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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仙君种情蛊-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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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泥水注入清池,短暂浑浊过后,一条只有手指大小的红鱼在水里愉悦地甩尾,大口吐着泡泡。

    练朱弦捡了一根树枝探进水里,小红鱼绕着树枝游动了几圈,仿佛在感谢他的救命之恩。

    练朱弦勾勾嘴角,轻声道:“去吧,下次别再被人逮住了。”

    小红鱼这才甩甩尾巴,转身朝着远处的水草游去。

    练朱弦还想再多看几眼,却听见身后响起了脚步声。刚刚才被刻记到脑海中的声音,出现在了背后。

    “阁下这是做什么。”

    “”

    练朱弦心头微颤,扭头看去,果然是凤章君。

    不久前还端坐高台之上的男人,如今就伫立在他面前。

    丰神俊雅、气势凛然。

    练朱弦曾经暗自假想过彼此重逢时的情景,却万没有这一刻来得真切紧张。

    他稍微静了静,这才回话道:“在下来时在涸辙里救下一条小鱼。见它可怜,便用鲛绡裹了一路带在身旁。方才发现此处有锦鲤悠游,便将小鱼投入水里,也好结伴同修。”

    当他说话的时候,那条与众不同的小红鱼又游了过来,仿佛在替他作证。

    凤章君低垂着眼眸看了小鱼儿一阵,脸上冷冰冰的,看不出什么情绪。

    “没有仙骨的蠢物,即便侥幸上得仙山,也是朽木难雕。倒还不如在山下找个池塘湖泊,同样是短暂一生,倒还能过得开心快活。”

    练朱弦一凛。

    虽然他并不知道凤章君何出此言,可是自从踏入云苍山门起这一路上被轻蔑、敌视的那种屈辱感,又涌上了心头。

    只是面对那些无关要紧的人时,他可以满不在乎。而现在,他却难掩内心的失落。

    莫非那条小红鱼其实是老天给他的一个暗示,暗示他“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可练朱弦也没有忘记自己的使职——既然教主希望与中原云苍修好,那自己就万万不可意气用事,坏了大局。

    于是他便不再多话。

    倒是那凤章君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主动道:“阁下有点面熟。”

    仿佛是近“乡”情怯。练朱弦话到嘴边,反而犹豫起来,“五年前,仙君来过南诏。那时曾经远远见过一面。”

    “阁下原来是五仙教。”凤章君反应也是极快:“可我认识五仙教主,并非是你这般模样。”

    意识到凤章君正在打量自己,练朱弦也本能地抬起头来。

    他这才发现凤章君眸中无光,可以说是沉稳至极,却也如同至黯的渊薮、死水无波。

    练朱弦突然开始怀疑:这究竟还是不是自己当年认识的那个名叫小华的少年。抑或是有人夺了他的舍,换了他的魂?

    然而怀疑归怀疑,练朱弦依旧不动声色:“神外雪山一带近日尸妖作祟,兹事体大,教主亲自带人围剿,这才派我前来。”

    凤章君倒也接受了这番解释。

    “贵教还是第一次受邀参加真王成圣大典。阁下既能受命前来,想必也是教中股肱。希望此行之后,阁下能将云苍与中原各派的善意带回南诏,让修真正道永享安宁。”

    善意?仿佛也没多少善意。安宁,我看也安宁不了多久——练朱弦暗自腹诽,但表面上却温和平静。

    见他驯服,凤章君也没有更多话要说,转身准备离去。

    心知此后恐怕就再难有这般独处的机会,两种纠结在心里一个碰撞,练朱弦还是忍不住脱口道:“请问凤章君可还记得柳泉——”

    凤章君脚步一滞,却并未停驻,只留下了一句话。

    “云苍是修仙地界,帝光之下,俗世凡尘莫提。”

    竹林里刮起一阵凉风。看着凤章君远去的背影,练朱弦仿佛听见了一阵孩童的低语。他侧耳,这才意识到那又是自己的幻听。

    他回过神来,将不知何时已经捏在手里的信物收了回去,然后起身朝大殿走去。

    ——————————————————

    原来,席位离门口太近也不全是坏事。

    当练朱弦准备推开殿门往里走的时候,他又听见邻座那几个小妖在讨论他了。因为当事人不在场,它们甚至不需要控制声量。

    第一个妖怪道:“听说两百年前,五仙教前任教主诺索玛犯下大错,连累整个五仙教与中原正道撕破脸皮。现任教主继位后一直想要消除影响。那护法美人就是被打发过来赔礼道歉的,看他刚才坐立不安的样子,啧啧,真是可怜。”

    第二个妖怪讥笑道:“你可怜他?瞧瞧你刚才那狗德性!明明离他还有一丈远,就怕得连口大气都不敢出!”

    又一个妖怪大着舌头道:“俺二哥根本就不是怕是紧张!那五仙教的小美人长得那么水灵,瞧那水汪汪的绿眼睛,还有眼下那颗朱砂痣只一眼就能把二哥给看酥喽!俺听说南诏多妖人,这小美人该不会也是个雌雄同体吧?!”

    他这一番骚话,引来一片不怀好意的笑声。甚至还有一个妖怪大放厥词:“我就说五仙教怎么派了这么个盛装打扮的妖精过来,难不成是想给咱们云苍的这个君、那个主的,生个胖娃娃?”

    练朱弦越听越是离谱,这要是在别的地方,他恐怕早就已经割了这几个妖怪的舌头。

    却又有妖怪阴阳怪气道:“你们这几个老醉鬼!是没看见他戴着的黑手套吗?五仙教浑身都是毒,普通人连碰都不敢碰,哪里还敢打他屁眼的主意?而且,我听说他们喜欢活吃蛇、吃虫,好像连人肉都吃得!小心被他听见你们说他坏话,赏几条毒蛇钻进你们的屁眼里去!”

    如此秽语污言,练朱弦实在听不下去。他啪地将门推开,黑着脸径直回到席位上。

    那些妖怪们一见恐怖小美人登场,顿时纷纷闭嘴,又重新安静如鸡。

    玄桐含笑点头:“也请你用心保护好阿蜒。他不仅仅是五仙教的护法,更是曾与你患难与共的兄弟,莫要让他失意。”

    凤章君应了,随即起身告辞。原路走出听瀑居,就看见情花藤下林子晴与练朱弦正在等候。

    他还没走过去,阿晴已经凑了上来:“仙君哥哥,掌门师兄与你说了些什么?”

    练朱弦却一把将阿晴逮住:“别胡闹了,你不是还有事吗,快滚!”

    阿晴依言滚远了,于是又剩下来时的二个人,一同离开听瀑居,沿原路往谷口走去。

    约莫走了半炷香的工夫,练朱弦忽然停下脚步,指着右手边的一条岔路:“出门在外,如今这一身不太方便,我的居所就在附近。不知仙君可否稍待片刻,容我做些调整?”

    其实凤章君早就觉得他浑身银饰琳琅,美则美矣,却也太过招摇。于是两个人便上了岔路,往林翳深浓的秘境里去了。

    练朱弦的居处名为“画境”,是一片远离尘嚣的静谧之地。谷中气候湿热,此处却颇为凉爽。大抵是因为头顶的树冠遮天蔽日,而远处的高山融雪又汩汩而来,带走了燥热与瘴毒。

    前方山谷狭窄处并立着两株老树。枝端缠绕着几株蔓乌头,蓝紫色花藤如瀑布般垂挂下来。

    撩开“瀑布”便是一片小树林,林下的灌丛里掩映着无数珍贵药草。或许是因为食源充足,林间鸟鸣啁啾,居然还有绿孔雀悠闲踱步。

    景色优美,但修筑在树林边缘的竹屋就不那么起眼了。屋内宽敞,陈设却不多。除去一些竹制的日用品之外,房梁上还倒悬着风干中的草药,散发出淡淡清香。

    练朱弦将凤章君请到外间暂坐,又从地窖里取出一个小坛,坛里是千年雪水。

    他为凤章君倒了水,转头就进了内间,开始脱下盛装。

    刚脱到一半,他听见凤章君问话:“当年那些孩子,如今全在谷里?”

    “不是全部。”练朱弦据实以告:“大家在谷里休养了数日,之后那些还记着家的都被送了回去。不记得或是不想回的,也有一些被送往大焱和南诏的孤独堂。余下只有我、子晴与少数几人决心留在谷中学艺,可也是过了好多年才陆续通过入教考试。”

    凤章君若有所思:“这些人如今也该是教中股肱了罢?”

    练朱弦却轻声叹息:“有人根基浅薄,寿尽而逝;也有人学艺不精,走火入魔身亡;但更多的还是死在魑魅魍魉之手总之,如今余下的只有我跟阿晴而已。”

    这倒令凤章君有些意外,可他又联想到自己身上——从柳泉城到浮戏山,再回归云苍峰,其间的生离死别又何尝会比这小小五仙教中的悲欢离合来得轻松。

    也唯有这种时候,他才能真切地感觉到,自己已在世上活过了百年。

    世人都说最大的痛苦是无常;可唯有活得久了才看透,其实无常才是人生常态。若想证道成仙,不参透这一点绝对不行。

    所以凤章君从未想过成仙。

    他正思忖着,只见面前竹帘一动,练朱弦已经重新收拾停当,走了出来。

    摒弃了繁冗不便的服饰,练朱弦换上一身茛纱黑袍。腰腹、手腕和脚踝全都用织锦束紧了,又将头发扎成马尾,显得利落轻快。

    凤章君倒没说什么。得知练朱弦已经准备就绪,他放下茶盏就往外走。

    ————

    与中原诸多门派一样,五仙教内部也无法御剑而行。因此直到走出山谷,凤章君才重新召唤出了纸鹤。

    短短半天之内二度飞上高空,练朱弦显然已经有了些心得,再不至于紧张到麻痹。

    由于有了目标,凤章君御剑更疾,仅用半个时辰就从郁热的南诏飞回到了清凉的云苍山巅。

    一落了地,他就召来几名守卫。吩咐他们立刻带人去仰天堂、橘井堂等处寻找怀远的踪迹。而他则领着练朱弦径直朝旧经楼而去。

    旧经楼是云苍峰背阴处的偏僻院落。大约两百年前,山峰被雷电劈中,落石导致流瀑改道,冲毁了临近的几处宫观建筑。当时的掌门认为是天意,并未进行修缮,而是下令让宫观搬迁、异地重建,旧经楼就是其中之一。

    在凤章君的带领下,练朱弦很快就见到了它的真容。

    那是一栋几乎与瀑布比邻的危楼,周身包裹着一层朦朦胧胧的水汽。云苍峰上其他的建筑都是丹楹刻桷,唯独它浑身的修饰都已朽烂冲净,反倒丛生着一层厚厚的凤尾竹,倒像一只千年的绿毛老龟,荒诞诡异。

    二人顶着隆隆的瀑布水声走进前院,地面一片湿滑,到处都是东一簇西一簇的青苔。

    “看这里!”练朱弦指向一侧的围墙——那里的青苔留有几道近乎于平行的刮擦痕迹。刮擦处裸露着砖墙,说明痕迹尚新。

    他伸手比了一比大小,的确像是尸鬼留下的。

    但除此之外,再无任何离奇之处。

    “跟紧我。”凤章君继续领着练朱弦往里走。

    一楼的正门是虚掩着的,门内没有烛光。而且显然是怀远布了结界,一走进室内,瀑布噪音顿时销声匿迹。

    无法立刻习惯这突兀的死寂,练朱弦一边揉着轻微耳鸣的耳朵,一边放眼望去——全都是书、书、书。

    凤章君曾经简单地提起过,旧经楼被废弃时,就地淘汰了一大批品质不良的刻本书籍。然而这些废书对于怀远而言却显然意义非凡。

    它们组成了他的卧榻、枕头、书案、坐垫,乃至御寒的被褥和照明的灯烛,在这潮湿阴暗的死寂世界里,给予了他文字本身所无法给予的温暖。

    即便可以肯定怀远就是尸鬼的操纵者,可一想到这个独臂人在如此艰难的环境里独活了两百年,练朱弦也并不因为真相即将水落石出而感到欣快了。

    受到潮气的侵蚀,西侧厢房已经坍塌,一楼余下的空间并不算大。凤章君很快巡视了一遍。

    “楼梯塌了,有尘灰,应该很久没人上去过。”

    怀远不在这里,但这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里应该有一个密室、一个能将曾善的遗体偷偷保存两百年的环境。

    无需沟通商量,凤章君与练朱弦默契极佳,立刻分头搜寻起来。

    “这个,正常么?”练朱弦很快就有了发现,他用手指的是一双鞋。

    乍看之下,这是一双规规矩矩的鞋,整齐并排在书榻前面。但是仔细观察,却又显得无比诡异。

    “不正常。”凤章君俯身捡起了其中的一只,皱着眉头正反查看。

    他从未在云苍峰上见过如此破烂的鞋——尽管鞋面似乎还是好的,可是鞋底却早已经磨穿了,脚掌与脚跟都是大洞,余下的鞋底浸着一层乌黑的血垢。

    “厚生堂会为弟子发放衣装鞋袜,有求必应。”为避免练朱弦误以为云苍峰苛待弟子,他不得不如此解释。

    练朱弦则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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