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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不负-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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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淌在这锦绣华堂。

    燕昭承举杯向他致意,这位年轻的太子年仅十七岁,肤色细嫩,生的玉雪可爱,瞧着比他的实际年龄还要小上一些,不过是十四五岁的样子。

    司徒岩若眼光却在苏岚这一划,似有异色,却是低低笑出声来,举起杯子与他隔空致意,饮尽杯中酒时,姿态疏狂而不轻佻,他身后的周国官员皆是神色如常,对他如此不羁行径,早已见怪不怪。倒是燕昭承被他这姿态一时晃住,杯中酒洒落,亦是不觉,司徒岩若眼光璀璨,含着三分戏谑瞧着他,更叫燕昭承窘迫。

    燕国重文,崇古时君子风,讲克己复礼,战战兢兢君子之道。

    周人楚人皆放达,时人更偏爱那风、流不羁的少年郎,年少轻狂傲骨凛凛,更成了褒奖人的标签。

    涉世未深的燕昭承,又哪里遇过司徒岩若这般的妖孽,一时怔楞,落在楚人眼里,也十分好笑,更添了几分鄙薄。

    “燕国呆子。”郑彧笑了笑,低声在苏岚耳边道,苏岚无奈地叹了口气,将他拨到一边。

    苏岚看过去时,司徒岩若举起玉杯向她致意,一副挑衅姿态,她只点了点头,丢了个清清冷冷的眼神,便不再理会。

    ———————————————————————————

    不多时,纳兰珩、纳兰瑾二人便陪着齐朗到得殿内,王愫落后他半步,一路行来,倒是低语不断。因皇帝未至,苏晋带着几位家主,却是迎候上前。

    齐朗缓缓走上前去,他的位置特殊,正中央御座为楚主而设,可他亦是人君,便在左案另设一袭,单辟给他,瞧着右侧的周燕两国并无差别,可却高出几分,凌驾他国使臣之上,这等安排,也足见鸿胪寺用心良苦。

    相迎那日,苏岚与苏峻并未站立一处,此刻瞧见兄长那几乎要浓的几乎要滴出水的眼睛,亦是说不出话来。苏峻为人沉稳练达,性格却冷厉阴鸷,单从面上,比之苏岚更叫人畏惧。他此刻大概也不能用阴鸷来形容,苏岚只觉着他如同火焰,却是泛着莹莹蓝光,似业火。

    玄汐瞧见苏岚的眼神落在苏峻身上,她眼里一片平静,如深泓,溯她眼波而下,瞧不出情绪的半点波动,真不知该说她耐性极佳还是演技高深,或者说,已是深恨到步步为营。

    玄汐却是拍了拍苏峻的肩膀,力道拿捏恰到好处,将他从自个的化境中唤了回来,玄汐微微一笑,对上苏峻眼底那还未消散的黑色,举杯道:“我敬苏大人一杯。”

    苏峻饮下杯中酒,才发觉苏岚投过来的眼光,平静而无波动,就缓缓落在他身上,忽觉得耳根滚烫,长长叹息一声,将杯子落定桌上。

    王愫忽的向苏岚祝酒,引得众人眼光落到他二人身上,师出同门,情同手足,俱是不世出的人物,而今却各事其主,这关系当真十分有趣。

    苏岚亦大方举杯,饮酒时,却仔仔细细瞧他眼神,顷刻间就知悉了他未说出的话语,不着痕迹地将左手搭在袖袍之上,借着饮酒,比了个三。

    这杯酒才喝完,一直与司徒岩若互相瞧着的齐朗,忽的转向下首,也举起杯来,众臣皆惊,循他眼光看过去,一人已是举杯起身,烟水蓝色锦袍,肩绣青鸾。

    那色无其二的人,分明就是苏岚。

第四十五章 孤鸾不鸣(三)() 
苏岚此刻,直迎上齐朗的目光,她拼力挺直脊背,微扬着下巴,看着他的脸庞,隔着这不远的距离,却看不清他的眼。

    他端坐御阶,如隔云端;她站立庭中,如披风霜。周遭喧嚣,亦如潮水消散。

    她忽的启唇一笑,世无其二的容色,如中庭芙蓉照水,漾开春、色当朝。

    色倾当世,才冠闺帷,从来都是形容她的句子,无论她是苏岚或是苏颜。

    她将杯中酒一口饮尽,疏狂不羁之中,却透着只有他才能懂的痛或绝望。

    他亦从容饮下杯中酒,收敛起笑容,只觉着这楚国佳酿梨花白,是这世上,最苦的酒。

    她将玉杯随意一甩,却是稳稳落回桌上,一撩衣袍,便坐回原位,行云流水,率直却不粗鲁,直叫人觉着赏心悦目。郑彧瞧她姿态翩翩,那已到了嘴边的话语,却如何都讲不出来。

    倒是端坐苏晋身侧的玄昂,微微一笑,对着苏晋低声道了句:“二郎真是好风采,不卑不亢,是我世家子。”

    “过誉。”苏晋微微一笑,投在苏岚身上的目光幽深难解。

    “齐皇。”司徒岩若懒懒挑眉,语气透着轻佻,“您登基后,还是第一次见呢。”

    “朕亦记着做皇子时,和睿王你的一面之缘。”齐朗收回落在苏岚那的眼光,看向司徒岩若,“如今一见,风华依旧,不逊当年。”

    “陛下您亦是。”司徒岩若亦是一笑,无视身后不住咳嗽的周国官吏,“故人相逢,倒是欢喜。”

    “正是。”齐朗只做不知,端起酒杯向他一送,司徒岩若亦是饮尽杯中之物,一双眼亮如星子,光华流转,如同琥珀莹莹。齐朗眼如寒泉,此刻火烛映照,亦是流光溢彩。

    “二位融洽的很啊。”殿外传来略显苍老的声音,带着几分疲惫,却又透着笑意。

    内侍高声通传:“太上皇驾到!圣人到!皇后到!”

    “臣等参见陛下,娘娘!”

    “起来吧。”太上皇由新帝夫妻一左一右搀着,瞧着脸色竟比前几日坐在皇位上,还好了几分。

    太上皇坐御案中央,身侧便是新帝夫妇,一时父慈子孝,场景一团和气。这举动,当下便破了新帝软禁太上皇的诸多流言,毕竟,太上皇这气色并不能作伪。

    太上皇手执金杯,倒是与各国之使节、群臣共饮三杯,给足了纳兰瑞脸面。郑彧方才不知在何处兜了一圈,这才回了席间偷偷凑在苏岚耳边说:“方才听了桩趣事。”

    “怎的?”

    “圣人夫妇去请上皇,上皇发了好一顿的火气,下足心思,要给圣人难堪。”郑彧夸张地摇了摇头,“圣人也不恼,只说,父子嫌隙,闹给他国看,自是无妨。”

    “我瞧上皇面色颇好。”苏岚借着饮酒,用袖子偏头挡了下。

    “气得红光罩面。”郑彧亦是一笑,“圣人怕也是故意的。”

    “父亲可以不讲道理,可为人子女,就得谦顺恭敬。”苏岚仍是噙笑,“为人臣子,也不外如是。”

    “这太上皇啊,只怕亦是见一面,少一面。”郑彧这回声音倒是压得极低极低,殿内丝竹声起,苏岚亦不再言语。

    太上皇面露倦色,起身离场,歌舞便停,群臣跪送,新帝夫妇亦是起身搀扶,皇后更是侍奉着太上皇就回返内宫,这场上再闹起来时,便只剩下一群男人。

    忽的响起胡笳声声,一队胡人舞姬,进得场内,手鼓声声敲起,舞姬裙摆缀彩珠,随着旋转的动作,带起斑斓光彩,宫灯映衬,这胡旋舞更添新奇,在场使臣官吏,倒是被这舞蹈勾起了几分注意力。

    苏岚此刻斜靠椅背,手执玉杯,和郑彧正闲话着。她所靠角度颇为精巧,正好用郑彧的身子把她遮挡住大半,齐朗那隐秘却始终流连的眼光,她可感受,却也如此装聋作哑地隐藏。

    这胡旋舞刚刚跳起,玄汐斜长入鬓的眉便皱了起来,这御阶下第一二桌的气氛显得安静了些许,苏岚亦微微挺起身子看向司徒岩若的方向,眼光扫过玄汐脸上,玄汐忽的对她眨了眨眼,这表情一瞬而过,再看过去时,玄汐又是微带寒意的样子。

    司徒岩若此时脸已是沉了下去,纳兰瑞亦是面带难堪,只有齐朗的眼光仍旧看向苏岚,并不理会这场中情形。

    一舞已罢,熙国来使当先鼓掌,站起身来,向纳兰瑞祝酒,面带讨好:“今日真是开了眼界!这胡姬难寻,我此前还未见过这样好看的胡旋舞,贵国真是大国风范。”

    燕昭承坐他上首,亦是暗自赞叹。燕国崇儒教那套礼仪之风,宫中宴饮多奏古曲,哪里有这等袒露腰肢的异域舞蹈,他正是少年之时,自然喜好这般朝气勃勃的盛世景象。

    司徒岩若握着玉杯的手,已是爆出青筋,一双琥珀色眼睛,色浓如玛瑙,周身气息全变,连他身后欲开口的周国官吏,都不由得为他气势所摄,纷纷低下头去。

    他本就是胡人舞姬所生,他娘正是在二十余年前的一次宫宴上,因胡旋舞而大放异彩,得了还是代王的周国先皇的青眼,趁着酒醉,便将她纳入府中。胡人虽美,但在周国还是下贱,他娘更是大字不识,几次宠幸之后,便遭冷落,虽怀了他,但母子二人,皆不得欢心。这胡人舞姬,胡旋舞凑做一堆,正正当当,触了他的逆鳞,还是那最不能为人所提的逆鳞。

    “今夜这一出歌舞,是谁排的?”郑彧凑在苏岚耳边问道。

    “后主刚掌宫禁,宫宴上不甚精通,故而宫宴乃是德王妃从旁襄助,其实算是老王妃一手打理的。”苏岚微微一笑,看向玄汐,“礼部亦是掺和了,不过,鸿胪寺没有关系。”

    郑彧的眼光正落在同桌的礼部尚书之子赵安身上,他此刻脸色如金纸,这幅样子,郑彧那到了嘴边的嘲讽,都不好意思出口。

    玄汐对着苏岚努了努嘴,用眼神对她暗暗示意。苏岚心里叹了口气,可实在没法子拒绝,便直起身子,用力地拍了拍手,这一下子,在这大殿里显得万分突兀。

    连苏晋都瞧着她,那副表情,俱是怕她真在这宫宴上不知轻重,毕竟,她十七岁时还曾在中秋宫宴上和玄汐打架,实在叫苏晋吃不准她。

第四十六章 孤鸾不鸣(四)() 
“隐之。”纳兰瑞语气中轻缓。

    “陛下。”苏岚起身,脸上挂笑,实在是神采飞扬,容色绚丽似幻,“诚如方才来使所说,这胡旋舞当真极好。”

    “臣闻,这胡旋舞风行西域诸国,得起精髓者,却寥寥无几。善跳胡旋舞,便得举国崇敬,皆以‘大家’呼之。”苏岚笑着说,“便同惊鸿之于我中原一般,是极佳的技艺。”

    “臣有幸,生逢此时,得见此舞。”苏岚对着司徒岩若一笑,后者的面色缓了几分,“一时有感,当序诗作。”

    纳兰瑞听得苏岚解围之言,抚掌而笑,倒是对司徒岩若道:“不知睿王可准我大楚文坛之魁首作首诗来?”

    “吾洗耳恭听。”司徒岩若脸色和缓不少,对着纳兰瑞微微一笑,转而看向苏岚。

    “臣献丑了。”内侍极快地就送上桌案并纸笔一应物件,苏岚略略沉吟,便提笔疾书,所书不是她惯写的瘦金体,却是行书一气呵成,字如行云流水。

    刘元接过苏岚手书,纳兰瑞微微颌首,便听得他念道:“高堂满地红氍毹,试舞一曲天下无。回裾转袖若飞雪,左鋋右鋋生旋风。琵琶横笛和未匝,花门山头黄云合。忽作出塞入塞声,白草胡沙寒飒飒。落花绕树疑无影,回雪从风暗有情。”

    刘元念过此诗,不知是何人先拍起掌来,这大殿一时皆是声声赞叹,倒显得颇为夸张。苏岚却只是笑意盈盈立于重华殿中央,接受着各色眼光的洗礼。

    “阿苏高才,真文坛这宗主也。”王愫含笑开口,说了今晚第一句话,“我这师兄,实在惭愧。”

    “师兄可不要打趣我。”苏岚亦不避讳她与王愫之亲昵,笑着道。

    “你师兄说的也恰切。”齐朗似闲话家常一般接过话来,似是再平常不过一般。

    苏岚神色微敛,却也是只是欠身道:“齐皇过誉了。”

    纳兰瑞倒是笑意浅浅道:“朕倒是要赠你个彩头。你不是觊觎朕那组白玉小像,就赐你了。”

    “多谢陛下。”苏岚躬身,“劳您破费了。”

    苏岚在司徒岩若炽热的眼神中退回原座,却见玄汐暗暗打了个五五的手势,不由得瞪他一眼,见他比了三七才勉勉强强点了头。纳兰瑞那套白玉件成色极好,她一向喜欢,可还没有到手,便被玄汐分去,实在难过了些。

    ——————————————————————————————

    宴散无声,纳兰瑞邀齐周并各国使节,去赏月色溶溶之下的楚宫千株梨花。夜色里,棠梨如雪,乃是楚宫里至美的几景。上头众位家主作陪,宾主欣然起行,这重华夜宴,便也骤然散去。

    苏岚笑着同众人一一告别,酒意上涌,只觉脚步略有些漂浮,便也不矜形象,一撩袍脚,便坐在重华殿的阶上,亦不管那袭烟水蓝色长袍乃是价比黄金的月华锦织就。

    宫人无声收拾大殿杯盘狼藉,月华似水,宫灯璀璨,春风轻缓。这重华殿本就是临水大殿,殿前夏时被荷花环绕,如同浮于莲花之上,亦是人间盛景。

    此时殿前湖水解冻,虽没有碧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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