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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宫妃策-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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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敢情她竟是这么想的,小女孩子果然还在意这个。李谊一时哭笑不得,索性握住她的手:“是过去的事了,你若想知道,我说与你听,我同她之间,并没有感情。”

    木叶一愣,忽然撅起嘴:“再没有感情,她也做了五年的舒王妃。要是你的下一个王妃也比你去得早,你是不是也要同下下个说,同她也没感情?”

    绕了这半天,绕得这般别扭,原来是说她自己。

    李谊失笑:“不是你想的那样。如薏是母亲给我订下的,同我性情不合,我那时又在外赴任出征的时候多,同她几乎没见过几次面。”

    木叶面色稍霁,想了想又问:“嗳,她好看吗?”

    如薏好看么?李谊忽然觉得她的面目如此的模糊,含糊道:“她是尚书府的千金,出身很好,箜篌也弹得好。”

    木叶歪着头想想:“那一定是好看了。”

    李谊老实回答:“不知道。”

    木叶大大的诧异:“怎会不知道?”

    李谊摇摇头:“娶她的时候,我十六岁,老以为好男儿志在四方,崇尚霍去病那句‘匈奴未灭何以家为’,大约是辜负了她罢。”

    木叶诧异,五年里他不可能一次也没有回过家吧?况且她难道就不会主动示好?

    李谊知道她想什么,继续道:“我有个从小一起长大的丫鬟,我一向待她如长姊。如薏和她之间生了些误会,没想到她一时想不开投水自尽了,所以我不肯原谅如薏。”

    李谊漆黑的眸子里闪动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情绪,却又似深沉无底,将并不太明亮的光线全都拢了去。

    木叶觉得有些抱歉,他的回忆如此沉痛。虽然三言两语便说明白了事情,可是她能够想象得出彼时事情发生时有多么的惨烈和绝望。

    木叶没有阻止他说下去,也许说完这一次,以后再也不会提起。

    “后来如薏过得也不好,起初她哭闹,后来就安静了,大约是知道我无法面对她。有一天她破天荒来找我,在李氏的祠堂里问我,如果她永远也不再来烦我,能不能保留她舒王妃的虚名。”

    木叶已经知道这故事的结局,他答应了,于是她回去,悬梁自尽。木叶能想象到她流着泪对镜仔细梳妆,绝望地将那三尺白绫挂到房梁上去。

    木叶甚至能够想象得到,她被人解下来平放在床上,他第一次认真端详她的模样,端详略显浮肿的脸,由老嬷嬷给敷上厚厚的妆粉,如同一张粉饰太平的画皮。而她唯一的表情,也终于有了一种解脱的释然。

    她方才这样问她好不好看,实在有些勉为其难。

    李谊深吸一口气,努力把自己从沉重的回忆里拉出来,故作轻松地耸耸肩:“你看,妨妻亲王的故事多可怕!”

    木叶皱皱鼻子,开玩笑道:“是不是还有更可怕的?我听说你还有个未过门就病殁了的继妃——”

    李谊的表情有点怪异,却不是难过,更像是在为难。纠结了许久才道:“她没有死,她父兄都是太子嫡系。她很聪明,知道父兄只想拿她当个耳目,也知道我不可能会信任她亲近她,所以她背弃家族,执意去了太子身边。”

    “太子?”木叶十分惊讶。太子妃萧氏的母亲郜国公主因巫蛊、通奸的罪名入狱,牵连得太子妃也在天牢中香消玉殒,自此太子虽颇有内宠,但并没有再册立太子妃,如今东宫实际的女主人是李淳的生母王良娣,这不是什么秘密。

    这女人可有多大的魄力,敢于假死以毁婚约、断血脉!

    李谊自嘲道:“王良娣威仪不足,她去了东宫倒也很受宠,比做王妃强。”

    正说着话,猛地又是几大滴雨落下来。抬头看看,天上又是乌云密布。李谊在心里估摸着距离,只怕才走了一半的路程,正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时候。

    他看看木叶,木叶笑道:“看来今日祈的福没有祈到。”

第十七章 作茧自缚的噩梦() 
李谊抬头看一看天:“看来我们得加快脚步。”

    此时加快脚步也赶不上雨落下来的速度,饶是快步走了约莫半炷香时间,天上仍旧噼里啪啦地掉下豆大的雨点来。

    这一次的雨又同先前不同,一下子下得极大,连躲避的时间都没给人留,劈头盖脑地落了下来。

    木叶的发丝已经沾湿,雨水顺着脸颊流下来。李谊匆忙间前后一望,并无可躲避的地方,他只好将手掌遮在她头顶上,二人一溜小跑的快步前行。

    然而行了不远,雨已经大得几乎看不清前面的路。山路又陡峭,只好停下来。二人衣衫尽湿,头发凌乱,狼狈不堪。

    李谊看到前面有一棵大树,拉着她跑到树下,然而瓢泼大雨还是透过树叶的缝隙漏下来。冷风吹来,木叶禁不住抱紧双臂,打了个寒颤。

    八月底的天气还没真正开始冷,木叶穿得单薄,湿透的鹅黄色衣衫紧紧贴在身上,透过中衣,隐隐现出白腻的肩膀和翠色的裹胸,看着胸是胸腰是腰,勾勒出玲珑有致的身材。

    李谊看着她,不禁觉得脸热心跳。木叶察觉到他灼热的目光,不自在地把胳膊抱在胸前,平添了几分尴尬。

    李谊轻咳一声,移开了目光,将外袍解下来披在了木叶身上。他的外袍其实也已经湿透,根本起不到什么保暖的作用,不过用来遮挡还是可以的。

    看着瑟瑟发抖的木叶,他觉得心疼。她一个女孩子家,这样回去不知道会不会大病一场呢。

    木叶忽然觉得身上一暖,李谊从背后抱住她,将她护在了怀里,挡住了大半的风雨。

    周遭的一切都像是忽然安静下来一样,只剩下雨水打在树叶上滴滴答答的声音,微妙的感觉从未像现在这样强烈。

    木叶感觉身体僵硬。

    她的肌肤与他相触的地方,全都像是被厚重的灰泥包裹一般僵硬着。其实也没有真正与他相触,还隔着好几层湿漉漉的丝绸织物——但她还是觉得脸像火烧一样的绯红发烫。

    她的颈背现在正靠着他微微起伏的胸膛,她的发髻触到了他腮边的肌肤。她可以感觉到他的呼吸轻轻喷在她的鬓角,她的背脊几乎可以清晰地感觉到他臂膀硬朗的线条。

    李谊的下巴的弧线贴着木叶的额角,两个人的皮肤都湿漉漉的,像两只水獭。雨水从他的下巴,一直流过她的面颊,最后从衣领钻入她的胸口,带着他的体温。两个人就这样共同拥有着这一片狭窄的空间,共同迎着这细密的雨幕,肌肤上共同流过同一滴水。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她听见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她一惊,连忙想要推开背后抱着她的男人,可是那抱着她的臂膀忽然很用力,像一株老树遒劲的枝桠将她牢牢固定在原位,动弹不得。

    而三哥郭鏦就这样突兀地出现在面前,像是特地来见证她最无地自容的时刻。

    郭鏦撑开手里的伞,递给李谊。在李谊伸手来接伞的当儿,郭鏦顺手就把浑身湿透的木叶捞了过来。木叶身上还披着李谊的衣裳,也是透湿的。

    郭鏦皱一皱眉,将李谊的湿衣裳扯下来,还给他,随即脱下自己的外袍裹在木叶身上,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丝毫的停顿。木叶冻得牙齿打战,几乎说不出话来,任他摆弄。

    “咱们回家去。”

    李谊脸上也泛着一种异样的潮红,星眸闪烁着潋滟的光华。木叶微微抬头,瞳光交错间,他深深地望着她,含着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木叶避开他的目光,转过头去看郭鏦,郭鏦忽然将木叶打横抱起,木叶吓了一跳,含糊应声:“我……我自己走……”

    “路滑。”郭鏦简短地说,又拿眼瞟了李谊一眼,李谊默契地将伞撑在他们二人的头顶上。

    郭鏦臂力不小,抱着清瘦的木叶一点都不觉得吃力,依然走得很快。他的怀抱宽厚舒适,木叶竟不知不觉的沉沉入睡。

    木叶看见自己站在辽远的旷野里,远远望着氤氲的雾气中那神秘的宫殿。那宫殿,是她从未见过的巍峨,金碧辉煌。

    鸱吻的飞檐高高地在雾气中鼓风欲翔,黑的琉璃瓦,绿的屋脊,白的墙面,赭黄的斗拱,浑厚而雄壮。

    这宫殿,似乎耸立于她不曾到过的远方,模糊而充满诱惑。可又仿佛离她那么近,她像是从来都知道楼台上汉白玉的雕栏玉砌,是浮雕的鱼戏莲叶间的纹样。

    穿着红白相间条纹齐胸襦裙的宫女,摇曳的身姿,提着青铜的精美宫灯缓缓走过汉白玉的地砖,步履轻盈地消失在朱红的廊柱之后。

    她模糊地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可是她没有力气挣扎,便任由自己滑落到那幽深粘腻的梦境里去。

    忽然她感到有人在她后颈里呵气,她不知怎的就想起那日在台阶上李淳在她耳后说话的感觉来,麻嗖嗖痒丝丝的。她不敢回头,可终究忍不住是回了头。

    可不是就是李淳么,他离她那样的近,笑着往她后颈里呵气。

    她想躲开,可是面前的旷野却变成了一堵墙,密不透风,冰冷的一面大理石墙,而他竟抬起一条胳膊撑在墙上,把她圈在了一个狭小空间里动弹不得。

    她忍无可忍地叫起来:“李淳,你疯了!”

    他仍旧是没有让开,却是埋头轻笑:“可不就是疯了么,木叶,我为你疯了,圣旨都顾不得。”

    木叶怔怔地望着他,一时竟迷失在他绝美的笑容里。

    却又好似看到李谊在一旁,于是清醒过来,想到自己的身份处境,“谊,救我。”

    可李谊却定定地看着她,目光清冷平静得似乎要穿透她的灵魂:“你作茧自缚,我如何救得了你?”

    作茧自缚?

    木叶愕然,再定定神,李淳已经不见了,谊阴森森地说,现在好了,没事了,我杀了他。

    木叶低头一看,果然见他手里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还滴着殷红的鲜血。

    木叶大惊,尖叫起来。

    “木叶,木叶!”

    有人唤着她的名字,用力把她摇醒。她终于被从噩梦里拖出来,一身冷汗涔涔,惊魂未定。

    “木叶,木叶,你醒一醒,有我在此地。”

第十八章 三哥哥的表白() 
她才发现自己正胡乱抓着那人的手,手腕都被抓出红痕来,抬头一看,原来是郭鏦。她松了一口气,把脸埋在三哥的怀里:“我梦见谊杀了李淳。”

    郭鏦轻轻抚摸她散落满枕的青丝,安慰道:“不要紧,已经没事了,你受了些寒气,我叫茴香端姜汤来给你喝。”

    木叶拉住郭鏦:“三哥哥,你给我说句实话,如今舒王和太子之间,情形到底如何?”

    如何?郭鏦不知道怎么给她解释,良久方道:“你自幼读史书,便应知道,成王败寇,一向如此。”

    太子在储位十三年,已经不是他或者东宫,而是所有拥护太子的朝臣、世家都被拴在了同一根绳子上。一旦太子储位不保,东宫和他们所有人,都是穷途末路。

    舒王呢?也许最初他被推到这个位置是被动的,可一旦决定走向这一条争储的路,开弓已无回头箭,倘若失败,亦只有死路一条。

    十余年来太子一向维持着谦和宽仁的形象,凡事不出头,不冒进。而李谊于武功上颇有建树,年纪轻轻已有赫赫威名,深得皇上欢心。

    然而这些年来依旧没有真正撼动太子的地位,反倒是李谊沉稳内敛了许多,可见太子并非表面上那么仁弱。

    木叶低头:“我总以为还没到那样的地步。”

    郭鏦叹道:“木叶,皇上已届知天命。”

    五十岁,不算太老迈,可在那个位置上,不知多少眼睛盯着,不知多少七窍玲珑心在算计着,必定心力交瘁,真说不定哪一日就山河巨变。

    太子样样都不够出彩,却是胜在他没有致命伤,没有一个足够让圣上废掉他的理由。

    李谊样样都做得比太子好,却输在一件事上,他并不是圣上的亲生儿子,照血缘来说,他其实是圣上的侄子。

    当今圣上从前也是二皇子,在他入主东宫之前,储君之位原本属于他的长兄昭靖太子,只可惜昭靖太子夫妇都英年早逝。

    后来,圣上可怜李谊幼失双亲,便命韦贤妃收养了他,成为二皇子。韦贤妃跟随圣上多年,可惜不曾生养,也正好得一子傍身。

    太子的生母昭德皇后同圣上感情颇深,数年前昭德皇后去世,后位虚悬,圣上虽命韦贤妃理六宫事,却也并未给她晋位份。

    茴香端来滚热的姜汤,郭鏦扶她起身,她接过汤碗来,拿勺子喝下一勺,姜汤rela辣的让她觉得五脏六腑都暖和起来。

    看着她一口一口地喝下,她苍白的面容叫他无比怜惜,郭鏦一时脱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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