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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阙君侧-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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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况区区撕碎一些布料,哪怕苏令芜说自己很宠云水,不让她受累,但这解释依然不能成立,并不能足以构成她去为此谋害元旖的缘由,何况,她那毒药从何而来,一个深宫里的小宫婢,要取得外物何其困难。

    苏令芜给出的解释表面看起来真就是天衣无缝,可是一旦细心去咀嚼,漏洞当然百出。

    素色衣衫单薄,午时风虽重,却幸好暖阳更绽,耀眼明金悬挂于碧蓝苍穹里,容妆抬眼望去,泛出的光圈重重,极是美好。

    回了红妆阁,容妆坐在椅子上,兀自牵起茶壶,倒了一杯茶水,忙就喝下,又给姚姑姑倒了一杯,待姚姑姑关上门坐下的时候,容妆把茶杯往前一推,递给她道:“姑姑压压惊。”

    姚姑姑端起茶杯喝了去,旋即舒了一口气道:“我未料到德妃竟如此狠毒,为了保住自己一时,自己的宫人都能弃了。”

    “大抵为自己没有错。”容妆浅笑,“可惜云水了,跟了她这样的主子,为她受这样的冤枉。”

    容妆缓然想起了什么,便问道:“今日一早你可去请了苏令芜过来?”

    “已经去过了。”姚姑姑回答道:“但德妃一早忙着,大抵晚些会过来。”

    “是啊,她忙着给自己开罪呢。”容妆笑笑,起身往阁里深处走去,“姑姑,我累了,午饭就不吃了,我去睡会儿,待她来了你叫我》”

    姚姑姑应了声,开门出去了,容妆在临近床铺的软榻里睡下了,直到过了许久,已经下午了。

    姚姑姑来到榻边叫醒了容妆,容妆睡眼朦胧,闻听苏令芜来了,便对姚姑姑道:“叫阿萦给她上一壶茶,我去梳洗,让她等着。”

    姚姑姑迟疑的看着容妆,问道:“这……不大好吧,再怎么说也是德妃……”

    容妆笑了笑,“无妨,我心中有数,姑姑你就去吧。”

    姚姑姑蹙着长眉,终究应声出外阁里去了,对坐在椅子上的苏令芜道:“回德妃娘娘,我家姑娘午睡初醒,未曾梳洗怕见娘娘有失规矩,劳烦德妃娘娘稍等须臾……”

    苏令芜柳眉斜斜一挑,瞪看姚姑姑,半晌才冷笑道:“她容妆可越来越有本事了。”

    姚姑姑未曾答言,苏令芜自顾自的摆弄着金丝广袖,缓缓道:“好,本妃就给她面子,等她又如何。”

    阿萦上了茶,苏令芜看了一眼阿萦,目光幽深,并未开口说出什么,阿萦见她目光含着不善,便往里阁去请容妆,一进来却见容妆坐在梳妆镜前早已妥帖,只是闲暇无事的抚弄着簪子,阿萦一蹙眉,过去忙道:“姐姐,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里,外头德妃都快等急了。”

    “哦?”容妆挑眉戏笑,从镜子里反观阿萦,悠悠把簪子戴在发髻上,才起身道:“那我们出去看看。”

    容妆定定的看过苏令芜,与她四目对视,苏令芜的目光还是那般凌厉,容妆微微笑笑,俯身淡淡道:“德妃娘娘。”

    苏令芜凌厉带着烦躁的目光直直盯着容妆,容妆便笑了,轻声道:“劳烦德妃娘娘久等了。”

    “你也知道?”苏令芜冷冷的目光如刀锋划过,瞪的容妆都觉得一阵寒凉,容妆笑道:“娘娘能来,想必是想和我聊聊的,大抵也不差这一会儿,如今毒害谨嫔的事尘埃落定,也不需要娘娘再去调查什么,可不就闲了。”

    苏令芜着了一身淡紫云雁流彩缎裳,低绾青丝,镶翠玉钗,真正是夭桃浓李,姣容绝世,她的双眸不住的扫视四周,闻听容妆之音,转过眸眉黛细挑,淡淡‘嗯’了一声,苏令芜又如此打量了容妆半晌,容妆缓缓起身,到一旁桌上倒了一杯茶,茶水顷刻间润暖了杯身,容妆的手很凉,抚摸着杯身的温暖很受用,她缓缓走向苏令芜,边道:“多谢德妃娘娘肯赏脸,来此相见。”

    一言罢了,容妆已至苏令芜身前,双手似恭敬般的递上了茶杯,笑意盈然道:“德妃娘娘请。”

    苏令芜接过茶杯,余温赏留在手心,容妆缓缓收回手,坐在她对面,姚姑姑站在容妆身侧,与她一同面对苏令芜的方向。

    苏令芜红唇微勾,笑意媚人而蓄意,对容妆道:“你容妆姑娘来请,本宫怎能不来?”

    容妆笑笑,无疑与她在口舌之争上多费时间,阿萦递上来一杯茶,容妆缓缓喝了,茶香弥漫在喘息间,容妆定了定心神,缓缓道:“御驾离宫这段时日里,多亏了娘娘一手执掌着后宫的事物,为皇上分了忧。”

    苏令芜冷然一笑,倨傲的神色显露无疑,“那是本妃执掌凤印的职责,个中辛苦,自然不为外人道。”

    容妆双手抱着茶杯,放置在腿上,垂目凝着圆口杯沿,低低笑道:“自然,娘娘辛苦了,我归宫后便第一个想与娘娘一叙,却因谨嫔娘娘的事情耽搁了。”

    苏令芜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容妆,仿佛想透过她的神色,看出她的心思,但容妆只是淡淡的笑着,端庄而温婉,全然看不出其它的情绪。

    容妆凝着苏令芜,眉眼弯弯道:“娘娘和我妹妹,也就是贞贵妃,关系一向融洽,那么我自然也要待娘娘如此。”

    苏令芜闻听容衿,柳眉蓦地一蹙紧,虽然只是刹那,但亦尽数落在容妆眼底,容妆垂眸一笑道:“贞贵妃奄奄一息之际,还和我说,德妃娘娘对她……”

    苏令芜身形明显一顿,往前了一些,肢体语言已经告诉容妆,她急切的想知道容妆接下来的话,容妆则不慌不忙的转开话题道:“不知道娘娘喜欢什么香,如果我阁里有,便叫人燃上。”

    苏令芜一怔,未料容妆如此变化,想了想道:“不必了。”

    容妆点点头,苏令芜思索了片刻,试探的问道:“她说了什么……”

    “什么?”容妆挑眉反问,状似不解,旋即如恍然大悟般,突然一拍手笑道:“哎呀,瞧我都忘了,容衿离开前告诉我德妃娘娘对她很是照顾……”

    苏令芜舒了一口气,容妆则暗自一笑,这一会儿的阳光甚好,容妆早让阿萦去开了门窗,丝丝缕缕的暖阳洒落进来,倒影重重,容妆盯着地面的阴影,笑道:“娘娘若不急着走,不如我给你讲讲我和皇上在宫外的事吧。”

    苏令芜点点头,盯着容妆,容妆莞尔浅笑道:“沉船事件想必娘娘都知道了,罪魁祸首也即将斩首了,皇上仁德,念他家几代忠良,没有牵连。”

    容妆眼眸带着笑意,弯弯的眼睛清澈而纯净,盯着苏令芜,缓缓道:“后来我和皇上分散了,却在入城的时候被一群黑衣人追杀……”

    苏令芜的瞳光明显一紧,容妆了然于心,然后笑道:“幸好封铭大人及时出现救了我,否则娘娘此刻还真看不到我了,不过我从黑衣人头目的身上搜出了一个令牌,娘娘不妨猜猜,那上面写着什么?”

    苏令芜端着茶杯的手顿时一抖,她故作镇定的将茶杯放在桌面上,勉强笑道:“本妃怎么知道写的什么?”

    “既然娘娘不知道,那我告诉你,那令牌被我放在内刑司了……”容妆依然轻轻笑着,波澜不惊,笑意也一丝不达眼底,“那上面写的是,苏家……”

    是的,当初容妆从黑衣人身上拿下来的令牌,就是苏家通用令牌,所以容妆判断,那群要杀她的人,就是苏令芜派去的。

    但她不确定,不确定容衿和她落胎这两件事,到底是不是也是苏令芜干的,她只是怀疑,哪怕表面一切矛头都指向着白清嫱,但她还是觉得没有那么简单,所以就有了今天的试探,她不需要立刻得到证据,她只要尽快知道,幕后那人到底是不是苏令芜,就够了,哪怕没有证据又何妨,只要她确定这两件害她之深的恶事是苏令芜所为,哪怕不能立刻将她绳之以法,她容妆也可以一点点去报复回去,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她容妆报仇,早晚必报。

    苏令芜许久没有说话,只是缓缓稳定着心绪,容妆笑道:“娘娘不必惊讶,我相信此事绝非娘娘所为,必然是被人偷了令牌,被人陷害的,所以我并没有将令牌的事告诉皇上,娘娘不必担心。”

    容妆笑的温婉清然,任谁也看不出有一丝假意,苏令芜也自然分不清,只能在心里暗暗猜测分析着。

    容妆也确实没有将令牌之事告诉乔钺,她怕的是苏家势力如今如此的强大,一时不能连根拔除,反倒徒惹得乔钺烦心,也怕他陷入两难。

    有些事情权衡利弊过后,还是选择沉默,容徵说得对,朝堂与后宫,真正是牵一发而动全身,荣辱皆成一脉,苏炀完好,苏令芜则难动分毫。

    苏家此刻正是春风得意,所以容妆不会选择此刻与苏令芜针锋相对,她会等,等苏家登高跌重那一刻,无非是早晚罢了。

    但是容妆此刻也着实不想给苏令芜好脸色,哪怕表面必要小心翼翼维护着一触即碎的关系,但她已经在话语言谈中警告着苏令芜,警告她不是没有把柄,至少令牌就是一个把柄,让苏令芜最好不要再生事端。

    容妆是希望今日和她这一番话,能够让苏令芜暂时安分下来,不要以为承衍后宫就是她一个人的天下。

    白清嫱必然已经和苏令芜联手,否则绝不会那么巧合,在容衿出事那几天把叶羽铮支开。

    白清嫱和苏令芜联合一派,不能说是如虎添翼,但也绝非善事,所以容妆不会任由苏令芜的势力再继续壮大。

    苏令芜匆匆离开了,出红妆阁阁门时回头看了一眼容妆,容妆只是笑着面对她,目光里没有惧意也没有敬重,只是淡淡的看着她。

    苏令芜转身离开,容妆倒了一杯茶水,端着茶杯陷入沉思,一旁姚姑姑道:“德妃少有如方才那般失神,其中必然不同寻常。”

    “是,我看出来了。”容妆回道,转眸看姚姑姑,笑道:“过会儿我猜元旖还会过来,不如姑姑与我打个赌?”

    “好啊。”姚姑姑笑道:“看来我是输定了。”说罢,两人相对一笑。

    容妆早早让阿萦煮好了新茶,不出半个时辰,元旖便来了,元旖脸色恢复了一些,大抵是薄施粉黛之故,唇色也鲜红了许多,病态是消了,但人还是看似低落着。

    宫婢芊宁扶着她落座,容妆倒一杯茶递了过去,笑道:“你倒是会看时候,德妃娘娘方离开不久。”

    元旖盯着容妆,问道:“我可不想看见她那副嚣张得意的面孔,我派人看着她离开了才过来的,你为何要与她相叙?”

    容妆回答道:“试探试探罢了,你可好些了?”

    “不好也得好,总不能让她长久得意。”元旖凝神看着容妆,面色沉重的问道:“你对我说的话可是真心的?”

    容妆笑答道:“当然了。”

    “苏令芜的话是假话,她根本就是推那个宫婢云水出来顶罪,她根本就是罪魁祸首,就是她要害我,她不待见我不是一日两日了,如今见事情败露了,就派个婢子出来顶罪,真是最毒妇人心,尤其是帝王妇。”

    听着元旖的话,容妆缓缓笑了,口中默默轻声念着,“帝王妇……”抬眼儿看元旖,“你不也是?”

    “怎能一样,我便是再坏,也不会害自己的人。”元旖目光空洞的望着窗外,“苏令芜那个女人,简直恶毒的令人发指。”

    元旖转过身,面对容妆,笃定道:“我知道你是皇上心上的人,我也看得出你对皇上有情,我这次死里逃生之后,便已经死了心,不想再争宠夺位,只想安稳度日,你若得势,只需保我安定度日则好,我不求名利,也会尽心助你,苏令芜这个恶毒又有野心的女人侍君侧对你我都不利,若我们同心同德,必不至于为她所害。”

    容妆点点头,眨了眨清亮的眸子,细细笑道:“当然,求之不得。”

    说是容妆蓄意拉拢也好,说是元旖有意投靠也罢,也不管二人是否合心,但就是如元旖说的,就此同心同德了。

第84章 成全之意() 
日薄西山的时候元旖方离开红妆阁;容妆亲自送她出去;往回走时,姚姑姑问道:“妆儿觉得谨嫔可是真心?”

    容妆心中难得有一丝畅快,笑着侧目看了一眼姚姑姑,反问道:“姑姑说呢?”

    姚姑姑叹了口气;想了一会儿方道:“无论是真心与否,都不是善茬;表面安分下;指不定存了什么心思,到底也不能松懈了。”

    容妆浅浅笑道:“其实都只是相互利用罢了,我明白;为利聚,自然也能为利散,但眼下是需要她的,总不能任由她们全去投了苏令芜;也好让苏令芜看个清楚;并非她一手便可遮天,否则倒真是遂了她的心了。”

    姚姑姑轻轻的‘嗯’了一声;低微轻叹;声音在落霞漫天里显得格外沉重,容妆微微昂首,不由赞叹道,霞光真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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