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夺明-第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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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个时候,谬昌期不经意扫描到了杨澜脸上地表情,见他脸上不但不见丝毫的激动,反倒是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谬昌期只好停下了口若悬河的演讲,随即,不断地在心中暗骂自己。

妈的!

一不小心又激动了,眼前的这个家伙可不是凭自己的这番话便能打动的!

说实话,谬昌期虽然渴望着往上爬,但是,他也知道,凭自己的年龄和资历,再怎么往上爬也爬不了多高,要想入阁,更是天方夜谭。

但是,他不想这样庸庸碌碌地过一生,随后,就像路边死去的贩夫走卒一样,轻易就被人遗忘了!

他想轰轰烈烈地博上一番,希望能够青史留名,能让后人牢记!

谬昌期的这番心理活动,杨澜自然是不知晓地,他不知道谬昌期说地这些话,很多都是发自肺腑,他认为谬昌期是在表演,无非是想以情动人,让自己为他们那派人效力。

谬昌期也许非常善于用言词来忽悠人,不过,从后世而来的杨澜对这个有着太多地免疫力,对于他来说,什么崇高啊!什么伟大啊!不过是外表华丽的裹尸布罢了!

“若是为了公义,个人的安危,在下自然没有放在眼里,就算是被皇太孙训斥,说是妄自诋毁朝廷重臣,在下也作等闲,然而,没有真凭实据,就凭我在皇太孙面前说上那么几句,对于铲除佞臣,有用么?”

“怎么会没用?”

谬昌期原本提高的声音又降了下来,他低声说道。

“有用的,一定会有用的,有我手中的这封信,若你交给皇太孙看,一定会有用的!”

“信?”

杨澜瞄了谬昌期一眼,感兴趣的说道。

“什么信?”

谬昌期往四周望了一眼,然后神情紧张地从怀中掏出一个锦盒,将锦盒郑重地放在桌上,然后,小心地打开,露出一个卷轴来。

他盯着杨澜说道。

“这便是方从哲写给杨,催促他进兵的亲笔信,杨知道方从哲会把所有罪责都推到他身上,所以,在这之前,他将这封信派心腹送到了京城某位大人的府上,等方从哲派人前去寻要时,他便说已经丢弃了,若是你能将这份信交给皇太孙,让他面呈陛下,方从哲这个大奸贼一定逃不脱陛下的惩处!”

杨澜用怜悯的目光瞧了谬昌期一眼。

他和他幕后的那些人未免太想当然了,就算这封信递到了万历帝面前,恐怕也不会伤方从哲分毫。方从哲之所以催促杨快速进军,无非是后勤不济,国库空虚,当时,他曾经要求万历帝用自己私库里的银两犒赏三军,万历帝不情愿,只出了区区十万银,所以,实际上萨尔浒一役的败北和万历帝也不无关系。

这种情况下,他又怎么会惩处帮他背了黑锅的方从哲?

但是,不帮谬昌期将这封信呈递给朱由校,那么就会彻底和东林党翻脸,东林党这批人,大部分成自己的事不足,坏别人之事却有余,和他们翻脸,至少在这个时候不行!

该怎么办呢?

瞧着桌上的那封信,杨澜陷入了沉思。

第二集 京师风波恶

第七十九章 方从哲的应对

门紧闭,窗开着,有阳光,阳光落在窗前的书案上,带来了窗旁那丛腊梅的剪影,有风吹过,那影子便在桌面上微微摇动,从那叠高高堆起的案卷移到了左侧的笔架之上,稍微沾了一下,便又退了回来。

方从哲坐在书案之后,与殿试时的他相比,如今的他显得更为憔悴了,两鬓的发丝完全花白,眼袋浮肿,眼圈黝黑,下颌的胡须因为没有整理过,显得凌乱不堪。

他凝望着书案上的那丛黑影,眼神呆滞。

“叩!叩!”

缓慢的有力的敲门声有节奏地响起,方从哲抬起了眼皮,从那敲门声他可以听出,这是跟随了他多年的老家人方鸿特有的节奏。方鸿跟随他多年,自然知道他的习性,若是他躲在书房内,紧闭房门,就足以证明他不想被外人打扰,如果,方鸿仍然会前来敲门打扰,多半是有着什么重要的事情。

“进来吧?”

方从哲喊了一声,声音中透着难以掩饰的疲惫。

萨尔浒一战的失败,带给了他沉重的压力,一边忙着善后,想着该如何稳定辽东战事,防止建奴逼近,另一方面则在担心自己的前途,不知道有多少人在他身后虎视眈眈,盯着他屁股下的这个位置,现在只是不发而已,一发便牵动全身,他唯一能做的便只有等待,等待敌人发力,然后再伺机反击。

“赵大人求见!”

门被轻轻推开,方鸿略显佝偻的身影出现在屋内,阳光照射进来,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直直地扑到了书案之前。

方从哲的身子不禁往后缩了一下,靠在椅子的靠背上。

方鸿口里的赵大人乃是他的门生兵部给事中赵兴邦,因为派发红旗催促杨进军一事。赵兴邦一直忧心忡忡。寝食难安。

皇帝虽然不开朝会,不见群臣,但是。像萨尔浒大败这样的事情,他还是要过问地。方从哲是内阁首辅,一人独相,在这件事情上也不可能一手遮天,赵兴邦如此担忧自己地前途和命运,也就可想而知了。

怎么办?

见?还是不见?

方从哲摸着下颌杂乱的胡须。蹙起了眉头。

他知道赵兴邦拜访自己是为了什么,他也知道赵兴邦会说怎样的话。甚至对方地神态,语气以及动作他都能猜到!

说实话,在自己都焦头烂额,不知如何是好的情况下,还要出言劝慰对方,方从哲只觉得一股疲倦从心底油然而生。

既然还未决定该怎样做,也不知道该对这门生说什么,就此拒而不见?

“赵大人说他有重大地事情回报!”

方鸿加了一句方从哲抬头瞄了他一眼,这个方鸿和他从小长大,书童。管家。年岁老了之后,便只在自己身边服侍自己了。他不是这么多话的人。

“叫他进来吧。”

沉思片刻,方从哲终于有了决断,他让方鸿让赵兴邦进来。

方鸿出去后不久,一个人从屋外跌跌撞撞地奔了进来,未见人影,先听人声,只听得一阵让人肝肠寸断的哭喊声从外间随着那人的身影跟了进来。

“恩师啊!救命啊!务必救学生一命!”

话音落下,那人奔到了书案之前,猛地跪了下来,平平砰砰,磕起头来。

“起来,什么事情让你如此慌乱,天塌下来了?作如此小儿女态,成何体统!”

方从哲面色一沉,从书案后站起来,厉声呵斥。

那人停下了磕头之举,抬起手,用长袖擦拭自己的脸,呜呜咽咽地站了起来,站起来后,他放下手,露出了一张布满恐慌和焦虑地脸。

“兴邦,到底出了什么事,让你如此慌乱!”

方从哲仍然站立着,他放低了声调。

赵兴邦胆怯地瞄了方从哲一眼,见方从哲神色严厉,他低下头,小声地说道。

“恩师,学生有个密友,一向和东林那批人来往,他派人捎来了一句话,说是东林已经和齐,楚等党联手,动用他们手中的言官,明日一早便会集体上疏,弹劾学生,说是萨尔浒一战之所以失败,乃是因为学生发红旗催促杨大人用兵,轻敌冒进,方有此败!说是若不把学生当做国贼处置,百官不服啊!”

要来地终究是要来啊!

方从哲沉默着坐了下来。

没有听见声音,赵兴邦悄悄抬起头,偷瞄着方从哲,阳光横在他和方从哲之间,明晃晃的,一时之间,他看不清楚方从哲脸上的表情。

说实话,赵兴邦也预感到了那些人会弹劾自己,谁叫自己留下了这么大一个把柄给人呢?若是那些人不利用这个机会来攻击自己,攻击恩师,那才真是奇怪了!

他的心很忐忑,丢车保帅,只要懂得下象棋的人都知道这一招,赵兴邦自然也明白这一的招数,自己很有可能成为被丢弃的那只车啊!

虽然,派发红旗催促杨进兵,那是恩师的意思,但是,这些不见文字,恩师若是将此推得一干二净,自己唯有将这大大的黑锅背起来,死路一条啊!这萨尔浒大败,不晓得多少文臣武将要成为替罪羊,自己多半会是其中的一位!

赵兴邦地担忧不无道理,方从哲要想摆脱因为萨尔浒大败而带来地政治危机,只能采用快狠准的策略,尽量将自己和辽东战事地失败割裂开来,要想割裂,必要时,丢车保帅也在所难免。

虽然,这样做,难免对不起赵兴邦,以及其他一些人。然而。官场之上,容不得心慈手软之辈啊!

就算是对不起,也只能对不起一次了!

“对了。差点忘了有一件要事需要禀告恩师!”

赵兴邦吸了一下鼻子,然后说道。

要事?

方从哲这才想起因为赵兴邦有重大的事情要告诉自己。这才让他进来的,他摸着自己的后颈,用力地揉了一下,然后说道。

“兴邦,什么事情。你说吧!”

赵兴邦向前一步,来到书案跟前。身子紧贴着书案,他的身子向前倾斜,小声地说道。

“恩师,学生探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东林那些人这次行动表面上是攻击学生,其实,矛头指向的是恩师。。”

“哦!”

方从哲应了一声。

东林党人喜欢叫嚣打大老虎,赵兴邦是大老虎吗?自然不是,自己才是东林党人心目中地大老虎,借着赵兴邦来攻击自己。这是应有之意啊!何须如此惊讶?

他凝神望着赵兴邦。半晌不语。

“他们决定集中火力攻击学生,恩师若是对学生稍有维护。他们便掉转火力,攻击恩师,务必要将恩师赶下台,恩师若是对学生不施援手,他们便会四处宣扬,说恩师你冷酷无情,岂能为天下表率!”

“哼!”

方从哲冷笑了两声。

“那些家伙,也只能想出这些阴损招数来!”

对于赵兴邦能将这事说得如此清楚,方从哲对此颇为内疚,是地,即便赵兴邦将对方的攻击伎俩说得明明白白,没有丝毫的隐藏,方从哲还是决定不能为其出头,惹火上身,还是那句老话,对不起也就对不起了!

“这还不算什么!”

赵兴邦脸上露出诡秘地神情。

“听闻东林有人和杨联系上了,杨为了保命,将恩师写给他,催促他出兵的信交给了东林一派,两者联手,杨助东林对付恩师,东林帮助杨保住他地性命!”

“什么!”

方从哲站起身来,一脸震惊。

“杨会这样做?”

不待赵兴邦回话,他从书案后行了出来,在屋中来回走动。

“杨莫非以为这样做,萨尔浒战败的责任便不会落到他头上了吧?如果,他这么想,还真是殊为不智,哼哼!我终于知道,他为何会战败了!……若是我还在台上,虽然无法使他免于罪责,至少也会保住他的性命,东林党那些人上台,为了振奋朝纲,绝对会拿他开刀,他现在这样做,无异于与虎谋皮!难道他没有想过这些么?”

说罢,方从哲停下脚步,紧紧地盯着赵兴邦,厉声说道。

“兴邦,此信息可有谬误?”

赵兴邦回望着方从哲,掷地有声。

“学生这消息也是从那密友处传来,绝无虚言,人人都认为学生那密友是东林一党,所以,他的消息绝对正确!”

“哦!”

方从哲点了点头,眉头皱得更深了,又开始了来回走动。

赵兴邦的视线随着方从哲地身影挪动,他继续说道。

“因为陛下不开朝会,东林那批人不能像恩师这样可以面见圣上,他们害怕将这封信递交上来之后,被恩师所毁,故而,那些家伙劝说孙承宗,希望他能将这封信通过皇太孙面呈给陛下,不过,孙承宗拒绝了,说是若为国事,那么便该循正途,若不能光明正大,岂非和阴私小人同流!”

“呵呵!”

方从哲笑了笑,额头上的皱纹少了些许。

“这孙承宗到也强项,东林一党啊!也非铁板一块!不过,我据闻杨涟和东宫太监王安交好,东林为何不走这一门路呢?”

赵兴邦笑着说道。

“恩师有所不知,这封信并非落在杨涟手中,而是落在了某人地手中,非常抱歉,我那密友也不知道那人究竟是谁?那人或许和杨涟一伙不和,故而,并未将此信交出,而是想通过自己,行那扳倒恩师之举!”

方从哲冷哼了一声。

“孙承宗已经拒绝将那信经由皇太孙转交圣上,那些人还能有其他的办法吗?陛下不见大臣,那些内侍恐怕也不敢冒这大险,替他们这些人出头吧?”

赵兴邦收住笑意,面色沉重地说道。

“东林党中有一个叫谬昌期的老翰林,为人甚是狂妄,我那密友曾随他前往青楼饮宴,那谬昌期曾在席上旁若无人地高声说道,说他做了一件天大的事情,日后,必能青史留名,我那密友趁其酒醉,旁敲侧击,那谬昌期说,他将恩师给杨写的那封信交给了今科状元郎,翰林院编撰杨澜,皇太孙和杨澜极其亲近,所以,杨澜必定不负其所托,必定能铲除恩师这个大,大……”

“奸臣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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