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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阀风流-第2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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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殊不知,有人抢先一步,祖盛不擅书法,早已等得不耐,当即便嚷道:“妙哉,瞻箦之字妙哉,季野品评,妙哉!彦道戏尔,亦然妙哉!”待成功将众人心神转移,浓眉大眼的骑都尉摸了摸肚子,把手一摊,叹道:“奈何,繁花簇绒难填腹中空空,令人极思鲈鱼之美也!”

    “哈哈”

    朱焘与祖盛交往不久,却极喜祖盛真性洒脱,当即大手一挥,笑道:“且入内,且入内,浅温美酒,尝尽美食,纵横妙弈”一顿,揽了揽莺雪的腰,挑眉道:“以观美人之舞!”

    “妙哉!!”

    众人大赞。

    刘浓洒然一笑,“吱嘎”一声,推开柴门,内中积雪盈尺,未予打扫,尽作天然。众人踩雪入内,挑开湘竹帘,直入室中。

    一入室,众人神情猛然大震。

    窗帘已挑,帘外云雪霏霏,室中洁净如素,地上铺着整洁的白苇席,长三丈,宽两丈的巨大矮案占尽室中一半,细观案中,堆土作山,捏沙为城,中有大河小溪数不胜数。细长的竹篾分置于东西南北,可容数人共战。

    朱焘三步并作两步,冲至案前,来到西角,垂目于内,凝视着山川与雄城,面上神色急剧变换,忍不住的伸出手,在内中一阵指点,嘴里喃喃有辞:“此乃建宁,此乃桂阳,此乃涪陵,此,此乃江州,吾之力,枯竭于此”

    刘浓默然走到案前,目光随着朱焘的手指,掠过座座雄关险隘,每当朱焘一顿手,那里便曾历经了一番血战,朱焘的手指最终定在了涪陵与江州之间,而后,不停的绕着崇山峻岭打转,东走西折,眉头愈锁愈紧。

    谢奕度步至案东,俯身掌案,眯着眼睛,细观晋陵,他乃三品步兵校尉,掌镇北军五千,郡军两千。袁耽跪坐在他身侧,看着案中的历阳郡,嘴角笑意越来越浓。

    褚裒愣了一愣,随即便在案中寻到了小小的,烟柳堆云的钱塘,默默摇了摇头,抬起头来,瞅了一眼刘浓,心中已有几许明朗,徘徊数度,终究将脚步顿在了大案正中,面对武昌。

    祖盛一入室中,浑然忘却鲈鱼,手掌虚虚抚过蛮夷南荒,嘴角微裂,神情极其温柔。南荒乃险恶之地,远不若江南美丽。不仅林障处处,野匪更是凶恶无比,两载里,少年郎披创无数,却已然将根深扎。

    室内,一时寂静。

    刘浓悄然出室,唤过白袍,命人在室中另一侧,置上美酒与吃食,且令梳燕知会徐氏,多备些清蒸鲈鱼,以待稍后兴起,众人温酒共食。再命白袍环伺于院外,不得令,不容进。

    莺雪极擅楚舞,美眸婉转顾盼,在室中寻觅舞场,随后,悄悄行至室左,俏俏跪坐于苇席中,只待朱焘一声令下,便将弄姿璇步。

    少倾。

    “唉”

    朱焘一声长叹,无奈的耸了耸肩,捋着短须,神情怅然,显然未得破城之法,叹道:“蜀地甚险,易守而难攻,若得大军逐水逆上,或可直取江州,逼临成都,奈何朱焘仅有两万死卒,夺城可矣,破国却难,其奈何哉!”

    刘浓正色道:“蜀地虽乱象初呈,然时尚未至,且据关守险,处仁兄长以二郡之力,独抗一国,已是英雄了得,何需自谦?”

    “嘿嘿”

    朱焘意味深长的看了刘浓一眼,慢悠悠走向食案,提起一壶酒,啄了一口,哈出一口酒气,来至案前,举壶环环作邀,朗声笑道:“昔年,马伏波堆米成壑,纵摆兵家要势,帝见之则喜,言,敌势已尽落我眼,势必胜尔!而今,瞻箦此物犹胜米壑,莫若我等亦习马伏波,纵论山川兵势,横摆大江怒卷,何如?”

    “妙哉!”

    谢奕拍案称赞,快步取了一壶酒,尽饮一口,大声道:“天下之大,尽作九州。九州至广至浩,如今,却落于一盘之中。我等虽非鬼谷子,亦非孙长卿,然则,但使胸中丘壑在,何不一偿其兴,吐诺成阵,挥袖作军矣!”

    “无奕,壮哉!”

    刘浓神采飞扬,取了一盏茶,捧茶徐徐作邀,揽于眉上,拉至唇间,笑意聚于眼底,朗声道:“若欲成阵作军,当知军势与局势,上关天意,中乎人和,下及社稷。我等,莫若便演陇西之战,可为红黑二方,丈许方园,展尽所长!”

    祖盛叫道:“妙哉,妙哉!祖盛愿为红方,执马伏波军势!”

    桥然撇了撇嘴,懒洋洋的道:“我愿执黑方,从王元军势,兵据陇抵。”

    祖盛不屑道:“王元军势虽雄,却非马伏波悍勇,稍后抵背一击,玉鞠定当授首而泪泣尔!”

    “兵行于水,胜负难料,茂荫,且小心马失前蹄,坠却一世英名尔!”

    桥然淡然笑着,执起一枚缠着黑布的竹篾,提步、骑两万垒阵于陇抵;祖盛浓眉飞拔,执红布竹篾,控精骑五千,为降将马援。

    谢奕瞅了瞅桥然,又看了看祖盛,再溜了一眼刘浓,拧着黑布竹篾,嘴角一歪,笑道:“谢奕不才,愿为黑方守将周宗,据守关内,但观风起云涌。”

    “无奕也无奕,君即为周宗,吾当为窦融。”袁耽双手掌着案角,慢吞吞起身,捉起红布竹篾占据河西,随时可突击金城。

    褚裒道:“彦道即为窦融,季野不才,甘居其末,愿为牛邯,以待君来。”言罢,扬了扬黑布竹篾,陈十三路豪渠于陇山。

    至此,两阵之中,诸般关键人物皆立,唯余红黑双方主帅尚未有定。

    这时,朱焘扭了扭脖子,暴出一阵“咯吱咯吱”声,乱响不绝,而后,环视室中众人,目光沉凝似铁,气势凛烈,逼得人不可直视,淡然道:“诸君既待,朱焘岂可坐观,便执红阵主帅,一战而定天下!诸将安在,辗匪作黑水!”

    “诺!”

    一言既出,如金坠地,袁耽、祖盛为其所慑,捧着竹篾齐声应诺。

    霎时间,室中顿时为之肃杀,便连窗外的雪也仿似瞬间一凝。

    刘浓笑了一笑,提起黑竹篾,掂了掂,眯眼看向盘中,笑道:“兵无常形,水无常势。往昔,黑方不敌,溃败陈野。今日,刘浓执帅,诸将抵力,倒教乾坤得知,何为怜子不丈夫!”

    “诺!”

    声音虽淡,蕴绕于耳际时,却极具魔力,撞得人心潮澎湃,直欲奋声呐喊,谢奕、桥然、褚裒三人,忍不住的齐应,再观刘中郎此时神情,不怒而自威,凛然不可侵。

    便在此时,莺雪款款起身,朝着众人深深一个万福,娇声道:“诸君以盘为天下,势演乾坤逆转。妾身莺雪恰逢于会,颜薄仪陋,唯余舞姿尚可堪得,愿以清风作楚舞,聊滋其性!”

    “妙哉!!”

    众人捧篾轰赞,当下各陈已位,各列已阵,推兵演势,搅弄风云。未闻厮杀声,仅余竹篾往来,铁阵撞铁阵,满脸冰寒。

    满座衣冠胜雪,觥筹交错时,鱼龙并起,蓦然回首时,美人舞婀娜,不尽妖娆(。)

第三百零八章 逆转乾坤() 
帘外,簌雪成林,室内,鏖战凛凛。

    莺雪舞姿极美,一阙清风楚舞,神韵若仙。楚舞源自巫乐巫舞,动静之间,若鹄展翅、似鹰击空。时而,搭眉翘足作问天之象,倏尔,旋身半蹲似簇妆梳翼,檀口缓启,漫声清唱。

    “长人千仞,惟魂是索些;十日代出,流金铄石些;彼皆习之,魂往必释些归来兮!魂兮归来!二八齐容,起郑舞些;衽若交竿,抚案下些;竽瑟狂会,搷鸣鼓些目极千里兮,伤春心!魂兮归来,哀江南!”

    一曲招魂衰江南,余音绕梁不绝,莺雪定姿于斜卧,素手托腮,半仰螓首,明眸剪水,好似犹自回味,又若已然招得英魂附身。

    与此同时,朱焘把篾一投,眼底神蕴滚动不休,半晌,长长吐出一口气,神态尽显酣畅淋漓,肆意灌了半壶酒,叹道:“朱焘,不敌瞻箦也!”一顿,朗声笑道:“乾坤逆转势已逝,故人长绝,兵竭阵裂!然往事已枉,今时非同往日,诸君共聚于雪下,岂可只论旧事?”

    “处仁兄,在兵言阵,刘浓放肆了!若未尽兴,莫若复演垓下?”

    刘浓以竹篾推阵,黑方十万大军已成围猎之势,将红方切割团困,便如朱焘所言,红方大势已去,恰若昔日楚汉对垒于垓下。刘中郎敲了敲案,面红如坨玉,星目璀璨,显然极为畅快。

    这时,祖盛一挑浓眉,面露悻悻,拄着竹篾好似拄枪一般,下意识的想理背后披风,却捕了个空,神情蓦然一愣,随即裂嘴道:“在座诸君,皆乃英杰尔!复演旧事,图有何意?莫若便以此盘,裂展江东局势,何如?”

    “妙哉!”

    朱焘等得便是此言,与刘浓对了下眼神,抹了一把脸,用力的揉了揉,眼中复起夺目光芒,指着案中豫章位置,拍案道:“此地,屯精锐十万。”复指案中荆州:“此地,驻军三万。嗯,以此,可为红方!”

    褚裒心中咯噔一跳,飞快的看了一眼刘浓,理了理冠带,犹豫道:“旧事易演,今势难为,红方,红方尽知,黑方却隐晦难觅,瞻箦,莫若我等复演长平”

    “嘿”

    谢奕用竹篾拍了拍案,目光吞吐,神情跃跃欲试,搓手道:“我等行弈,理当多行兵势变化,岂可学赵子,言兵于旧盘,故而,弃首于阵前!”说着,微微倾身,注目盘中晋陵,眼底一阵光寒闪烁,捶案道:“晋陵,据军万二,中有七千,可为黑方。”

    “妙哉!”

    祖盛大赞,临事逢机,当仁则不让,指着南部毗邻江东的始兴城,皱眉道:“此地,陈军八千,亦可为黑方。战事若起,七日内,三千骑军便可风临大江。五千步卒半月可至!”

    呼

    袁耽深深的看着刘浓,按膝起身,沉声道:“大江要隘,横江渡。此地,布军四千,尽可为黑方。”说着,瞟了瞟大江对面,冷声道:“横江若战,丹阳,岂能置身事外?丹阳隐存四千私军,可与横江渡夹首一击!”

    “快哉!!”

    朱焘抛去手中酒壶,抹去嘴角酒渍,细细一阵沉吟,冷声道:“蜀中氐成,积弱内乱,涪陵与建宁呈防即可。若起战事,当可一分为二,其间一万,当为黑方。奈何蜀地军士,皆乃步卒,若欲临大江,旬月方可。而此,尚将迎头对阵豫,章!”

    “然也!”

    褚裒死死盯着盘中武昌,眉头皱得死紧,深深暗吸一口气,团团一揖,沉声道:“诸君戴天之心,褚裒感同身受!奈何,大江之东,阵连营结,已呈中贯之势,首尾难顾之下,如何为之?”

    “不然!”

    桥然拿着竹篾当乌毛麈,斜斜一拂,淡然道:“大江之东,北临刘曜,陈军以控胡,岂可妄动?故而,战事之初,势必仅驱荆州三万大军,顺江南逐!若是横江渡与丹阳合力,复添晋陵,兴许,可竭其势!”

    褚裒皱眉道:“若遭阻截而战势不遂,大江之东,唯恐倾军漫甲,届时,何人可挡?又有何人,可拒胡于外?诸君,难矣,难矣!”

    “非也!”

    刘浓淡淡一笑,从盘中捡起一部,斜斜推至徐州,笑道:“此部,屯军三万,当为黑方。”随后,再捡一部,放入庐江,冷声道:“此部,屯军一万,当为红方。”而后,复捡一部,剑眉紧簇:“此部”

    他每捡一部,众人神情即为之一变,随即,恍然醒悟而大惊失色,细细一思,却又知他所虑,势必成行。

    祖盛眼睁睁看着刘浓执着手中那一部,迟迟不下,心中焦急难耐,摧道:“瞻箦,此部又从何来?当为何方?”

    刘浓闭了下眼,把那一部沉沉放入吴兴郡,冷然道:“此部,当为红方,初始五千,然,不出十余日,兴许,可滚雪上万!”

    “红方,吴兴”

    众人顿时色变,徘徊来去,若真有一部起于吴兴,此事便涉及南北之争,滚雪至万又何足为奇?!何况,作乱于内最难防!吴兴,吴兴周氏已衰,将会是何人?莫非,沈氏

    却于此时,刘浓再提一部,而此部出自华亭,犹若横空出世一般,生生落于吴兴郡口,寒声道:“此部,当为黑方,具精锐两千,足以雷霆之势,灭其星火,令其亡于末势未起之时!”

    “呼”

    众人齐齐喘出一口气,迄今为止,岂会不知刘浓早有所谋,转首看向刘浓之时,眼光便愈发凛然。

    刘浓却泰然自若,淡声道:“暨此,皆有因时际逢之意。诸君,莫若我等就此为戏,权作一博。”言罢,徐徐抬起双手,揽袖于眉上,沉沉一揖:“彦道,无奕,季野。我等昔日,会凌峰颠,以观落日。旧日豪情壮语,今犹绕耳,刘浓毕生不敢忘矣!”

    “瞻箦”

    “瞻箦!!”

    袁耽、谢奕皆惊。

    思及昔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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