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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见过什么兰罄,也不知道这个人,我只明白小黑是我儿,而我必当尽到为父的责任,督促他朝正道而行。」
南乡亦朝两人做了个长揖,说道:「南乡愿意长伴大人左右,共同敦促公子。」
小七被南乡与施问一起扶起了身。
得了这两人如此诚恳的答复,他心中总算是一块石头落了地。
小七一笑,露出了两颗白白的小虎牙,他擦去眼角差点喷出来的眼泪,感激地说:「我家师兄,往后就请二位多多费心了。」
施问与南乡,含笑点头。
小七笑得更开心了,而后他指着方才递给施问的黑色琉璃瓶,就开始絮絮叨叨地说明这药有什么功效,要怎么吃,什么时辰吃,万一没按时吃该如何补救,等等等地,而施问与南乡都认真听着。
只是瞧着小七的模样,南乡越看越是疑惑。这人的样子怎么像是在交代后事似的,将需注意之事说得钜细靡遗一字不漏。
兰罄半夜醒过来时看见小七睡在床头,呼声打得震天响。
他皱着眉捏住小七的鼻子,把小七弄醒了过来。
睡眼惺忪的小七抓着兰罄的手腕切了一下脉,仔仔细细地诊了好一会儿,然后才松了一口气说:「你既然没事,那我回去睡了!」
兰罄看着小七东摇西晃地晃回耳房里,然后他跟着小七跑进他的小房间,看见小七往床上一钻,被子一盖,然后缩成一团又昏睡过去。
兰罄想,这人真会睡,实在厉害。
之后小七睡着了没理他,兰罄戳了他几次,小七睡得沉也没反应,觉得无趣了,便就跑了出去。
四更天,衙门外不知谁家养的鸡突然昂首清啼。
兰罄一听,眼睛一亮,喊了声:「有鸡!」接着甚至连外衣也没穿,就这么朝衙门外跑了出去。
兰罄走后,原本在房里睡着的小七慢慢地爬了起来。
他搔了搔有些乱的头发,打了个呵欠,然后又躺下身去,睁着眼看着床顶上的木头雕花,一夜未眠。
兰罄醒来之后仿佛没事人一样,还是成天跑上跑下抓贼巡城,不但一点也看不出倦态,而且脸色似乎更为红润了。
酉无垠伏罪问斩后,小兰花一案宣告终结,衙门里的人也恢复平常模样,衙役们看门做事的看门做事,上街巡逻的上街巡逻,施问也在吃了孝子兰罄的那盅蛇羹连续大拉两天后,惨白着张脸和南乡也接着处理之前累积的一大叠公文。
街上的百姓一样安居乐业,今日的归义县,同样安和乐利。
只是……
兰罄这天早上在街上走着,突然回头,看不见原本一直跟在他身后的人。他感觉不对劲,那个人,是不是又跑到哪里睡觉,睡到忘了醒过来?
下午兰罄回到厨房里,小兰花还没回来,所以他找厨房大婶问。
「小七?没有耶,这几天都没看他来厨房找东西吃。」大婶这么说。
兰罄再跑去问金忠豹国。
「小七?他没跟在小头儿你身边吗?那个死小子,又跑到哪里溜达去了!」安国说。
然后他跑去问施问。
「小七?我没见着他。他前些日子太累了,休息一阵也好。我让南先生派两个人给你吧!」施问说。
跟着他跑去找南乡。
南乡则是和他面面相觑,许久,才道:「我让金忠豹国四个人跟着你好不好?」那声音竟是有点安抚意味。
兰罄哼了声,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他先去厨房外头牵了他的赵小猪,然后再去小七房里拿了一条亵裤给小猪闻。说道:「赵小猪,快点把小七找回来!」
说罢,再把鸡腿给小猪闻闻,然后在小猪齁齁叫的时候,立刻把鸡腿藏起来。
「找不到小七,我不但鸡腿不给你吃,还会把你给一口吃掉!快点快点!」
兰罄扯着绳子,把小猪带出门去。
小猪也不知有没有听懂他讲的话,只是一路嗅嗅闻闻,在街上绕了几圈,然后回头看了看兰罄,用它那对小小的眼珠子茫然无辜地望着他。
兰罄用巡城办公之余的闲暇时间找了小七好久,可是一连几天,都找不到小七的踪影。
小七最喜欢躲的牢房他去过了,书房顶上的横梁他也跳上去看过了,大堂柱子后面没找着人,南先生的被窝里没有、他爹的被窝里也没有,小七自己的被窝里也没有,兰罄一直找一直找,而看着兰罄这般模样的众人最后也才发现……
那个人真的不见了……
他从归义县的衙门里消失了……
小七匆匆忙忙地回到涵扬,他身上还穿着归义县的捕快官服,脸上的人皮面具也没换,就这么直奔涵扬外郊的一处山林。
他在满是翠竹的竹林外放了信号,而后等到接应的人出现,亮出令牌,让那人带着直入蜿蜒曲折的山径中,入了地下通道,再过一段冰冷的地下河,通过重重机关,最后进到外人绝对找不着路可进来的山中山、谷中谷,人间仙境浮华宫。
浮华宫建得比皇宫还要奢华,整座宫殿是用最上等的白色与透明琉璃瓦所盖。
日出之时宫殿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而到了晚上灯火从琉璃瓦中透出,映着周边一片湖水波光粼粼,伴着悠悠丝竹声,那美景真是天上人间难以见闻。
小七一踏入浮华宫,便直奔浮华宫大厅。
白纱垂吊的厅中站着丫鬟几名,而大厅主座长榻上正卧着悠闲吃着果子的,生得艳若桃李、美若天仙,教人一看便会闪到眼的,就是这浮华宫的宫主、他的四师姐,宴浮华。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大事,竟然一天内连发三封密函催我回来?」小七跑得气喘吁吁的。
从他来浮华宫多少年了,以往宴浮华要找人可都是让丫头或下人传信,顶多十天一封,像这样一天三封的,可说从来没有过。
宴浮华睨了他一眼,说道:「穿那是什么衣服?」
小七低头拉了拉自己身上的衣衫。「这是归义县捕快的衣服。」
「丑死了!」宴大宫主嫌弃了一声。
「我觉得挺好看的啊!」小七咕哝了句。
「浮华宫里只能有浮华宫的人,你要想继续当你的归义县小捕快,那就先把头提起来放旁边。」宴浮华淡淡说道。
「行行行,我待会儿就去把这身衣服给换下来,不碍着宫主您的眼。」小七说道:「是说,你叫我回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师父那头交代的事情我都还没做完,这回又让你给叫了回来。」
宴浮华先屏退了下人,只留下一名在她身边已有十数年之久的贴身侍卫,道:「我暂时要回神仙谷去。」
「啊?回神仙谷?」小七疑惑。「你回神仙谷做什么,回去看师父吗?为了这件事这么急着把我叫回来?」小七心里又嘀咕两声:「平常就没见你这么孝顺过!」
宴浮华道:「不是回去看师父,是回去给师父看。」
「啊?」小七真的迷糊了。
「我有了身孕。」宴浮华淡淡地说。
「身孕,什么身孕?」小七不懂宴浮华语句里的意思,念了几声以后,突然一个晴天霹雳,他整个人像是被雷打到一样跳了起来,整整窜了有一个人那么高。
摔下地后他唉呀地叫了一声,惶恐地吼道:「师姐你有了身孕?我怎么不知道你一个人也可以自己生孩子,奶奶个熊……还是小春那小子又胡乱做了什么药,可以让男人生孩子的!」
「什么男人!」宴浮华秀眉一拧。
小七立刻说道:「师姐您的确是比男人的手腕还强,做起生意来更是比男人有魄力、够担当,哪个男人能像你这样,赚金子银子像挖沙子一样,几天时间能这里堆一座金山、那里又堆一座银山的!」
宴浮华听完小七的话,转怒为笑,倒也不气了。反正她这师弟从小口无遮拦,她也习惯了。
她顿了顿说道:「总归一句,我回神仙谷后,这浮华宫大小事务就交给你代为管理了。小阙那孩子不定性,成天想着往外跑,书没读好、功夫也没练好,就说什么要行侠仗义闯荡江湖!你给我好好注意他有没有乖乖读书练武,还有,不许宠他,他若跑出去,回来就照宫规处罚,若让我知道你再帮他蒙混,我连你一起罚。」
小七啧了声:「不想自己打孩子就要别人打,小阙那孩子我也打不下手的好呗!」
「养子不教父之过。」宴浮华淡淡地说。
「那又不是我生的!」小七一张脸皱了起来。
「我生你养不成吗?」宴浮华眉一抬,快动怒了。
小七立刻点头道:「行行行,师姐您说什么都行!您尽管宠他爱他呵护他,教孩子的事就由我来成了!」
「这才是我的好师弟。」宴浮华颔首。
小七只觉得无言。
是说,宴浮华其实也算待他不薄,虽然老爱使唤他做这做那,让他在外头天天跑天天忙,可浮华宫地窖底下那些金银财宝宴浮华从来都是任他取用,有时她若得了什么好东西,像千年人参、万年大补丸啊,也是会不吝啬犒赏她师弟他一番的,然后……
继续要她师弟他为她卖命……
可宴浮华那宝贝儿子宴阙算是他从小拉拔长大的,为了那孩子啊,让师姐多折腾几下,小七其实也心甘情愿。
交代完了浮华宫的事情,宴浮华很快就和那侍卫离开了浮华宫。
那侍卫离开时小七还朝他瞧了瞧,那人也对他看了看,但在彼此的眼中都没看出什么,小七则是在那两人走后,抓了抓下巴,想了一些有的没的。
最后则是耸了个肩,把一切抛到脑后去。
反正师姐喜欢谁那就让她喜欢去,她那个人那么精明,是不会吃亏的。
罢了罢了,没他的事。
小七随后换了张脸,出了浮华宫,来到涵扬城里一座曾经隶属浮华宫之下,但最后却让宴浮华丢给了他管的青楼「苏雪楼」里。
他是从后门翻墙进去的,入了自个儿在苏雪楼里的厢房,门一开,便见素蘅在里头翻着帐本。
素蘅一见他便高兴得跳了起来。「公子,你回来了啊!」
小七朝素蘅摆了摆手,说道:「先打水给你家公子我沐浴,大爷我快累死了,沐浴完要睡觉!」
素蘅叫了声知道,立即冲出去,随后房里帘后又走出一个身穿紫衣的美姑娘。
那姑娘文静娟秀,见着小七随即福了个身,没待小七说话,便道:「子问去为公子张罗吃食。」接着就立即出去了。
稍后水来了,小七泡在木桶里,直到身上每一寸都给热水烫得舒爽舒爽,而后素蘅伶俐地替他洗头,洗完头小七自己在身上搓了搓,跟着便站了起来,让丫头们服侍穿衣。
跟着拧干了发,小七一个就扑上了床,倒进又软又香的被褥里,眼皮开始沉重。
「公子,先吃块饼再睡,肚子空着不好。」子问递了块做工精细的萝卜丝饼到小七嘴边。
小七懒懒地翻了个身,侧躺在床上,子问和素蘅便一个喂些小点心,一个斟茶送到小七嘴边,小七刚洗了个澡,又被像皇帝般伺候,整个人实在是舒服得不得了。
而这一舒服,眼皮就越来越沉重,吃到嘴里的东西也懒得再嚼,吞下最后一块后,便说:「我要睡了,别吵我,有什么事等我睡醒再说!」
「是的公子!」素蘅与子问异口同声道。
只是小七眼睛才眯下没多久,门外长廊便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跑步声,而后厢房木门被用力推开来,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阿央,他们说你回来了!」
接着,那声音的主人纵身一跃,整个人便跳到小七身上,压得小七「呜喔」地惨叫一声。
「小祖宗啊,我这把老骨头快被你压碎了,你以为你还小吗?」小七苦笑了一声,把压在他身上的那个小伙子给抓了下来,双手往他胳肢窝下一伸,便使劲搔起痒来。
「哇哈哈哈哈——阿央你使诈!」小阙被痒得一直笑,眼泪都快掉出来了。
小七突然停下动作,问道:「兵不厌诈你听过没有?」
躺在床上,束发在挣扎间散开了的小阙眨了眨眼,想了一下,「好像有听过。」
「夫子教书你都没在听的,难怪你娘要我好好教训你!」小七又开始呵起小阙的痒。「我教你不读书、不读书,成天只懂得拿那把大剑胡乱砍人,总有天你让人砍了,看你娘不心疼死!」
「哇啊哇啊——」小阙痒得在床上直滚。
最后两人累了,小七这也才松下手,躺到小阙旁边。
小七打了个呵欠,说道:「困死了……」
小阙转头望向小七说:「你回来了怎么不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