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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霭诀-第1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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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轻轻叹了,这还真是一副病入膏肓的样子,急忙挥手将一道柔和的光芒投到她身上,眼前浮现出的却是半年前在玉明郡相见时的场景。

    那时的荷月穿着雅致,尽管一举一动都端庄守礼,但她一双眸子清远灵动,仅仅一瞥,便使人察觉到她的内心是渴望自由的,后来和她的交谈时,我发觉她果然喜欢无拘无束的日子,可惜她的母亲是商沂之妹,祈天宫的嫡系,她又是被作为祈天宫的祭司教养的,十岁被定为了太子妃,管教向来严厉。

    我无声地摇了摇头,坐在榻边握住她的手,那瘦弱的手冰凉潮湿,脉若沉丝。

    荷月她慢慢睁开眼,待看清了面前的人后,费力地笑了一下,“是你……?枫璐前辈?”

    我应了一声,伸手替她擦去额角的冷汗,看一回帐顶,“我吵醒你了。”

    “没有……”荷月挣扎着想要坐起身,却累得直喘气。

    我摇摇头,再次将灵力度到她身上,探了探她的体质,不禁直摇头,“你体内的神血,已经殆尽,灵力也弱得很,难怪会病倒。”

    荷月敛眉,半闭着眼,没有做出回答。

    “京城之中,还能出什么事情?而且,祈天宫人手众多,也犯不着让你涉险……”其实我已经猜到,伤到这一步,自然是过度使用了什么法术的缘故。

    但她有些不明白,她好歹也是皇后,不到万不得已,祈天宫委实不会让她轻易涉险,唯一的答案,应当是祈天宫对此事一无所知。

    荷月依然没有回答,但得到灵力之后,气色慢慢好转了一些,唇上也不再是惨白的颜色,“枫璐前辈,我动用了灵凤诀,神血耗尽,不可能活下去,你不必这样。”

    窗外是三更的样子,一片漆黑,她的话却比那无边的夜色更晦暗难明。

    果然是灵凤诀,这对于神来说不过是个简单的小法术,与灵族激发出自身的禀赋一般无二,可对于承有神血的凡人来说,却是要以性命为代价的,承瑶当初委实不该将这法子传与族人。

    “身为祭司,对自己的生死,总是明了的。”见我望着外间夜色不答,她又淡淡地补上了一句话。

    还是那么清远的眼,却已经染上了灰蒙蒙的阴翳,一双眸子掩在迷蒙的泪水中,依稀可以读懂里面的一丝留恋。

    “为什么呢?”我的心里其实没有多么悲痛,我都活了那么久,见过太多的生死别离,对于面前这样一个年轻性命的消亡,我更多感到的是惋惜和遗憾,而非悲痛眷恋。

    但是,我很想知道,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

    “魔灵。”荷月思虑再三,终于极轻地说出了这两个字。

    我轻轻蹙了眉头,叹口气,“玄启……果然也知道了吗?”但我随即带了些责备和痛惜看着眼前命悬一线的女子,“你与魔灵对敌,不是不自量力是什么?!”

    荷月低下头,似乎在轻轻啜泣,“玄铁林的人闯入宫禁,那时遣人去请大祭司,是远水难救近火,我身为祭司,自然有义务保护陛下。”

    我静静听着她说完,带着无奈轻笑道:“所以,你动用灵凤诀,不惜以自己为祭,从而让玄铁林的人退去?”

    荷月费力地点了点头。

    “真是个傻姑娘……”我不知再说什么。

    我们玉明山同玄铁林有些恩怨,这千年来一直不大往来,玄铁林的人闯入宫禁到底想做什么,我并不清楚,不过我知道,玄启那家伙不会公然与伏羲的拥护者为难,荷月这丫头,是小心过头了,白白搭上一条性命,值得吗?

    荷月她抬起头,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低低询问,“前辈来到京中,又是为了什么?趁我还没有死,是否需要什么……”

    我被她一问,这才倏然想起,自己进京原是为了探问芷剑之事的,但可以询问的两个人——商沂已经殉葬而死,面前这个小姑娘又只剩了半口气,明儿早上也不知捱不捱得到。

    剑君说的果然不错,他这个宝贝徒儿的命数实在是坎坷得很,竟连寻个魂魄都这般一波三折,堪比一部最好的戏本。(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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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缘 琳琅环佩仙人访'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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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还没说明来意,荷月已经猜到了,她转过脸来看着我,带着一些奇异的微笑,“枫璐前辈……我能求你一件事?当然你也可以不答应的。”

    “什么?”我突然有些看不透她的神情,人,有的时候总会让我有些吃惊。

    而且这小姑娘下面说的话,的确也让我吃惊了。

    她低着头,似乎有些羞赧的样子,低低嗫嚅了一句,“你,能够变作我的样子,留在这里吗……?”

    “你的样子……?”起不明白,这个女孩子究竟想要做什么。

    荷月挽住我一条胳膊,转过来倚在我身上,像撒娇的女孩子一样,附在我耳边带着一点哭腔,“我如果死了,陛下会很伤心的……湄儿也还小,我很担心他们。”

    她说着,忽又笑了,大约也觉得她那个想法太奇怪了,“但是,枫璐姐真的不用答应我……是我,太任性了吧?”

    我忽地哽了一哽,轻轻抚着她的后背,忽然笑道:“荷月,我答应你。”

    “真的……?!”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倏地抬起头望着我,随即又因为身体太过虚弱,费力地喘着气。

    “是,我答应你……到你的孩子出嫁的那一天。”我微微一笑。

    其实,我本来便要留下来照应南歌和淑旻,能够冒充双华的皇后,而且她还是祈天宫的祭司,自然能得到更多的消息。

    荷月听到我答应,大约困扰已久的心事终于有着落了,那点强撑着的病体的残余灵力正在一点点流散,一双眼费力地眨着,眼看就要闭上。果然是要撑不过去了。

    她终于还是疲惫地闭上眼,软软地靠在我身上,轻声哀求道:“前辈,我觉得越来越难受了……你能在这里陪我吗?我恐怕等不到天亮了……”

    我紧紧握着她的手,一边为她抹去额角的冷汗,低低叹息,“你病到如此。如今就要死了。却没有人来陪着你吗?”

    “陛下并不知道我病到如此境地……”

    一声轻微的“窸窣”声,一下子吸引了我的注意,她的那句话也就没有再听下去。

    进来的是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悄悄地探进头来,但是荷月靠在我身上,我没有办法躲开。

    “母后……?”见到屋里还有一个不认识的白衣女子,那小女孩不禁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荷月听到女儿的声音,稍稍聚回一些神智。用虚弱的声音尽量温柔地答应道:“湄儿,你怎么进来了?”

    “我……我担心母后……反正外面的那些姐姐都睡着了,我就……偷偷溜进来了……”她低着头,很害怕她母后怪罪。

    我又望一回帐顶。自然是我给那些小姑娘们下了个眠咒。

    荷月低低唤她,“湄儿,母后不怪你。你过来。”

    翟湄乖巧地点了点头,很奇怪。她并不惧怕坐在一旁揽着她母后的我。

    荷月费力地低下头,我觉得她那柔弱的身子已经颤得了不得了,她却还能强撑着劝慰翟湄,“湄儿,母后要走了,你不要伤心,好吗?”

    很久以后我才知道,世上的母亲大约总是能够为了自己的孩子创造些奇迹的。

    翟湄似懂非懂,踮起脚尖拉住她冰凉的手,抬起头问道:“母后要去哪里呢?”

    “很远很远的地方。”我看着那不懂事的孩子,替她回答。

    “唔……很远?”翟湄眨了眨眼,“就像以前父皇和母后出去,连我都不带上的?是那么远吗……?”

    一点内疚漫上了荷月的面颊,她很想再说几句安慰的话,可是实在已到极限,只能轻轻叹道:“湄儿,对不起……”

    “母后……”孩子充满着留恋的轻声呼唤,并不能改变这样的事实。

    但我不愿意去惹那孩子伤心,我对生死看得很淡,却不会去伤害一个孩子,他们还太小,不应该让他们过早地去体会世间的悲苦。

    “湄儿,这不过是梦,梦醒了,你的母后就回来了。”我轻轻地说着,在这温柔的安慰里夹入了眠咒,那可怜的女孩子在我怀里静静睡了过去。

    …………

    我就这样留在了京中,因为推病着,祈天宫我只在每年清明祭典时去一次。

    继任的大祭司商靳是商沂的亲弟,是个厉害的角色,我总有些担忧被他看出破绽来,不过幸好玉灵的封印术一向是很好的,一个封印足以暂时将我身上的灵族气息掩去,除非承瑶亲临,否则无人能够辨出。

    听闻淑旻嫁了祈天宫的少祭司商朴,不过在祭典上,我总没在那位少祭司身旁见到她——商靳似乎并不想答应这门亲事,他应当也猜到了界灵的事情。

    我百无聊赖地立在流珠宫的廊外,一株九瓣的碧桃花开得正好,我记得翟湄那小丫头说起过,这是她母后亲手栽下的,她父皇也很喜欢。

    哦,翟湄已经不是个小丫头了,一晃十年过去,她到秋里就要嫁了,我和荷月的约定也到此为止。

    不过……现在问题似是来了。

    我和荷月的约定结束了,我肚子里却还怀着个孩子。

    虽则他们说玉灵最是洁身自爱,我倒是看得很开,既然要冒充荷月,大抵是什么都得冒充的罢——但这个孩子怎么办?

    不知道玉琰他们见我带了个孩子回去,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其实也挺有意思的。

    不过我昨儿个依照翟湄那小丫头的意思,将荷月的那些事情全告诉了她父皇,她父皇默了半晌,说若是个男孩子,便让他留在京中罢。

    我当时颇为吃惊,因着当年神妃之事,双华和灵族向来有些不对盘,虽然暗里关系还不错,明里总不好太亲近,他竟打算让一个灵族的孩子留在京中,将来还要继位的,可不是开玩笑么?

    不过磨了半宿的工夫,我还是应下了这件事,为了不让那可能留在京中的孩子因为身份遭到非议,他出生之时,我会动用他父亲的魂力,用重华禁法设下封印,好让灵族血脉不显。

    几个月后,翟湄那丫头欢欢喜喜地嫁了,廊外的那株碧桃,也被我遣人移去了流珠宫外——毕竟荷月早已过世,这株桃花留在这宫殿内,只会更加令人伤怀。

    我觉得我其实有些高估自己,在没有灵力充盈的地方分娩实在有些痛苦,在这一番筋疲力尽之后,我竟然还成功地落下了禁法的封印,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到的。

    玉琰他赶来将奄奄一息的我带回了玉明山,我没来得及看自己的孩子一眼,只留给了他一块镌着我名字的玉佩——还在他姐姐翟湄手中。

    我常常会念起那个被我抛下的孩子,连诃玥她都说,我比从前沉静了许多。或许吧,是和她一般,时时喜欢拧起眉头了。

    我再没得到任何关于那孩子的消息,他的血脉既是掩了,自然不能再与灵族有任何关系。

    因为之前太过胡闹,我被玉琰禁在了玉明山中,他说我的身体状况必需由灵力供养,青玉坊还是歇业,这一歇又是二十二年。

    我听人说起,南林国有人前来求青玉坊的坊主琢一对相思佩。

    很不巧,那个因为身体虚弱,二十余年不接琢玉生意的坊主正是区区在下我。

    不过,南林国……我躺在珠玑池里想了好半日,后知后觉地想起一件事:当年淑旻嫁的是祈天宫少祭司商朴,南林国主娶的是商朴的亲妹商枰,也就是说淑旻那可爱的小女儿是南林国如今的国主的表妹。

    当把皇室和祈天宫那个庞大而复杂的家系理清后,我忽地有些紧张。

    当年淑旻的决定是,将她那能够诞下界灵的女儿带离京中,交到南歌手中,我对此一直不以为然,她那小女儿亦是祈天宫的嫡长女,将来自是要嫁与我的孩子的,这不也算作玉灵和水灵一族的联姻么,我看挺好的。

    不过现在我可不觉得好,那丫头应当是因为机缘巧合仍旧回京去了。

    淑旻怀着她的时候受了重伤,因而那孩子生来体质极差,而我隐约记得淑旻还说了,商靳为我那未曾谋面的孩子还有那个小丫头卜过姻缘,是良配。

    我终于明白了淑旻的用意,那丫头的体质根本熬不过诞下界灵,她与我的孩子若是良配,这般的分离之苦怎么当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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