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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的后宫日常-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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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为他不曾察觉,不防被他目光一抬,逮个正着。我随即装呆愣,他凝视我半晌,瞳影重重,仿佛透过我瞧见了故人,乐而哀,喜而悲。

    旋即他将手帕垫在我颌下,收了干戈,坐回对面,举杯垂目,茶水似品非品。

    好好的一个艳阳天,没了。

    原因竟是他多看了我一眼?

    我竟有兴云布雨之能,忐忑得萝卜都不敢啃。

    这厢落针可闻,隔壁那厢正传来议论之声。

    “苏兄,今岁恩科由礼部童尚书主持,你可去尚书府投卷过?”

    “孙兄,往尚书府呈送行卷的还会缺我一个么?近来京中行卷日盛,竟不怕诗文污了主考的眼。”

    “苏兄这话可要当心得罪士林了!人人投卷,独你不投,莫非真指望殿试高中?不是我信不过你的学识,是上头那位,据说自登基后便三天两头的因病不问朝政,一切朝事全由太上皇定夺。今岁能否主持殿试还未知,即便会因此恩科特意出面,也未必有那明辨一甲头等的本事。”

    “成事在人谋事在天,陛下品行才识我们不得而知,虽多有痴傻传闻,若真如此,即便被点为一甲,恐怕也非幸事,不如索性回家读书。”

    “苏兄何必将前程全押在一个有名无实的痴儿君王之身,自谋前途才是正事。若要混迹上京官场,还需拜会多方公卿,投卷便是对于我等士子来说最清高的举措了。那些大人们未必稀罕应考举子们的敬献,但收揽门生,拔擢才俊,广布羽翼,却是当仁不让。你不投卷,如何施展诗文名声?”

    “呵呵。”

    “……”

    “孙兄好意,苏琯心领,但琯不喜诗墨张扬,投卷一事无需再提。”

    那厢想必以为我这厢有个饕餮吃货,不足为虑,所以才无顾忌地议论士林风气。我原也不感兴趣,但那动听的少年嗓音伴着“苏琯”这个关键词传入耳中,我啃着一半的一块酸梅蜜渍萝卜咕咚一下掉落碗里。

    昨日客栈一别,以为再无缘得见,谁知猝不及防就聆听了高论,是道始料未及的悦耳清音。顿时整个人都身心涤荡了,通体爽泰。

    觉察我弃美食于不顾的反常举动,再辅以我脸上来不及掩饰的欣喜,对面的族叔观摩少许,循着蛛丝马迹将视线投向了竹帘之后。他虽心不在焉地品茶,但入耳的朝事风气议论想必也是忽略不过去的。

    我的小心思正在徜徉,忽闻晋阳侯陡然道:“何方士子,妄议今上!”

    不大不小的嗓音里颇含斥责。

    隔间瞬时静穆,竹帘声动,一个不足弱冠的少年身影自帘后走出,不卑不亢地穿了过来,素衣整洁不饰环佩,身量纤纤,眉目俊俏,如一缕春风吹入罗帷。

    我又是紧张又是欣喜地攥紧了筷子,扭头目不转瞬地注视过去。对我这道灼热的注视,他只如昨日客栈一般扫过便罢,不作丝毫停顿,便将清湛的目光落于晋阳侯身上,施了士林礼:“偏处小聚,口舌多无遮拦,妄议今上虽不是,但事关国事朝事民事,身为士子,岂可不闻不问?小生见阁下仪态尊贵,一望便知非正统官场之人,敢问可是皇族贵胄?”

    晋阳侯看他片刻,略感意外,却也不太宣于脸面:“应考举子相议国事虽无可厚非,但事关今上的传闻即便再多,也非你们可私下编排。何况既是寄意头榜,彼时皆是天子门生,伦理国法可不容你诋毁国君。鄙人是否皇族贵胄,并不干系此事立场。”

    苏琯低了一低头,露出一抹雪白后颈:“尊驾教训得是,小生以后自当谨勉。”

    晋阳侯转瞥了我的痴态一眼,不见波澜的声音对他道:“后生可教自是令人欣慰,我见你机警聪敏,明思善断,你且抬头,可猜得出我身边这位的身份?”

    被指引而来的少年目光,令我神思一震,顿觉羞涩,默默将碗里萝卜掩了掩。

    终于被美少年直视了,怎不叫人心慌意乱。

    苏琯细细打量我,我扭头拿袖子抹了抹脸上萝卜汁,族叔真是行事果决,也不叫我擦擦脸再给人看。好不容易得人家一个正眼,竟是在这种情境下,实在是太羞涩了。

    很快,苏琯低声道:“昨日傍晚于京师客栈初见,姑娘布衣荆钗璞玉未开,风尘仆仆且有高官为伴,今日小楼再遇,又是同尊驾相伴,自然身份不低,却又无骄矜气。小生斗胆猜测,非是公主便是郡主,自民间寻回的遗珠。”

    我震惊,客栈他漫漫掠我的一眼,竟能入骨三分。

第32章 陛下还朝日常零六() 
显然,无论是观察力还是判断力,不足弱冠的苏琯都有着超乎年龄的犀利。这样的洞察力,不仅令我惊讶,晋阳侯也是略为动容。

    少年可畏,说的就是苏琯。

    在惊讶之外,我还生了一重小心思。官道上初见,我便觉他不凡,姜冕还对此不以为然。可见,在辨识高品质美人方面,我颇有眼光。想到此,一股骄傲感油然而生。这从另一方面反映,我并不是个肤浅的人。

    智慧的光芒正在我胸中激荡,连带身边的气场都为之改变。

    还没待晋阳侯对苏琯的推测做出评价,隔壁间便传来喧哗。

    同苏琯待在一间的另一名少年一直没敢出现在我们视野,在苏琯与晋阳侯自辩时,那名士子藏身竹帘后,大气没敢出,喧哗是另有人闯入。

    “今日不巧得很,楼里小间都满了,以为大人近日公务繁忙抽不开身,小的才斗胆将大人专座让给了两个举子……”

    “混账!尚书大人的专座你都敢随意让人侵占,你叫尚书大人坐哪里去?”

    “是是是,小的混账,小的这就让人腾出地方,大人息怒!”

    隔间传来不下五人的动静,看样子是官员组团来占位子,却不巧被两个布衣少年给抢了先,当然是可忍孰不可忍。被苏琯留在隔间的应考士子定然没有见过这种架势,顿时就吓呆了。

    有官员对这呆士子不满,出言训道:“诗书礼仪都读去哪里了,不知见到尚书要回避么?童尚书乃今科主考,应考士子们的座师,你这举子竟是没眼力,不知拜见倒罢了,还敢占着座师专席不避不让。”

    一道老成的嗓音缓缓道:“地方来的举子没见过世面,不用吓他了,赶紧出去吧。”最后一句是对呆书生说的。

    呆书生噤若寒蝉,手足并用滚过了竹帘,逃到我们这厢避难来了。我抓紧瞅了一眼,不由大失所望。

    跟苏琯称兄道弟的这位孙兄衣着比苏琯华贵得多,当然比我就更加华贵几个层次,在我看来完全就是贵族阶级,竟被人一言指出是地方上来的没见过世面的。这样值钱的衣装下,胆色却远远不够。当然,我主要是指胆色中的色。

    苏琯几步上前,一把扶住这几乎跌逃出来的孙兄,另一把掀了帘子,穿身到了隔壁,直接与权贵抗衡:“乡野小子自然没有见过世面,更不知京中炙手可热的童尚书竟会纡尊降贵与白丁学生们计较酒楼一座之长短,令尚书与各位京中大人们动怒,学生唯有万死谢罪。”

    句句嘲讽溢于言表。

    着实胆色过人。

    跟孙兄一起惨白了脸色的,是隔间勃然大怒的回击:“何方狂妄后生,敢对礼部大员出口不敬,可知诋毁冒犯朝官尤其不尊座师,是何等罪名?”

    苏琯谦谦道:“乡野小子虽不知礼,却也知座师该是何等样举止,恕学生眼拙,未见此间有士林座师,更不知所犯何罪。”

    “……”被顶得气结的官员直喘气,“恩师,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顶撞您老,干脆叫街上的金吾直接拿了他下狱!”

    “罢了,不知礼的后生,老夫同他较什么劲。不过,今科倒是不必考了,回乡多读几年圣贤书罢!”

    苏琯不卑不亢:“我朝若由诸位把持国事命脉,即便将来高中,宦途出仕与诸位合流,这恩科取士,我苏琯便无兴趣,倒不如回乡耕读,教导儿孙何为立身处世的徳行。”

    “……”众人惊了,没见过这样不带一个污字,含蓄又直白地折辱了礼部尚书他老人家,他老人家连人家儿子都不如,虽然儿子什么的显然根本还没影儿。

    礼部尚书拍案大怒:“大胆狂生!老夫但凡在礼部一日,你便休想过这恩科,取这仕途!”

    那位避祸的孙兄自知连累兄弟,急得不知怎么好,心急火燎间扯下了竹帘,就要奔过去谢罪求情。

    两处隔间被打通,视野顿开,那边着便服的官员四人,以老气横秋看身份应就是礼部尚书的那位为中心簇拥。当中有人眼尖,一眼瞅见对面隔间坐着的晋阳侯,顿时惊了,也慌了,忙跟同伴使眼色。待大家俱都反应过来,礼部尚书也惊惶了,绕过桌椅专席,转身于空地上就要见礼。

    又有人眼尖,转眼瞅着了我,大惊失色比见着三个晋阳侯还要可怕的神色,当先跪倒:“陛下!”

    礼部尚书及余众官员也接连发现了我,顿舍晋阳侯,魂飞天外一同叩拜:“吾皇万岁!”

    萝卜丁,卡在了我喉咙里。尤其在我左右四顾并无旁人,他们确确实实在对着我这副尊容跪拜,萝卜丁就卡得更厉害了。

    快要断气……

    晋阳侯快步赶来,手起掌落一拍我后背,力道透体而入,震碎了萝卜丁。

    被挽救了……

    刚活过来,那边地上的礼部尚书斗胆抬头:“臣等不知陛下微服出宫体察民意……”

    被吓呆了……

    陛下……微服出宫……体察民意……

    都是什么鬼?!

    一样呆住的还有聪慧善断、灵敏机警的美少年,苏琯。

    从郡主,到公主,到太子,再到陛下,这诡异莫测的称呼变幻,能不能尊重一下我的智商?

    当下唯一镇定的只有晋阳侯了,眼见事情向着不可挽回的方向发展,他处变不惊,从容站起身:“恩科在即,陛下确是微服私访,体察民意,闻听士子们的诗名与对国事的见解。”

    苏琯同他的孙兄都僵了。礼部尚书同几位大人也都冷汗齐下。

    一语惊四座的晋阳侯再朝呆若木鸡的我温声道:“陛下身份既已暴露,这微服私访便到此为止吧,时辰也不早,不如我们且回宫?”

    见我久久未回魂,他面上终于起了忧色,担心我被吓狠了,角色转换不过来,面对朝廷大员会暴露机密。他慢慢俯身,凑近我的一张呆脸:“元宝儿,叫他们平身。”

    闹不清眼下状况的几位朝官开始频频抬头,狐疑的目光一道道交织过来。经过最初的惊惧后,礼部尚书缓过神来,眼底疑惑更甚:“近日陛下不是身体抱恙歇在宫中,由太医署每日照料的么,陛下怎会出现在此处?”

    另有官员同样疑惑:“陛下自登基以来,虽每个月都有那么二十来天歇朝,但也从未见陛下微服出宫过,这身穿着更不曾有。”

    面对诸多质疑,晋阳侯虽保持着淡定,但如何解释也需要时间考虑,他只得以自己的威压释放全场,暂时拖延一二。

    我将呆若木鸡的自己敛了敛神,收拢了因巨大的惊讶而大张着可塞抹布的嘴巴,抹去嘴角混着萝卜汁的口水,提了一提气,往椅子上一座:“朕朕朕朕!身体素来就不好,整日缠绵病榻,喝了那么多太医署的药也不见效,今日一早,朕忽然领悟到了强身健体的要诀,乃是多吃多运动。所以,朕就让皇叔带朕微服出宫。一则,体察民意,听听士子们的诗名与对国事的见解,毕竟科考将近。二则,病弱就要多吃吃吃,这样身体才会强壮。可是宫里的饮食吃腻了,宫外想必有新鲜的食物,朕未曾尝过,比如卤煮啊肘子啊,你们还不速速给朕寻来?难道就因朕换了身衣着,你们就不尊君臣之礼,还要怀疑朕吗?”

    一番言语痛陈之下,众人皆变色。

    站我旁边准备非常时刻以武力值平息变故的晋阳侯都是一愣,看着我如同不认识一般。

    礼部尚书率先垂下头去,战战兢兢叩首请罪:“陛下训诫得是!陛下/体弱还要心忧国事,微服私访如此深有用心,臣等愚钝,未曾考虑周全,冲撞了陛下,还请陛下恕臣等君前失仪之罪!”

    余众官员再不敢随便抬脑袋,以怀疑的目光瞅我了,无不匍匐地上冷汗涔涔,湿了一块地面。

    我甩了甩颤抖的肥手,状若不甚在意道:“众卿为国操劳,偶尔便服出巡,逛逛酒楼吃吃喝喝也没什么,定然也是想不到能在此时此地见着微服的朕,虽然这也是一种缘分吧,但想必你们心里也不甚愿意。朕如此模样也就图个新鲜,惊扰到了各位,君前失仪这种罪名就算了吧。既然有将功补过的机会,各位爱卿还等什么?赶紧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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