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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爱神-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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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下颚骨因之碎裂而痛苦! 



       在那一刹间,他表现了一个平凡人的卑贱──实在不能怪他 

     ,别说他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就算是英雄豪杰,也不是那 

     么容易,在无可抗拒的强大势力之前挺起胸膛的! 

       林文义是一个小人物,在那一刹间,求生的意志、避免痛楚 

     的愿望,交织成了他的行动──他要求饶,他要像狗一样地求饶 

     乞怜,以求改变即将降临在他身上的噩运! 

       他现在的经历,是他以前从来也未曾有过的。可是人到了这 

     样的关头,却不必经过甚么练习,自然而然,就会知道如何才能 

     告饶。 

       他看到那粗大的皮靴头,渐渐接近自己,他发著抖,陡然双 

     手抱住了皮靴,用连他自己也几乎不相信的颤抖声音,呜咽地, 

     卑下地叫了起来:‘饶我!放过我‥‥‥我是无意的‥‥‥’ 





       他话没有讲完,被他双手抱住了的皮靴在继续向上抬,抵住 

     了他的下颚,使得他不由自主抬起头来。 

       山虎上校的身形,本来就魁伟异常,这时,林文义又是伏在 

     地上,向上仰视。所以看起来,山虎上校是真正的凶神恶煞,彷 

     彿是只要向他吐上一口口水,就足以使得他窒息而死! 

       林文义的眼泪和汗水,不可控制地一起溢出来,那使得他的 

     视线模糊。山虎上校轰然的语声,简直令他的心要跳出口来! 

       在一个相当的时间内,他甚至不是很明白,山虎上校究竟在 

     说些甚么。他完全是处在一种心胆俱裂的情形之下,他只是下意 

     识地知道上校在问他一些问题,他一一如实回答,惶恐得全身发 

     抖。 

       山虎上校的靴子一直抵在他的下颚上,他连避一避都不敢! 



     他只感到,在他身边的人越来越多,他全身都被一种浓稠的汗液 

     浆胶著。 

       他觉得自己是一头狗,不,是一只蚁!不论甚么人,只要伸 

     手指一捺,他就会永远在世上消失无踪。 

       然而,他却又是一个生命,没有一个生命会愿意消失无踪的 

     。 

       生命的目的,就是为了保持生命──在面临生命消失的关头 

     之际,用一切方法保持生命,包括乞怜讨饶在内! 

       山虎上校忽然轰笑了起来:‘你刚才说甚么?再说一遍?’ 

       刚才说过甚么来?林文义已经一点也不记得了。但是那不要 

     紧,反正他说的话,就是他心中要说的,他又用发颤的声音道: 

     ‘求求你,放过我,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求求你别杀我 



     !’ 

       山虎上校又轰笑了起来,一面笑,一面左顾右盼,他手下也 

     跟著他笑。在众人的轰笑声中,林文义仍然不断哀求。 

       他用最卑下、最微贱的语言,乞求对方保留他的生命。当他 

     在这样做的时候,他一点也没有觉得自己有甚么不对──事实上 

     ,他根本想也不去想到这一点,他是真正感到自己的卑贱──当 

     一个人的生命,完全操纵在另一个人的手上之际,那种卑贱之感 

     ,自然而然就会产生。这是普通人的人性,而林文义正是一个普 

     通人! 

       山虎上校仍然笑著,笑得真正地显得他心中十分高兴,犹如 

     一个孩子得到了新玩具一样。 

       这样的比喻,或者不很恰当。但当一个人心中高兴的时候, 



     不论他是凶神恶煞,或是一个孩子,都是一样的。 

       山虎上校在林文义的不断哀求之下,一面笑著,一面道:‘ 

     好,那就把我的靴子舔乾净!’ 

       皮靴上全是尘、土、泥,和说不出来的肮脏东西。可是林文 

     义在一听之下,连百分之一秒都没有考虑,反倒像是有了一线生 

     机一样地兴奋,立即伸出了舌头来,在靴子上舔著。 

       本来在轰笑著的所有人,一看到了这种情形,一下子全都静 

     了下来,盯著林文义。为他们看到了一个人,却在做著连狗都不 

     肯做的事而惊诧。 

       山虎上校也止住了笑声,盯著林文义看。 

       林文义根本没有注意发生了甚么变化。这时,他脑际所想的 

     ,只有一点:把靴子舔乾净,舔得铮亮,就能活命。 



       他也不知道,他的卑贱的行动,来得如此自然和快疾,还真 

     是使他的生命得以保存。如果他在听了山虎上校的话之后,稍微 

     迟疑一下的话,山虎上校纵使暂时还不想杀他,也必然会重重一 

     脚,踹向他的下颚。而那种行动,除了是林文义生命的结束之外 

     ,不可能再有第二种结果! 

       山虎上校也有点惊诧──在他的一生之中,在孩童时,也由 

     于他特别的高大和强壮,习惯了以他的强势,接受他人的奉承, 

     习惯于用他的强势,令他人接受屈辱。可是像眼前那样,一个人 

     对另一个人,表现了这样绝对的驯服,他也未曾经历过,那使他 

     感到极其快意。 

       他维持著姿势不动,等到林文义把靴子的面上,舔得乾乾净 

     净之后,他只是略抬了抬脚,把靴底向著林文义。 



       林文义这时,心灵上是完全麻木的。心灵上的麻木,导致他 

     感觉上的麻木,靴底既向著他,他就毫不犹豫伸出舌头。 

       用舌头去舔靴底,自然是舔不乾净的,可是他却舔得那么努 

     力。一面喉间发出‘咯咯’的声音,像是在吞咽著舔下来的脏物 

     ,一面也像是想凭藉这种声音,好使主人感到他的忠心,放他一 

     条生路。 

       四周围的人,从静寂而变得窃窃私议。林文义的舌头,舔在 

     厚厚的靴底上,山虎上校自然不会有任何的感觉。可是山虎上校 

     的心理上,却感到了十分的快慰,他又高兴地笑了起来,缩回了 

     他的脚。 

       林文义喘著气,主动地又凑向山虎上校的另外一只皮靴,山 

     虎上校居然用出奇温和的笑声道:‘好了,够了!’ 



       林文义喘著气,抬起头来,脸上所有的肌肉和眼神,充满了 

     卑微的乞怜。这是一个典型的只祈求可以活下去,而全然不知道 

     生命应有的高贵意义的人的神情。 

       这种神情,看在山虎上校的眼里,使他的心中更是惬意。因 

     为那令他感到自己甚至是生命的主宰。 

       他用皮靴轻轻碰了林文义的鼻子一下:‘起来!’ 

       林文义连忙站了起来,可是他不敢站正身子,只是垂手躬立 

     著。 

       山虎上校呵呵笑著:‘小子,你真是愿意为我做任何事?’ 

       林文义的喉际感到像是有烈火在燃烧一样,但是顺从的话, 

     还是飞快地自他的口中冒了出来:‘是的,可以做任何事!’ 

       山虎上校再笑:‘像一条狗对它的主人一样?’ 



       林文义连声道:‘是‥‥‥是‥‥‥主人!’ 

       山虎上校陡然一沉脸,林文义就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哆嗦。在 

     死亡的威胁之下,他的一切的一切,从身体到意志,都已经被彻 

     底地摧毁了。 

       山虎上校厉声道:‘为甚么?’ 

       林文义一点也不假思索:‘我不要死,我要活著!’ 

       山虎上校大笑起来,抬脚在林文义的大腿上踢了一脚,踢得 

     林文义倒退了几步:‘好,那我就收留你,随时替我舔靴子!’ 

       林文义喉间发出了‘咯’的一声响:‘我愿意,我真的愿意 

     !’ 

       一个人走了上来,沉声道:‘首领,这小伙子虽然听话,可 

     是我们的计画──’ 



       这人话只讲到了一半就停下,因为这时山虎上校已转过脸, 

     向他望了过来。那人的样子,看来绝不是善类,但就算是天字第 

     一号的亡命之徒,也只不过是亡命之徒而已,而山虎上校,却是 

     一个凶神!没有任何亡命之徒,能在他凶焰喷射的眼光之下,再 

     说得出和他心意相反的话来! 

       那个亡命之徒也不例外,所以他的话说到一半,就陡然止住 

     ,而且心中后悔得要死,为甚么要多口? 

       山虎上校紧盯著那个人,那人是他的老部下了,可是他的眼 

     神之中,却一点也没有相识的意思,那是令人不寒而栗的眼神。 

     他一字一顿地问:‘我已经说了要收留他,你的意思是,要我把 

     话收回去?’ 

       那人也是一条威风凛凛的大汉,可是这时的神态,全然是泄 



     了气的皮球一样,连声道:‘不!不!我绝没有这个意思‥‥‥ 

     ’ 

       这时候,所有人都静了下来,屏住了气息。尤其当山虎上校 

     的眼光,离开了那个人,向他们一个一个扫来之际,更没有一个 

     人的目光敢和他接触,人人都现出了惶恐害怕的神情来。 

       山虎上校发出了一下冷笑声,指著林文义:‘这个人,从现 

     在起,就等于是我养的一条狗!你们大家都听到了,他是我养的 

     一条狗!’ 

       所有人都在同一时间提高了声音:‘是!’ 

       山虎上校又发出了不怀好意,令人心悸的一下冷笑声:‘我 

     看他比你们任何人对我更服从,除了他,谁还肯把我的皮靴舔乾 

     净?’ 



       一刹那间,整艘炮艇上的所有人,几乎连半点呼吸声也听不 

     到。 

       谁敢出半丝声音呢?当然绝不能表示不,可是也绝不能表示 

     是! 

       山虎上校又冷笑了两下,总算没有再在这个话题上发挥下去 

     ──他是一个绝顶聪明的人,知道再发挥下去,对他自己也没有 

     好处。他的计画之中,需要一批对他忠心,对他敬畏的部下,在 

     他发怒咆哮之际,会在他的面前匍匐颤栗。但是他也不会逼人太 

     甚,逼得急了,忠顺也会变成反叛,这一点道理他很明白。 

       这使他感到林文义的有趣,林文义是可以逼的,可以逼得他 

     像狗一样,刚才的事实,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他像是对付一头狗一样,伸手在林文义的头上拍了几下,林 



     文义顺从地低下了头! 

       那更使山虎上校确信,这个人不是一个人,是一条狗,是绝 

     不会反抗主人的狗。 

       从那一天起,林文义也确然像是一条最卑贱的狗一样,对山 

     虎上校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命令,再也没有说过半个‘不’字。 

     甚至在他的心中,也认为顺从山虎上校,是天经地义的事。 

       山虎上校也在心中把他当作一条狗,对他的呼喝命令,有些 

     简直是匪夷所思,包括超乎一切想像之外的事情在内──自然不 

     必一一例举,在以后的事情发展之中,自然会有这种情形出现的 

     。 

       那天接下来发生的事,在林文义来说,只知道自己是活下来 

     了,知道只要跟在山虎上校的后面,他大概可以一直活下去。 



       山虎上校随即发布了一连串命令,把炮艇驶到了一个无人小 

     岛,一个相当隐蔽的海湾之中。又试了发射十几发炮,和把舱中 

     的军火搬出来,在甲板上向大海之中试射著。各种武器的性能, 

     都十分良好。 

       然后,他向各人说了一番林文义当时还不是十分明白的话: 

     ‘这艘炮艇,是我们开金矿的工具。我估计,不到一个月之内, 

     北边的军队会进攻,抵抗至多维持三个月到半年。然后,南越就 

     不再存在,大批人会携带他们的金银珠宝从海路逃亡,这些财富 

     ,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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