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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雕刻家-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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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手在空中比划着。“我们还找出了几颗钮扣。马丁先生也立刻认出来,那是他太太衣服上的。”

“你们难道不觉得奇怪,奥莉芙怎么会花那么多时间去烧衣服?她大可将它们装在箱子里,连同尸体一起拿到海边,一丢了之。”

“当天下午五点那座焚化炉确实没在燃烧,不然我们早就留意到了;所以她一定是一开始就先烧衣服。她当时想必不以为是在浪费时间,因为她还以为分尸很容易。听着,她只是想湮灭证据。她后来之所以会慌得打电话报案,是因为她父亲快下班回家了。如果只有她们母女三人同住,她或许就会杀人弃尸,而我们则只能在有人发现海面浮着尸块时,才去设法辨识这些无名尸是谁。那她也许就可以逍遥法外了。”

“我看不然。那些邻人又不笨。他们一定会怀疑吉宛与琥珀为什么不见了。”

“没错,”他认同她的推论。“另一个问题是什么?”

“奥莉芙与吉宛打斗,她的手臂有没有伤痕?”

他摇摇头。“没有。她手上有阏痕,不过没有伤痕。”

罗莎紧盯着他。“你不觉得奇怪吗?你刚才还说吉宛曾拼命抵抗。”

“她是赤手空拳,”他有点遗憾地说。“她指甲修剪得很短。真可怜,她惟一能做的事就是紧抓住奥莉芙的手腕,设法将刀子架开。奥莉芙的阏痕在手腕上。有很深的指痕。我们也拍照存证。”

罗莎匆匆将笔记本收妥,放入公事包内。“那就没有什么好怀疑的了,对不对?”她说着,端起咖啡杯。

“毋庸置疑。你也知道,如果她不肯透露实情或不坚持要自诉有罪,就算有疑点,我们也无能为力。她仍会被判刑。对她不利的证据太充足了。到后来,连她父亲也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我当时满替他难过的。他像是一夜之间就变老了。”

罗莎望着仍在转动的录音带。“他很疼她吗?”

“我不知道。他是我见过最内敛的人。印象中他似乎什么人都不喜欢,不过——”他耸耸肩, “奥莉芙涉案这件事显然令他难以承受。”

她喝了口咖啡。“验尸后证实,琥珀在十三岁时曾生了个孩子?”

他点点头。

“你有没有查问这一点?或试着去找出那孩子?”

“我们觉得无此必要。那是案发前八年的事,与本案毫无关联。”他等她开口,但她并没再追问。“怎么样?你还打算写这本书吗?”

“噢,是的,”她说。

他满脸诧异。“为什么?”

“因为疑团越来越多了。”她伸出手指头,一项一项地说明。“她在打电话报警时为何哭哭啼啼的,使值班警员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她要到伦敦,为什么不穿最漂亮的衣服?她为什么要烧掉她们的衣服?她父亲为什么认为她是无辜的?他对吉宛与琥珀的死为什么丝毫不觉得震惊?她为什么说她不喜欢琥珀?她如果一心想认罪,为什么又不提她母亲曾与她打斗?为什么擀面棍打得并不重?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她将手摆在桌面,面露苦笑。“或许我是在捕风捉影,不过我忍不住要怀疑其中有隐情。或许,最重要的是,五个精神科医师诊断她神智很正常,你和她的法律顾问却说她疯了,这一点我无法接受。”

他默默凝视了她半晌。“你这是在指控我在得知事情真相前便认定她有罪,不过你所做的却是等而下之。你是在明知事情真相了还认定她无罪。假设你借着这本书,争取到各界的支持而替她翻案——以目前的司法体系来看,这种事不无可能——难道你都不担心,让她这样的人出狱或许是纵虎归山,会为害社会?”

“如果她是无辜的,这种顾虑根本是杞人忧天。”

“如果她不是无辜的,可是却因你而脱罪呢?”

“那我们的法律就形同虚设。”

“好吧,如果不是她,那又是谁做的?”

“一个她关心的人。”她喝完咖啡,关掉录音机。“其他的都说不通。”她把录音机收回公事包,站了起来。“承蒙你的好意,占用你那么多时间。谢谢你,也谢谢你的午餐。”她伸出一只手。

他郑重其事地与她握手。“我的荣幸,蕾伊小姐。”她温暖柔软的手被他握在手中,过了许久都没放开,因此她紧张地将手抽回,他猜她或许是伯他。这样也好。反正,她只会带来麻烦。

她走到门口。“再会了,霍克斯里警官。我希望你的生意能蒸蒸日上。”

他苦笑了一笑。“会的。目前只是过渡期,一定会改善的。”

“那就好。”她停顿了一下。“还有最后一件事。我知道罗伯·马丁曾告诉你,他认为更可能的情况是吉宛在打琥珀,奥莉芙为了呵护妹妹而杀了吉宛。你为什么排除这种可能性?”

“这种揣测根本站不住脚。法医说两人的喉咙是同一个人割断的。伤口的尺寸、深度角度,都完全一致。吉宛不只是拼命想保住她自己的性命,你知道,她也在保护琥珀。奥莉英太冷酷无情了。你如果将这点置之度外,就太愚昧了。”他又笑了笑,不过连眼角都看不出笑意。“如果你肯接受我的忠告,你就会放弃写这本书的念头了。”

罗莎耸耸肩。“我告诉你吧,警官——”她比了比餐厅,“你照顾好你自己的生意,我们各自管好自己的事。”

他听着她的脚步声消失在巷道中,然后拿起电话拨号。

“乔夫,”他对着话筒急切地说,“快点过来,行不行?我们得谈谈。”他听到电话另一端传来的话时,脸色一沉。“没你的事才怪。这件事可不只会牵连到我。”

罗莎开车上路时看了下手表。四点三十分。如果她开快一点,或许可以赶在彼得·克鲁下班前找到他。她在南安普敦市中心找到一个停车位,在他正要离去时进入他办公室。

“克鲁先生!”她叫着朝他跑过去。

他转过身,仍是带着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不过一看到是她,连笑容也懒得装了。“我没空和你蘑菇,蕾伊小姐。我另外有约。”

“我跟你一起走,”她仍不死心。“不会耽误到你,我保证。”

他勉强同意,于是再度往外走,假发随着他的脚步而起伏。“我的车停得不远。”

罗莎没浪费时间说客套话。“据我所知,马丁先生将他的遗产都留给琥珀的私生子——”她单刀直入地追问,“我听说他被一对勃朗夫妇领养了,他们后来移民到澳洲。请问你,找他的事可有进展?”

克鲁先生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你又是从哪里打听来的,蕾伊小姐?”他口气不大友善地说,“事务所里的人向你透露的吗?”

“不是,”她向他保证,“我是向别人打听来的。”

他眯起眼。“我很难相信。能否请问是谁?”

罗莎若无其事地笑了笑。“是一个在那孩子出生时就认识琥珀的人。”

“他们怎么得知那对夫妇的姓氏?”

“那我就不得而知了。”

“不可能是罗伯透露的,”他自言自语。“对于领养儿童身份的追查,有很多法令限制,他很清楚这一点,不过就算没有法令的规范,他也宁可保守这个秘密。如果真能找到那孩子,他也不想让那孩子知道继承的是谁的遗产。他怕那孩子会一辈子背负着那桩凶杀案的烙痕。”他满脸不悦地摇摇头。“我必须坚持,蕾伊小姐,你绝对不能透露这件事。如果你将这事曝光,就太没职业道德了。那也会危及那孩子的未来。”

“那你就太不了解我了。”罗莎亲切地说, “我搜集资料时一向极为谨慎,而且目的也不是为了要使别人曝光。”

他转过一个弯道。“好吧,我警告你,小姑娘。如果我认为你在书中有任何偏颇之处,会马上与你对簿公堂。”突然一阵风吹了过来,他赶忙像按帽子似地按住假发。

罗莎原本在他身后一两步处,闻言快走到他身旁。“很公平,”她说着,忍住不笑出来。“所以,我已答应保密,那你能否回答我刚才的问题?你找到他了没有?或是已经有眉目了?”

他仍继续前行。“恕我直言,蕾伊小姐,我看不出来这件事对你有什么帮助。我们不是刚说好,你不得在书中披露此事。”

她决定打开天窗说亮话。“奥莉芙早已知道他的事了,也知道她父亲将他的遗产留给他,还知道你在找他。”她看他满脸怒气,于是举起手示意他少安毋躁。“你想错了,不是我向她透露的,克鲁先生。她精明得很,而且就算她猜不出来,狱中的小道消息也有足够的管道让她知道此事。她说她父亲一向很顾家,总是会把钱留给家人用,所以她轻易地就猜出他会设法找寻琥珀私生子的下落。反正,你寻人的事有没有眉目,她似乎相当在意。我希望若有下落时你能通知我一声,好让她也能安心。”

他忽然停下脚步。“她希望能找到他吗?”

“我不知道。”

“嗯。或许她是认为如果遗嘱中的受益人找不到,遗产就归她了。”

罗莎满脸诧异。“我不认为她这么想过。反正,也不可能,对不对?你自己也说过了。”

克鲁先生再度迈开步伐。“马丁先生并没有坚持要将奥莉芜蒙在鼓里。他只要求我们设法避免使她沮丧。我想,他这么要求就不合理了,因为若让她知道遗嘱的内容,她一定会觉得沮丧的。然而,如果她早已知道遗嘱的内容——好了,这件事就交给我办,蕾伊小姐。还有什么事吗?”

“有的。马丁先生曾去监狱探视过她吗?”

“没有。很遗憾,他在她被起诉后就没再与她交谈过。”

罗莎拉住他的手臂。“不过他原本认为她是无辜的,”她有点恼火地抗议, “而且她的诉讼费也都是他付的。他为什么不想见她?太残酷了吧?”

克鲁先生眼神闪了一下。“是很残酷,”他同意, “不过,狠心的人不是马丁先生。是奥莉芙拒绝见他。我想,或许就是因为她一直那么铁石心肠,才把他逼死的。”

罗莎不悦地蹙眉。“你和我对她的观点有如南辕北辙,克鲁先生。我在与她相处的经验里只感受到她的亲切。”她眉头锁得更紧了。“她真的知道他想见她吗?”

“当然。由于他也算是检方的证人,所以即使她是他的亲生女儿,他想会见她也得先向内政部申请才行。如果你去找他们查证,就可以知道我所言是否属实了。”他再度向前行,罗莎必须小跑步才赶得上。

“她自白书中的矛盾处呢,克鲁先生?你有没有追问过她?”

“什么矛盾?”

“呢,例如,她没有提及与她母亲打斗的过程,还一再声称她在开始支解吉宛与琥珀的尸体前,她们都已经断气了?”

他不耐烦地看了看手表。“她在说谎。”

罗莎再度揪住他的臂膀,迫使他停下脚步。“你是她的法律顾问,”她怒不可遏地说,“你有义务相信她。”

“别天真了,蕾伊小姐。我只有代表她的义务。”他将手臂挣开。“如果法律顾问都必须相信委托人所说的每一句话,那根本没有人肯当法律顾问了。”他满脸鄙夷地说,“反正我也相信她说的话。她说她杀了她们,这点我就深信不疑。我非信不可。虽然我一再建议她保持缄默,她仍坚持要招供。”他望着她。“你是说她如今又想翻案,说事情不是她做的?”

“没有,”罗莎说, “不过我认为她告诉警方的说词恐怕不大正确。”

他端详了她许久。“你和狄兹律师谈过了吗?”她点点头。“结果呢?”

“他同意你的看法。”

“你也和警方谈过了?”

她再度点头。“其中一个。他也同意你的看法。”

“那你还不死心?”

“没错。狄兹只听过你的说词,也没和她交谈过,而且警方以前也曾造成冤狱。”她梳拢被风吹散的发丝。“很不幸,我不像你那么信任英国的司法制度。”

“看得出来。”克鲁先生冷笑了声。“不过这次你的质疑恐伯是失算了。再见,蕾伊小姐。”他朝刮着强风的街道跑过去,一手按着假发,燕尾服随风飘扬。他那模样真像个小丑,但罗莎笑不出来。因为尽管他动作可笑,但仍有一丝威仪。

她在公共电话亭打电话到圣安洁拉女中,不过已经超过五点了,接电话的人说布里吉修女已经回家。她回到车上,胡乱草拟了一下隔天的行程,然后拿着笔记本呆坐在驾驶座,在脑中回想着克鲁先生的一席话。不过她无法聚精会神。她的注意力老是会转移到盗猎人餐厅里那个更迷人的黑尔·霍克斯里身上。

他似乎总能在她毫无防备时吸引她的目光,而且每次总会令她心头一震。她原本以为“两腿瘫软”只是言情小说中虚构出来的情景。不过,事实摆在眼前,如果她再度到盗猎人餐厅,恐怕会死赖着不走了。她疯了不成?那人看来有点邪门。谁听过餐厅居然连个客人都没有的?经济再不景气,人们也总得吃饭才行。她懊恼地摇摇头,发动引擎,‘开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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