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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兴郡也是三吴旧地之一,若有失则江南震动,朝室不稳。”张法顺道:“将军是否调遣北府军南下平乱?”
“不。”司马元显摇摇头,说:“米贼围攻吴兴郡,本将军要借机大赌一把。”
“将军要赌什么?”
“赌人心向背,赌我司马元显的未来!”
张法顺一时接不上话来,他虽然素有智谋,但必竟不在司马元显位置,难以理解司马元显的话中含意。
“我大晋在江南太平近百年,除了皇族司马氏,士族嫌得的不够多,庶族嫌得的不如士族多,百姓嫌一无所有,所有的矛盾都指向朝廷。”司马无显一声冷笑,说:“这就是朝上那些老棺材梆子常说的民心。”
“哦。”张法顺深以为然。
“可这不叫民心,这是贪心,贪心是永远填不满的。”司马元显站起来走了两步,说:“民心是什么呢?民心就是百姓们被推到水深火热中,然后我司马元显把他拉出来,让他们有吃有喝过上太平日子,他们就会真心拥护我司马元显。”
张法顺道:“将军这招棋甚是高明,可米贼能成立百姓们深以为恶的水火嘛?”
“米贼匆忙建军,人员多是流民组成,没有粮草供应。”司马元显搓搓手,说:“江南眼下天寒地冻,米贼若攻下吴兴郡,他们会等着饿死,还是去抢呢?”
“以目前米贼的军纪来看,他们绝对会去抢。”
“一抢就要杀人,吴兴郡中的士族豪门不比会稽郡差多少,士族豪门流的血多了,他们会怎么办?”
张法顺道:“士族一定会对大将军的话言听计从,奉若神明。”
“对。”
司马元显心中暗暗盘算;天师道攻下吴兴郡只能算是开始,顺势将会稽郡拿下大杀特杀,才更合本将军心意,只是后面的话不必对张法顺明说而已。
“大将军,可怎么说吴兴郡也是三吴之一,总不能放任米贼攻城不管吧?”
“米贼要攻吴兴郡,朝廷派出两支军队装模作样驰援一二,输了便退回建康据守。”司马元显冷静说道:“吴兴郡太守是谢氏谢邈,谢邈性情耿直,绝不会充许米贼进城的,谢氏和米贼成了水火不容的敌对,等着看看王氏怎么办?”
张法顺连连作揖:“将军果然高明,张法顺今日茅塞顿开,如闻天书,佩服佩服!”
二百零六节 金牛湖()
天师道要进攻吴兴郡了,整个江南风声鹤唳。
会稽郡以南的晋室州、郡、县官员,在天师道起兵后,大部分直接望风而逃,甘派以血明誓、非友既敌的作法更是被传的闻之丧胆,自永嘉南渡后,又一次大规模的逃难人潮出现了,只是这次是由南向北逃。
“米贼从南边杀来了,不入教的要被砍头了。。。。。。”
“米教的人来了,他们填井烧房,还要噬血明誓。。。。。。”
各种恐怖传言的刺激下,一大批、一大批的人群从各地不断的涌进建康、吴兴郡、会稽郡来避难,在大部分老百姓心中,晋室虽然从来皇权不下县,但总是大伙的天,最少还有那么一丝丝的公平和温暖。
吴兴郡属汉以前归吴郡管,至东吴元宗帝孙皓年间由吴郡中划出,另名吴兴郡。
谢安四十四岁东山再起时,首任便是任吴兴郡太守之职,现任郡太守谢邈,为谢安侄子,素以性情耿直闻名。
吴兴郡滨临太湖,境内地势多湖泊沼泽,郡内多条溪流汇集,每逢暴雨连绵之季,郡内常常发生水灾,只有到了冬季无雨季节,车马才得通畅无阻,因此不是豪门士族首居之地。
数日内,数万难民肩挑手推,赶着牛车,领着牲口涌进吴兴郡。
吴兴郡大街小巷立刻堵的拥护不堪,房舍下、井台旁、枯树边处处都是拖家带口的逃难人流,不论白日黑夜时时会响起孩童与妇人的哭泣声,每天总有流民冻毙街头,多亏冬季天干物燥,不似夏季梅雨季节,没有发生大规模瘟疫。
郡太守谢邈面色憔悴,在府衙内来回踱步,神色有些心不在焉。
“报。。。。。。”一名参军一路喊着冲进府衙,施礼禀报:“禀太守大人,城门校尉来报,有数百名流民要求进城避难,请大人定夺。”
谢邈道:“传令城门校尉,先开城门放人进城,同为晋室汉民,岂能有难不救。”参军原地不动,一付欲言又止的模样。
谢邈催促道:“愣着干什么,为何还不快去通报?”
“太守大人。”参军小心翼翼的问道:“城内如今挤的连头牛都放不下,上批难民进城时,大人已腾出太守府安置,若再放数百难民进来,让他们何此安身?”
谢邈抚摸胡须半晌,眉峰一拧,令道:“令城门校尉将派人通知城中孙氏、吴氏族长,在其府内收拾出数间大院,安置难民入住。”
“诺。”参军转身出府衙没半盏茶功夫,又折了回来,禀报道:“禀报大人,孙氏族人与吴氏族长在半路上将我拦下,说有要事与大人商议。”
“有请,有请。”
孙、吴两姓属三吴旧地大族,其中孙氏族人更是当年东吴国姓,先后在江南数百年的经营,族内蕴含的实力枝繁叶茂,纵然是王、谢等四大士族也不能小觑。
谢邈为吴兴郡太守,自然非常注重与孙、吴两姓处理好关系。
孙、吴两位族长在参军的带领下,进入郡府衙大堂,与以往不同的是,后面竟有十数名身穿长袍的老者相继跟进,这些老者个个面色气势倨傲不驯,从面相上一看,便知平时多是发号施令的人物。
谢邈问:“孙族长,如今城中街道难民拥挤,不躲在府内避寒享福,来太守府衙有何贵干?”
“太守大人,老夫风闻米教众贼正集众向吴兴郡杀来,情势紧迫,越礼直闯府衙,望谢大人体要怪罪。”孙族长施礼道。
“本官早已得到风闻。”谢邈沉吟道:“可是这消息属实嘛?吴兴郡不如会稽郡富庶,距离建康一马之遥,北有吴郡可以借势,米教怎么会单选先攻吴兴郡?”
孙族长召了召手,一名葛衣老者越众而出。
“天极宗修士郝柏,见过太守谢大人。”郝柏说道:“在下保证,米贼确实聚众向吴兴郡杀来,只因吴兴郡境内河渠交错,才阻滞了米贼脚步,估计三二日后,米贼前锋便会兵临吴兴城下。”
“谢大人,本朝自定都建康起,百余年间,先后有王敦、苏峻之乱,但他们只与皇权争斗,兵乱从未波及三吴八郡。”孙族长道:“此次米贼兵乱则大不同,据闻凡攻陷郡县后,一是先要诛杀朝廷官吏,教众要噬血明誓,二要将城中士族和庶族府中财物抢劫一空,充做军资,太守大人拿个主张,吴兴郡城是弃是守?”
“当年在前秦百万大军压境,本官叔父携妓游湖,临风抚琴,而今米贼一群乌合之众来攻吴兴郡城,本官若弃城而逃,岂不污了谢氏祖辈英名。”谢邈傲然道:“诸位放心,本太守在,吴兴郡城便一定在!”
孙族长一笑:“谢氏门人以忠正耿直闻名于世,太守大人若执意要守,老夫不才,誓必力助到底。”
“这位郝居士是?”谢邈和谢道韫一同信佛,他指着郝柏询问。
“在下是一名修道之人,宗门弟子大半惨死米贼之手,有生之年便是与米贼死拼到底。”郝柏如此自我介绍道。
“唉,天师道一个千年巨派,如今怎变得似嗜血狂魔般不可理喻。”谢邈叹了一口气,说:“不论天师道是否来攻,咱一起去看看城墙修缮情况吧。”
“好,愿随谢大人前往。”孙族长做了一个礼让。
郝柏心中浮起一片希望,以往协助过的郡县,要么城墙低破,要么城中守军不济,眼下的吴光郡城可不同,城墙又高又厚不说,主要是有谢氏和孙氏等大族鼎力相助,正是一个与天师道决一死战的好地方。
蓝天湛湛,白云舒卷,
谢邈率领守备赵将军和数名族长登上城头,凭风四下瞭望。
吴兴郡地势北高南低,城南地形略显平缓,西部多是丘陵荒林,城东湖泊沟渠纵横交错,城下护城河宽数十丈,只是冬季无雨,大部分护城河中干枯无水。
谢安任吴光郡太守时,天下战乱不断,曾派人大力修缮过城墙,城墙均以熟土堆垒,黑色秦砖压彻的箭跺,十分坚固。
谢邈道:“郝居士,你曾与米贼数番争斗,可谈谈看法?”
“大人,吴兴郡的城墙没问题,先请派人将引水进护城河,从地势上看,米贼只能从城南和城西两面进攻,接下来数月时辰都对吴兴郡有利。”
“哦,怎么说?”
“米贼远道来攻,只能露宿于野外,他们的帐篷极少,粮食又供应不足,如今天寒地冻,光这天气就够他们喝一壶的。”
谢邈笑道:“接着说。”
“米贼攻城时没有什么章法,先让教众服下五石散一类的丹药,不要命一波一波向上城墙上扑,以往郡县守军在大量血腥死亡的威胁下,大部分不战自溃。”郝柏顿了顿,说:“若还攻不下城,米贼会围城燃火日夜恐吓,待城中守军疲惫时,趁夜派修士入城偷袭。”
谢邈手抚长须,问:“郝居士可有良策应敌?”
“敢问大人,附近百里之内的县城和坞堡可还有大量人口居住?”
“基本没人,都一大早迁到吴兴郡和会稽郡城中避难了。”谢邈摇头道:“最近的关于米教的传闻太血腥,无人敢用命去试试真伪。”
“没人就好。”郝柏献计道:“大人需派人出城,将附近山林焚烧,水井填平,米贼远道来攻时,没有攻城器具,无柴草可以取暖,无粮可取,无水可喝。。。。。。”
孙族长笑道:“如今天寒地冻,米贼若进犯吴兴郡,让他们在城外喝上半月西北风,不需官兵出城杀敌,冻死的尸首也能把明圣湖填平。”
“待本官与守城将军们商议一二,再做定夺。”谢邈道:
第二日清晨,吴兴郡城四门大开,一队队官兵骑兵挥舞晋军旗帜,四处纵火焚烧山林,检查有无遗漏人口。
明圣湖碧波浩瀚,水面波光粼粼。
岸边水浅处,飘存少许薄薄残冰,几只野鸭子在湖水中钻来钻去,在水中寻找食物充饥。
司马雪御剑从灵隐峰边掠过,在湖边跳下玄冥剑,站在湖边独自发呆。
高恩华和云渺宫众修突然间消失了,山阴县峰谷间空无一人,药杞山寨中布满灰尘,这么多人究意能去那儿呢?
忽然,三四个人影在远处出现,前后并成一溜,正沿着堤路急速而来。
司马雪凝神一看,来人正是建康丹阳尹差役贺老大,只不过未穿黑红色的官服,换了件平民灰色衣衫。
两人瞬间四目相对,一时间都懵了!
“哎呀。”司马雪未及细想,习惯性撒腿就逃,逃出约百余步后忽然感觉背后没有脚步声追来,回首一张望,贺老大等四人正沿着来时堤路奔跑,身影逐渐没入起伏的枯草中。
“忘了,我如今比他厉害多了,连阴殿主都敢斗一斗,何况一个贺老大!”司马雪忽然明白过来,风遁符“啪”的燃起,飞身足踏枯草,如风般急追下去,远远厉喝:“贺老大,站住!”
二百零七节 大老虎()
贺老大不傻,把吃奶的劲儿使出来跑的更快,但此时两人灵力修为高下立判。
“呼”一声,一条饥饿的绿龙一声咆哮,在贺老大鼻前掠过,玄冥剑上嗜血的杀戮气息逼得贺老大瞬间停住脚步,满脸尴尬连连作揖。
“贺老大参见长公主殿下,天气如此寒冷,长公主竟有雅兴游湖?”
“贺老大这般懂事,重新投胎学人了么?”司马雪调侃说:“你们几个猫儿,狗儿鬼鬼祟祟的来明圣湖,是不是来干什么坏事儿?”
贺老大深知玄冥剑的暴戾,面对如此嗜血神兵,绝不会用命去赌上一把输赢,立刻据实禀报:“米贼兵犯吴光郡,在下奉建康丹尹府令来吴兴郡周边刺探军情,不意巧遇长公主殿下,若长公主没有旨意,在下既可返回建康复命。”
“嘿嘿,放你走?”司马雪嘿嘿一笑,吓的贺老大背后真冒冷汗,连声说:“一切听长公主吩咐,一切听长公主吩咐。”
“师尊不允杀生,碰巧我又是一名好学生。”司马雪笑道:“但你屡次冒犯我,若轻易放了你,你一定不长记性。”
贺老大面色一板,躬身道:“长公主有何差遣,在下一定照办。”
一股寒风从空中斜斜吹了下来,湖面水波荡起一道道涟漪,堤岸边枯草迎风摇曳,烈烈作响,司马雪理了理秀发,沉吟道:
“我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