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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她喜欢你？可能她讨厌念念？可能没有原因？坏人做坏事需要原因吗？”卜爱文越说越有逻辑了，可能酒精被体内的酶分解了不少。
“行了，你也别逼文文了。你还有什么要问的，一快儿问我好了。”何佳念站了半天，也看了半天。她积蓄的勇气，那些从进门就四散奔逃的勇气，重新聚集回来。
“那”张沐远日夜期盼过的场景，能亲自问一问何佳念的机缘，如今对面而立，却只剩吐字艰难。电光火石之间，他翻回微信最初的那些记录，终于找到那条消息，他直直地举起让何佳念看，“这个是你发的么？”他不敢想她的回答。
“？？”何佳念凑过去低头看，那语句不需细看也知是何等伤人，自己无论如何也不曾说过这样的话啊，“不是我啊。”
张沐远听了这回答，心跳骤然加速，手机也马上就要握不稳了，可他坚持着想要追问最后一个线索。他知道，如若这个线索还在，那么他就还有一丝自我原谅的借口，若这个线索都是虚构，那么他真的无法想象自己将要面对何种万丈深渊。但他此时已顾不了这么多了，他只想一次全都掀开真相。
“那你再往回想想，我还没出国之前，你跟我说要我们分开。然后有天陆宇辰跟我一起，说让我给你宿舍打个电话，你感冒了，你还记得吗？”
“我不记得啊。”何佳念听他这么问，很是茫然地站在那儿回忆也回忆不出个所以然。
还是卜爱文，更先想起了那个上午，“怎么没有？我还在呢。你不是感冒了，你是拉肚子了，你是不是在洗手间接的？我还等了你好一阵儿。吴漾也在”可如一声惊雷般，卜爱文突然心明眼亮起来，“等等，怎么吴漾又在？张沐远，你刚才说你给哪儿打的电话？不是念念的手机吗？”
“不是。是宿舍。这个我不会记错。她鼻音还很重”张沐远还在摇头回忆细节，卜爱文却已经完全醒了酒，她二话不说一把推开包厢的门。
“吴漾，那微信是你发的吧？电话也是你打的？你干嘛这么恶毒？念念怎么你了？”她的声音无法尖利，但她像是用尽了全力吼出来，刹那，整个包厢都被震得鸦雀无声。
得知真相的何佳念，一瞬间呆住了，她觉得自己胃里心口里一阵阵虚虚的酸，然后她的呼吸开始急促而颤抖，牙齿不受控制地要往一起咬。她好一会儿都不能思考。
她感到了震惊，失望，背叛，难以置信。可她只粗略一想前因后果，便一目了然。
于是她深吸一口气，带着丝毫未能平静的心神，硬是挤出了一个微笑。
此时，可能有山洪，有岩浆，有暴雨，有雷击，何佳念可能已被真相冲得支离破碎，但她就算这一刻死掉，那么她的姿态仍是微笑，两颊咧得生疼的那种微笑。
只有在卜爱文冲上去揪人家的头发，拼命抓人家的领子的时候，何佳念才感到一阵钝痛，眼泪似热酒般呼呼地向外冒。
以为也已经长大到成熟细致的卜爱文，此刻，一秒又回到了高中时那个敢为了何佳念拍案而起的女侠了。不得不说，周围观众，但凡有一点知觉，全都看得泪眼涔涔。
所以大家都愣了好半天，才想起来应该要拉开这两个姑娘。张沐远反应过来之后马上挡在了卜爱文和吴漾之间，费了好大力气，才把卜爱文拽了出来。可她哪儿是个听话的，伸胳膊蹬腿，张沐远只能不断向外拖她，一拖二拖，竟直接出了m乐迪的大门，转头进了旁边冷气十足的mall里了。冷风一吹，卜大侠这才安静了些许。
“明暗结合，指挥执行。吴漾还真是一气呵成，永不放弃呢！这么经典的把戏，让你何佳念碰了个正着。你也真是好命。”卜爱文打赢了，但自己衣服也抓破了。可她一点也不在意，现在正十分坦然地享用何佳念刚刚买回的补给，奶茶和蛋饼。
“”何佳念很想说自己没事，可她说不出口。她只瞥了一眼，就知道那微信里的字句是何等无情。她不用想也知道，那通电话里的谈话又能有多少残酷。她承认，在最初的日子里是自己的自卑作祟，才要和张沐远分开。可她也终于承认，她从来没有真的相信他们两个会分开。然而暗流推波助澜，竟能酿今日之殇，是何等造化弄人？
“她酒也差不多醒了，你送她回去吧。喏，这是打车钱，别坐地铁了。”张沐远本想一直陪着她俩，可他觉得自己的心都被抽空了，一点力气都没有了。真相仿佛印第安纳冬天的冷风，不留一丝情面地挫伤他的皮肤，鲜血汩汩而出，再无半分愈合的可能。他想向天长问，他的人生，为何如此讽刺？过往皆是谎言，来日可能转圜？！
卜爱文不知道何佳念现在对张沐远是什么心情，她只知道何佳念这些年拒绝了所有的追求者，包括那个半吊子时不时来表白的高岑。可每次问她，她都说她早就不爱张沐远了，而且两人多少年都没有联系了。她只不过是没遇到合适的对象，动不了心罢了。
卜爱文现在和何佳念的关系，也远不如从前那么亲密了。也许是地理的距离，也许是成长的疏离，也许是她自己也伤痕累累。她不再像从前一样，凡事都要冲到最前面问个清楚，弄个明白了。所以何佳念说不是，她相信也就是了。
第179章 无解（）
张沐远安排了别人打车回去，自己却是连车都坐不了了的。他觉得自己脑子里打着转，响着能让人被催眠的余音，整个人都茫茫然地向前无目的地走。
不知不觉间，他却走回了三中，路过路口那家小吃店，无名冷饮，那片梧桐绿荫，再向前又走过了j大医学部，走过了mlf大剧院。多少往事，在季夏的夜幕降临中，终于得到了自由，可也姗姗来迟。张沐远只觉得自己早先被抽空的心里如今却蓦地被填上这所有的记忆，有难以承受的剧痛。
这样走着，绕了几个大圈子，在夜色极浓，夜露深重之时，张沐远才终于回到了家。
因为他和靳希一直在美国，他还没毕业，靳希也刚刚毕业不久，所以在这座城市中他们并没有置办婚房。这回来的一阵儿，双方爸妈都十分想念自己的孩子，加之张沐远还有个调理身体的重任，所以他们干脆是各自回家住的。
爸妈已经睡下了，他轻轻开了门，露西听觉还是那么好，一个翻身就起来迎接她的哥哥。趾甲和木地板刷拉刷拉的声音在这夜色里听起来有一种能安慰人心的温暖和力量，但也衬托得张沐远此刻万分迷失与孤独。
他用力笑着，揉揉露西的头，把她送回新窝窝，转过身去却还是叹了气。
夜更深时，却突然落了雨，雨下了一整夜，张沐远也就睁了一整夜的眼睛。他不知道该和谁说这一切，他不想被人同情，更不想被人嘲笑。事到如今，他似乎要怪也只能怪自己罢了，自己酿的苦果，合该自己一人品尝。听着雨声扑扑簌簌，他的烦忧毫无解脱。
可有些真相，一旦揭开，其中后果只能是覆水难收。因为所有的相关的不相关的心情，全都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他应该将错就错，从此与靳希过平静的生活。可他头疼欲裂之时，连他自己都惊惧，他满心想着的居然是自己的不负责伤了何佳念，也负了靳希。他似乎一瞬间被剥夺了可以幸福的资格，从此只应终日一人赎罪。
可若他沉默，他依然有机会，只是在轰烈地让事实搅乱所有安乐，还是默默做一个好先生之间，张沐远做了个滑天下之大稽的选择。温和稳重如他，这次却终究没能再多想几日。他只决定在太阳出来之后，就去对靳希说出一切的真相。说到底，她如今是自己的太太，她有权利知道所有来龙去脉。虽然这理由甚是冠冕堂皇，但内心深处一个十分隐秘的角落兀自知道，张沐远已经惊慌失措。可他没有想到，他这样做是诚实，但也是千万分的自私，因为靳希何其无辜，她又为什么要与他共同承担这可怕后果。
靳希这一夜睡得不知为什么也很不踏实。她昨天晚上和张沐远发微信，没发两句他就说要睡了，可她总是隐隐觉得有点莫名其妙。但她依旧顺和，所以她没有多问，只道了晚安。只是第二天一早，张沐远又突然联系她，说要到她家来接她一起去吃早饭。这让靳希更是摸不着头脑，但还是精心打扮了，落落大方地出门去了。
当时握着你的手对你说永生永世要保护你的人，如今真的对你说，那时的誓言是真的，现在我不能履行了也是真的。你能说什么呢？一剑劈了他么？仿佛周围的场景全都虚空，背景音慢慢下沉，真实的只有自己肉体的存在，可是思维却完全不能运转。你听得到呼吸声，叹气声，玻璃杯放到玻璃桌面上的声音，可你听不到一丝希望之音。这该就是绝望的感觉了吧，无路可退，仿佛被按住手签一张生死契，而如今输掉的人只有你一个。这就是靳希现在心情的全部写照。
虽然张沐远没有提一个字要和她分开，但在x巴克里她的咖啡从滚烫到冰凉，却竟听不完张沐远絮絮地道他与何佳念的过往。她已明白，自己多年的懂事与不问，真正给自己埋了一个大雷，如今引信轻易被带出泥土，抛向空中，再也夺不回。
她也突然明白，张沐远在亲密时刻的无能为力，其实在很大程度上可以证明，他的心里从来都没有放下过何佳念。
自己这么多年的努力，在感情中没有一丝错漏，没有一点凌乱，全心地爱他，竟然还是抵不过有些旧情的顽固。之前不过是种种误会和机缘才把他推到自己身边，如今只刚刚解了这误会，张沐远就分分钟无法履行和自己的诺言了吗？那么她算什么？一个妻子的意义是什么？
靳希这样想着，突然失笑：“我懂了。你需要签离婚协议吗？我们在国内就不必了吧，因为我们还没来得及登记。什么时候回美国，你需要去，我陪你。”
“不，小希，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心里太乱了，我想告诉你所有事情。之前我已经死心了”
“还是了，如今你现在心便活了。不必多说了。我不会做什么纠缠不休的事情，太配不上我的格调了。”靳希打断了他的话，她的心揪成一团也痛成一团，她拼命忍住不要眼泪流出来，她觉得自己只剩最后这一点尊严了，她一定要守住。
“不，我不是要与你分开。我想我想我需要一段时间来想清楚。”张沐远其实根本不知道自己需要什么，他觉得自己所有的智商全都归零，眼前的这个困局，他只想回到一个封闭的角落里，慢慢厘清。
“现在我是不是只能说好？如果我不同意，就成了不体贴不贤惠的妻子。呵呵，如果我还能算是一个妻子？真的没事张沐远，我们根本算不上是夫妻对么？我今天才明白，这几年的感情，这结婚以来的幸福，都是我一个人虚构出来的幻影。其实你对我没有爱，只有同情，不然这一点波澜根本撼动不了我们的婚姻。算了，你要时间便要吧，反正我们甚至都不住在一起不是么。”虽然眼泪是如今最于事无补的东西，但靳希说到此处，终于忍不住流了泪。她也是在与张沐远相识的这几年里，第一次说这样直接而锋利的话，她不知有没有刺伤张沐远，她能确定的是这些话伤人先伤己。
“不，小希！”张沐远也哭了，他没想到是这么个结果。他只是太难过了，他想得太简单，这事哪里能分享。真应该一个人吞，一个人痛苦消化。
“别说了！”靳希蓦地起身，风衣的一角带倒了空杯子，可它也不过在桌面上无力地滚了两下，并没有掉在地上。她回头看了一眼，还是狠心走出了店门。
空荡的咖啡店里，冷气足到令人胃痛。但此刻呆坐的张沐远，却丝毫感受不到，虽然他嘴唇甚至已经青紫。他只觉得自己回国之后一步错步步错，如今更是把一整个世界都搅得地动山摇。
第180章 逐源（一）（）
同一时间的早晨，卜爱文这个醉鬼终于彻底醒了过来。何佳念昨天送她回来，没想到她爹妈竟然到外地旅游去了，这何佳念又当爹又当妈，哦不，总之是各种照顾，忙到半夜，也就干脆在她的大床上住下来，省得半夜她睡到厕所里去了。卜爱文能干出这种事儿，绝对不稀奇。
“念念，你能不能往旁边睡睡，都快把我挤到地上去了。”卜爱文半睁着眼睛，用脚踢了踢何佳念。
“？？”何佳念好生冤枉，这位同学，你仔细看看好么，到底是谁把谁要挤到地上去了。可谁让何佳念那么好脾气呢，这样也只不过轻轻地说，“额，要不你认真瞧瞧？”
好么，卜爱文这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