镇定,那种面对强大敌人的大无畏的镇定和力挽狂澜的决心,曾让绎儿的内心鲜血沸腾。那似乎要冲破一切束缚喷涌而出的激情,如今竟然已经冷却的,竟再没有一点复活的意思。

“姑娘早啊!”店小二提着一壶热水友善地打招呼。

“早!”绎儿勉强露出一笑。

“明天是八月十五了,姑娘如果要月饼,就跟厨房说一声!”店小二见绎儿也和蔼的答腔,于是提醒道,“我先走了!有什么事您招呼一声!”

“十五!中秋……”绎儿喃喃。

午晌十分,程本直刚推开门,便看见了站在门外似是等候已久的绎儿。

绎儿望见他出来了,于是故作轻松的一笑:“先生,把这个带上吧!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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