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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锦-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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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驾而过,只剩下这一地苍凉鬼魅,昏暗中,绿油油的磷火开始陆续飞舞——这里已是亡者地乐园了。

白骨如山忘姓氏,无非公子与红妆。

*****

宝锦回到宫中,时辰虽晚,免不了也要去乾清宫中去回个话,免得今上嗔怪。

谁知她一到外宫,就见几个相熟的正在愁眉苦脸,见她贸然而入,一个小太监惊得连忙上前扯住了她,顿足道:“姑娘你莫非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就这么进去?!里面正在……“

他努了努嘴,示意***通明的内殿,诡声道:“万岁和娘娘正在吵闹,谁进去都要触了大霉头。”

宝锦仔细一听,果然隐约有人提声在说些什么,她不声不响地走到廊下,替了手脚发颤的小宫女,一边凝神听去——

只听皇帝的声气淡淡,话里却含着强硬的意味,“贤妃与你自幼结好,也算是金兰之交,你非要看她一条白绫,血溅三尺吗?”

“臣妾岂敢!”

皇后气得声音都发了颤,平素不用的“臣妾”一词,都从她口中恨恨吐出。

“我这个中宫也是你亲封的,处置一个罪证确凿的宫妃,难道就行不得了?!”

宝锦一听便知,他们是说先前蒙罪幽禁的云贤妃,她心中一凛,想起云时,更加凑近了些。

“此一时,彼一时。贤妃一事,原本有琅作证,但她明明自己才是逆党,证词当然也绝不可信。贤妃为家族计,私传消息可能是真,但真要窃取密旨,窥探朕意,怕是也没这个心计和魄力。”

宝锦听皇帝所说,心下也深以为然,却听皇后冷笑一声,曼声道:“婚后这么多年来,万岁一直觉得她柔弱良善……如今,您还相信她是遭人陷害?!”

“是真是假,总也要徐徐审问,不能匆匆定论。”

皇帝缓缓道。

皇后忍住怒气,声音压抑道:“就算琅所说是假,先前贤妃那贴身侍女也说得真真地,怎么就算是匆匆定论了呢?!”

随即里面帝后二人又低声争执了几句,宝锦听着,若有所思,随即耐心等待着,果然不过一刻,皇后珠璎摇曳,盛气而出。

宝锦随即向皇帝告了乏,皇帝正在沮丧烦乱,也没留她,宝锦随即匆匆离开,见身后无人,便警觉地撇进锦粹宫。

“你来做什么?”

徐婴华美目睁大,难解激动,随即,却又黯然苦笑道:“是显戮还是鸠酒白绫?!”

第一百四十四章 … 翻案

我并非是来宣诏的。”

宝锦沉静答道,黑嗔嗔的宛如水中星辰,闪着扑朔迷离的光芒。

“那么,你是来看笑话的,看我不自量力,落到这等境地?!”

徐婴华冷笑道,她的声音略微提高了些,却听内堂有人咳嗽着说道:“外面……是谁来了?”

那声音虚弱漂浮,中气不足的模样,却依稀带着些熟悉,宝锦蓦然想起初回宫时,那个优雅睿智,代掌宫务却宠辱不惊的贤妃。

她扫视着四下院落,只见落叶堆积,匝匝满地,灰尘满布廊柱,花枝萎靡杂草乱生,却也无人照应,眼看这世态炎凉,她也心下暗叹。

“婴华……?”

见无人应答,那声音更添了几分疑问,随即床榻响动,徐婴华心中一痛,轻声道:“是万岁派人来探望我们了!”

“是吗……?”

云贤妃的声音怔忪,呆呆的似喜又嗔,半晌,却化为一声低叹,“他有这个心,也就罢了……”

她挣扎着仍要起身,徐婴华急得慌忙低喊道:“小姨你别起身,若是病情更重,却不是反让万岁担忧?”

咳嗽声又起,却听云贤妃黯然低语道:“你说得对……”

歇了一会,她止住咳嗽,问道:“万岁有何旨意?”

宝锦早有预料,道:“万岁请娘娘不必焦心,如今陈贵人刺驾之事已经败露,万岁也知您的委屈。择日必再问此事,娘娘且放宽心吧!”

她朝着徐婴华使了个眼色。随即款款笑道:“娘娘好好养病,万事定是无碍了。”

徐婴华也装出欢喜地省气,笑道:“万岁也没忘了我等,小姨你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两人宽慰了贤妃一阵,随即悄悄走到庭院中的小池前,徐婴华收敛起笑意,正要发问。却听宝锦道:“你们先别高兴地太早,琅虽然倒了,可你家家生地婢女却口口声声说偷了圣旨,这个结若不解开,想要东山再起,无异白日做梦!”

徐婴华眼眸一闪。同样低声道:“我们能怎么办,那丫头红口白牙,信誓旦旦,我们就算把她全家都抓起打杀,也挽回不了了。”

宝锦轻笑一声,嫣唇轻启之下,声音轻而悚然,“就是要你们这么做呢!“

她对着徐婴华疑惑的眼,凑在她耳边说了几句,徐婴华眼中爆出异彩。不禁拍案叫好。“你这一着简直是神来之笔!”

随即,她的眼光转为幽深。复杂看向宝锦。“你为什么要救我们?”

宝锦深谙她的心思,故意微羞一笑。美眸之中迷离恍惚,仿佛掩不住担忧,“你和贤妃是靖王的至亲,如今有人陷害你们,也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你果然是我小舅的人。”

徐婴华自以为懂得了她的心思,眼中闪过一道厉芒,哼笑道:“我们云家有你相助,实在如虎添翼。”

“你可不要误会,我并不跟你们一路,我只是……放心不下他。”

宝锦否认着,微微一低头,如水莲花一般不胜娇羞,眉宇间却含着轻愁幽怨,倒让徐婴华更加相信。

“小舅舅也真是舍得你这如花似玉地美人……”

她口中调笑着,却是不无恶意的试探。

宝锦的黑眸中仿佛浮上一层水气,她咬着唇幽幽一叹,随即转身而去,只留下一句,“你们自己多保重。”

她敛裾而去,瘦小的背影,显得孤寂而柔弱,仿佛在风中颤抖,感受着身后徐婴华如芒刺一般妒忌险恶的目光,宝锦心中微微一笑——

鱼已经上钩了,接下来,就要看她们如何表演了……

她心情愉悦,回到住处也是唇边带笑,季馨知道她去了锦粹宫,不由埋怨道:“小姐何苦去帮那姨侄二人,她们也未必能领您的情。”

“她们地用处可大着呢……”

宝锦斜倚在榻上,轻晃着手中的宁露茶,任由清风吹起轻软的初夏宫裙,显得悠闲自在——

“若是让她们就此倒台,云时就会不顾一切地救人——他虽然别有心怀,却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亲人赴死,可此时他还未有万全的实力,如真与皇帝兵戎相见,恐怕……胜算不大。”

“小姐真是关心这云时呢……”

季馨轻笑道,换来宝锦一记白眼。

“我倒没这么心疼他——我只待他羽翼丰满,便会促使他与皇帝决裂,到时候,蜀地和江南一起响应,改天换日,便在旦夕之间。”

宝锦一字一句道,声音凛然有如千年冰雪,眼波流转间,只见一片运筹帷幄的沉静。

“小姐……这一年来,您也变了呢!”

季馨眼中掠过一道复杂的光芒,随即若无其事笑道。

“傻孩子,这世上,谁能一成不变呢?”

宝锦笑地温柔,黑瞳之中,却总有一道挥之不去的缠绵凄然——

她想起与李莘相恋之时,耳鬓厮磨的低语:“从今往后,此心不变,可昭日月。”

她想起这句,居然笑了,笑得卧倒榻间,笑得眼泪都要流出来——

“到最后,我们谁都不能照亮日月……只是,笑谈,一桩……而已。”

她轻轻咳嗽着,终于敛起了笑容。

窗外,明月当空,普照大地,悲天悯人,却又冷若冰霜。

****

云贤妃一案,一波三折,到翌日午后,又起了新的波折。

皇帝正要小睡片刻,却听殿外有人纠缠阻挠,仿佛在争执吵闹些什么。

“出去看看。”

张巡领命后,不过一刻又回来了,面带难色,道:“一个疯子,奴才这就把人拖走。”“我不是疯子……我要见万岁!!”

第一百四十五章 … 嫁祸

女子在宫门外喊得撕心裂肺,状若疯癫,皇帝在殿中一皱,随即命人把她带上前来。

来人身着青衣墨裙,看着很是熟悉,皇帝一下就想起来了,就是云贤妃的那个贴身侍女,她多年来一直给自己递送羹点,却没曾想居然有胆子窃取圣旨。当日她供出主犯,就被贬到浣衣局去做粗役,如今怎么有这样的胆子,到御前来咆哮。

那侍女看到皇帝,浑身筛糠一般发抖,随即一头栽倒在他脚下,哭叫道:“万岁慈悲,求您救救奴婢全家上下吧!”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侍女不顾侍卫的拉扯,扑倒在地上泣道:“前日是亲人探望之日,我家里却未曾有人来,一打听才知,家里在夜里失火,烧得片瓦不留,可怜我全家上下,却连半个人影都不见,一段半截的尸身都没曾找着……”

她全身都痉挛着,手指死死抠住地砖的缝隙,头在地上不停磕着,几乎随时都要晕厥过去。

她抬起头,嘶哑着声音道:“我坏了贤妃娘娘的事,把我千刀万剐就罢了,与我全家老小有什么干系?可怜我那苦命的娘,连一天福都没享到……”

她的额头一片血污,神色凄惶,皇帝也为之微微动容,他面色沉了下来,派人去唤京兆尹。

京兆尹不敢怠慢,匆匆赶来,初夏的天气,却已是满面油汗。听皇帝冷声责问,他磕头如捣蒜。站起身来时,却是面色古怪,很有些支吾。

皇帝是何等人物,看他这般形状,立刻摒退了从人,逼问道:“卿好似有什么内情要禀朕?”

京兆尹见势只得直说:“那一家上下其实并未葬身火海……”

他迎着皇帝的目光,一横心。继续道:“事有凑巧,几个泼皮发现城郊有一所荒宅,这一两日居然有人影出没,以为是江洋大盗,就报到了缉捕司那里,缉捕司派人去查。却不料折损了四个好手,这才发现里面关地是那一家十余口。”

皇帝目光一凝,“凶犯抓到了吗?”

京兆尹面有难色,“凶犯悍如疯虎,勇不畏死,没有留下任何活口……那一家人倒是安然无恙。”

“那也罢了,凶犯身上可有什么表记和物件?”

皇帝也是随口一问,毕竟做这些事都是见不得光的死士,轻易不会留下线索,谁知京兆尹面色更是精彩。忽青忽白。头上汗滴更显。

“你如实说来便是。”

“是……这些凶犯身上穿地并非京城常见的布料,而是……”

京兆尹偷眼瞥了皇帝的龙颜。嗫嚅道:“是江州独有的织艺。”

江州!

云家!

皇帝的瞳孔瞬间收缩成一点。熠熠的光芒近乎妖异,只听京兆尹战战兢兢道:“他们身上还有江州的银票单据。好似刚到京城不久。”

皇帝听着这话,默然无语,心中却好似翻江倒海一般:云家真是骄狂若此,敢在京城行凶报复吗?

他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云时性子沉静内敛,若无十成把握,根本不会贸然行事……且这些人如此明显来自江州,如此招摇,惟恐他人不知,也实在是蹊跷。

他心念一转,断然甩袖而起,道:“去你地衙门,朕要亲自验看。”

他话音未断,身形已朝着殿外而去,身后服侍的宝锦连忙疾步上前,轻手轻脚将他的翼冠扶正。

皇帝回以温存一笑,拍了拍她的手,“我晚些时候就回来……”

随即再不迟疑,大步而去。

宝锦望着他轩昂的身影,不由的绽出一道微笑来。

微热地阳光射下,她的唇色嫣红,带出些妖异诡魅的意味来。

****

缉捕司临时停尸的房间里,京兆尹带着几个捕头,簇拥着皇帝到了跟前。

皇帝不顾那有些难闻的血腥味道,伸手揭起盖尸布,仔细察看着。

这几个绑人囚禁的杀手,虽然死去,很多人仍咬牙瞪目,面目狰狞,皇帝看了他们身上的物件,却是跟京兆尹所说的一样,乃是出自江州。

“万岁,这里尸气熏人,还是请您移驾……”

京兆尹在皇帝冷冷一瞥下,及时闭紧了嘴。

皇帝细细翻看着,连尸体上的厚茧都没有放过,他的目光逐渐下移,发现这几人都穿了一双大鞋,跟身材比起来,有些细微地不协调。

他命人脱下鞋袜,俯下身细细查看,半晌,他叹了口气,面上浮现一层复杂地怒意。

“你们不用查了……”

他仿佛极是疲倦似的,又叹息了一声,以低不可闻地声音喃道:“家门不幸……”

“万岁……?”

京兆尹一头雾水,有些惊惧地看着这位九五至尊,只见皇帝站起身,压住眉目间地阴郁,缓缓道:“这不是江州人,而是出自云州。”

云州……?

在场众人对视一眼,有经验老到的捕头,顺着皇帝地目光看去,片刻之间,也是豁然开朗——

“原来如此!”

他指着尸体裸露的脚给同伴看,解释道:“这些人的脚有些大,说明幼时是光脚不穿鞋的,你再仔细看他脚底,除去厚茧,还有一层黝黑——只有在满是煤渣的地上长期行走,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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