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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婴狱-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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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婴狱》童婳
  纪禾记得这样一个词,婴狱。
  婴儿开始生命时,记得前世所有喜怒哀乐,也承担着前世所有的过错与罪责。在孕育的日子里,母亲所感受到冷暖寒热都会被放大无数倍后传导给孩子,这对于新的生命来说实际是在受狱刑,需赎掉前世所有的罪责,也逐渐忘记前世所有的过往。
  而纪禾所面对的,似乎不仅仅是煎熬的十个月,而是重新再来的一辈子,关于人生,关于爱情,关于事业。
  ……
  是否,她的重生等于一辈子的婴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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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轮椅上的时光
  纪禾静静地坐在窗前,看着窗台上一盆含苞待放的铃兰。碧绿的叶子,嫩茎上垂挂着一排小小的白色花苞,刚刚浇过水,花苞叶尖点着透明的水滴。
  院子里安安静静,右边杨树下一只花猫正眯着眼睛瞌睡。窗外,一片小小的柳絮晃晃悠悠飘过来,轻轻伏在了纪禾的衣袖上。
  C城市的春季,总是柳絮满天,毛绒绒的,黏在衣服上便不走。
  院子的大铁门突然被吱呀一声推开,走进两女一男,为首的女人三十多岁,短发,着装干练,身后的男人提着摄像机,背着黑色的包。
  纪禾回神,顺手拿了放在桌边的钥匙,挪动轮椅,出门迎接。
  “您好,我是记者吴静,这两位是我的同事。”走在最前面的短发女人戴着灰蓝色的围巾大步上前来,一边自我介绍一边弯腰和纪禾握手,十分有力。
  “您好,久仰大名。我是这里的工作人员纪禾。陈老吩咐我来接待你们。”纪禾微笑,淡紫色的外套上别着残疾人联合会的徽章。
  吴静略显严谨敏锐的眼里闪过一丝少见的迟疑。“纪禾?我们……是不是见过?”
  “您的记忆力真好。十年前,也是我负责接待您。”纪禾柔和地弯起嘴角,转着轮椅朝办公室去。由于是周末,本城残联大院里只有她一个人值班。
  “我来帮你。”跟着吴静一起来的另一个年纪稍小的女孩子立马小跑过来想推轮椅。
  那女孩话音刚落,纪禾便回头礼貌地婉拒。“谢谢,不过我自己可以。”
  女孩站在她身后,颇有些讶异,悄悄朝身边的摄像同事吐了吐舌头。
  吴静没顾其他,而是一路跟在纪禾后边,抬头观望。安静的院子,干净的走道,灰白色的建筑……仿佛时光一下子跳到了十年前,什么也没有变。
  十年前,一部展现本市残疾人联合会主席——也是著名历史学家的陈老先生——日常工作与生活的小成本纪录片在电视上播出后出乎意料地造成了巨大影响。无数观众为镜头前上肢残疾的陈老豁达坚毅的人生观所感动。
  本片导演王周则和影片内贯穿始终的记者吴静一炮而红。王周则从此转战主流电影圈,一发不可收拾地拍摄多部叫好叫座的影片,中年后更是跨入国宝级大师的行列。而吴静也抓住这个机会,从新闻系毕业后的无业状态直接晋级省电视台,此后连续参与报道了多起轰动全国的新闻事件,独自闯毒品金三角,深入非洲艾滋病重灾区,逐渐成长为当代不可多得的优秀新闻工作者与节目主持人。
  作为一个女性,她很坚强,很努力,也很成功。
  而当年她事业开始的地方,就在这里,C城残联大院。她在纪录片里采访了残联主席,德高望重的陈老,描绘了老人用没有胳膊的双肩所承担起来的世界,普通而又深远。
  那时,作为一个毫无名气却拥有事业心的初出茅庐记者,在一个周末里她跟着砸锅卖铁才组了个稻草班子的导演推开残联的大门。办公室门口,一个秀气的女孩子坐在轮椅上,静静地微笑——
  “你好,我是这里的工作人员纪禾。陈老吩咐我在这里等你们。”
  那时的吴静看着眼前双腿残疾但笑容柔和的女孩子颇为惊愕。她并不是对残疾人有偏见,可潜意识的感觉里双腿截肢的人大概总是终日呆在绝望灰暗的世界里与泪水相伴。更何况……面前的人还是个年纪轻轻,面容姣好的女孩。应该很难接受一辈子与轮椅为伴的生活吧?而且随之而失去的,不仅仅只有双腿,还有其他一些……真是遗憾了。
  出于礼貌与尊重,吴静没有去问过纪禾是先天残疾还是后天事故。听到导演说这里的工作人员全是残疾人后,吴静便释然了,将各种疑问抛到了脑后。毕竟对于当时早餐是买一块钱的包子还是五毛钱的馒头还要勒紧裤腰带精打细算的她来说,自己的工作要比其他人的故事重要得多。
  而转眼,十年已过。如今,由于电视台正在策划的一个大型怀旧节目,吴静决定再次访问当年的主人公,陈老。但由于年过九十,陈老常年卧病在床,不可能到演出厅去,所以吴静只能再次登门拜访。
  ……
  太阳渐渐划过半空,落到了山峦西头。
  采访进行得很顺利。
  将近黄昏,约定的节目内容已经完成。
  吴静一行人退出陈老位于残联后方的家,准备离开。
  绕过一丛长势正好的女贞树,一只脖子上带着铃铛的花猫突然从树丛里窜出来,歪头看面前的陌生人一眼,“喵”一声,跳上旁边的台阶,朝院中奔去。
  等绕过墙角,视野才开阔到将院中一切纳入眼中。
  纪禾刚刚俯身将盛着猫粮的小碗放到地上,看着花猫惬意地眯着眼睛吃食,揉揉它的脑袋,淡淡地笑。
  吴静站在远处,看着纪禾搭在腿上的樱花毛毯到了正常人应该有的膝盖处便像是小瀑布一样笔直地空荡荡垂下来,搭在锃亮的踏脚板上,她脑子里突然想起陈老刚才的话。“你们走时若大门已经关了,去叫一声纪丫头,她有大门钥匙。”
  本市风俗,没有结婚的女子,都叫丫头。
  吴静模糊的记忆里,十年前这个叫纪禾的“丫头”还是一幅少女的模样,偏棕色的头发挽起一部分束在脑后,她穿着并不符合年纪,倒像是五十多岁中年妇女才会喜欢的那种黑色呢子外套。衣服过大,她单薄的身子掩在衣服里,更显得整个人瘦瘦小小。黑色缎浅绿花边的袖口,露出交握着的,白皙得看到淡淡青色血管的手。
  只是早在那个时候,她整个人已经散发着少女不该有的淡薄与宁静,仿佛老僧入定,看透世间一切。
  十年的时间,吴静从一个默默无名的小辈成长为业界首屈一指的人物。而纪禾,依旧是C市残联小小一个办公室里的工作人员。
  她的日子一直没有变,终生不会变。
  可似乎又有什么变了,纪禾坐在那里给猫喂食,笑起来,眼角有无法抹去的纹路,深深浅浅。时光到底给她刻上了该有的印记。
  刹那间吴静意识到纪禾的背后,应该有着一个故事。
  一个不为人知的故事。
  一个一笔一划如同掌心的手纹一样深刻的故事。
  感觉到有人走过来,纪禾顺势抬头。吴静站在她面前,慢慢蹲下身,与坐在轮椅上的她平视。
  “我能采访你吗?”她问,目光坦诚而坚定。
  纪禾平静地看着她。
  良久,点头。
  不需要问为什么,不需要问采访的内容,因为……
  吴静,代表着一个纪禾永远只能想想,却不能盼望的人生高度;代表着纪禾未知的,却作为一个新时代女性应该拥有的世界;代表着……纪禾早就自觉放弃的某种生活色彩。
  而纪禾,刹那之间有了一种讲故事的冲动。
  吴静,可以担当最好的聆听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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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让两位同事先回去,吴静跟着纪禾锁好大门,去了残联对面的露天茶馆。
  黄昏,太阳的光线柔和,却也稍显刺眼。此时是归家的时刻,客人只有一位,独自坐在圆桌前,透过袅袅的茶香正凝神不知看着什么。纪禾并没有去注意。
  吴静坐定后,老板上茶,照例是龙井,粗糙的大手麻利地烫茶壶茶杯。
  纪禾对他笑了笑。“麻烦了。”
  “不客气不客气。”老板咧嘴呵呵地乐,在抹布上擦擦手,转身离开。
  “老板人很好,残联的同事都喜欢来这里喝茶。”纪禾回过头来对吴静介绍,声音依旧柔和。
  “你也喜欢?”
  “是。在这边工作十多年,早就与老板熟识了。我偶尔也会来一个人呆着。”纪禾将小小的陶土茶杯轻轻挪到面前。
  “你是一个人住吗?”吴静有些疑惑。残疾人一般生活能自理吗?
  “是的。”纪禾垂下眼眸,端起茶杯。
  “很抱歉,我知道这样问很突兀,可……”吴静哑然,破天荒,她头一次竟然不知该从哪一方面入手,“你生活一直是自理吗?”
  纪禾点点头,伸手将额边一缕碎发绕到耳后。那双手,在黑发的衬托下显得很秀气。
  “父母没有帮忙打理?”吴静拿出录音笔。
  “……父亲不知道在哪里,母亲六年前已经去世了。”纪禾淡淡地回答,声音毫无异样,透着能让急躁的人在暴风雨夜安静下来的慰然。
  “父亲不知道在哪里?”吴静感觉有些奇怪。
  “自七岁后,我便跟着母亲过,再没见过父亲……”
  “为什么?”
  “你应该看得出来。”纪禾似乎在开玩笑,唇边是微微的弧度,她伸手理了理搭在腿上的毛毯。
  吴静却笑不出来。
  纪禾就像永远沉稳不变,经历百年的树,年轮带着风雨一圈圈刻进心里,却在外看来,只有不变的从容。这样的从容……并不是商界沉浮多年后的成功男士所带有的那种沉稳魅力,而是另一种意味上,能让人感受到手指滑过树表不平沟壑的刺痛感。
  吴静也算是个生活历练丰富的人了,却在此时突然有些坐不住,频繁地换了几个姿势。
  “能知道……你的腿是怎么回事吗?”
  纪禾的表情没变,低头抿了一口茶。温热的感觉缓缓流淌,让人不知不觉慢下心绪。
  “我是东北人,家在一个小镇上。父亲在化肥厂工作,母亲是小学教师。三岁那年,有一天跟着我妈一起去县里,我在路边站着,她在街对面买好东西后冲我招手叫我的名字。然后……我就跑过去了。直接被一辆路过的货车撞倒,轮子从我腿上碾过去,肇事司机当场逃逸……而我的结局是双腿截肢。”
  “出了事之后,我父亲便将车主告上法庭。可是车主并不是肇事司机。车主将车子借给外地人跑长途运山参,由于相关手续并没有办齐全,后来想找那个肇事司机简直就像是大海里捞针,自然没结果。一个月后法院的判决出来,让车主赔偿七万,可车主并不认为是他的错,赔了一万之后再也不肯出钱。毕竟在八十年代,一万已经算笔不小的钱了。”
  “而且车主似乎在政府里有关系,所以赊欠赔款的事情不了了之。可话说回来,不管赔多少钱,我的双腿都没了……我妈在家哭得死去活来。”
  “我已经残疾了,长大后几乎不可能像别家孩子那样结婚生子,更别提给父母养老。可能我还是他们一辈子的累赘。所以我爸说服我妈赶紧再生一个孩子——这是人之常情,我能够理解……五岁那年,母亲怀孕了,可后来竟然因为身体不好流产了。那时家里因为我后续治疗的关系,积蓄已经捉襟见肘,再加上第二个孩子流产的事情,我父母基本上两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
  “再后来,我父亲就去外地打工……每年按时寄钱,可再也没回来。我妈带着我独自生活。可是她似乎是受了刺激,对之前没有拿到的六万块钱又开始坚持了。她背着我到法院去追讨,可没人理她。于是她就把我扔在走廊的椅子上,一个人走掉了。我没有腿也没有脚,不能走,不能动。那时候呆呆愣愣也不知道哭,只是看她头也不回地走掉,然后我就在走廊椅子上木头一样坐了一个下午,再加整个夜晚。第二天上午,她才红着眼睛,好像头发也没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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