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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阀风流-第29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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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郎君!”

    曲平提着长刀,从俘虏群走来,待至近前,深深看了一眼血水中的二人,摇了摇头,将长刀归鞘,刀锷滚落血线如珠,沉声道:“郎君,祖纳已亡,军中参军亦亡,五名曲都也亦阵亡,百人长乃是言续。请郎君示下,当以何如?”

    刘浓深吸一口气,看着草野中的铁甲残阵,抱着铁盔,朝此风中悍卒点头以示敬意,正色道:“阵亡两成而不败,虎目狼视犹不怯,足堪百战精锐也!如今主将阵亡,敌骑犹窥于侧,但且携入城中,任命言续为都尉,代掌此军,待他日回返轩辕关,交由韩都尉!”

    “诺!”

    曲平浓眉一挑,面带喜色,又道:“此战,战敌于疲,我军伤亡极微,前后歼敌两千,得马千余,具装五百,因敌乃骑军,是以俘虏甚少,仅三百之数,皆乃胡人。郎君,将以何如?”

    将以何如刘浓回头扫了一眼不远处蹲伏于地的胡人俘虏,眼睛愈眯愈细,冷锋乍起,闭了下眼,开眼之时,淡然道:“命其掩埋胡尸,待其后,挑右腕之筋,断左手两指,驱其北回!”

    “郎君,仁者也!”

    曲平嘴唇一抖,摸了摸后脑刀伤,按刀而去,心中却道:‘郎君便是郎君,我等追之莫及,如此一来,犹胜于杀戮矣。’

    其人方走,荀娘子与孔蓁复来。

    荀娘子心细,一眼瞧见刘浓左胸尚有箭簇未拔出,秀眉一颦,当即蓬展披风,旋下马背,虚着眼眸走向刘浓,靠得极近,仔细瞅了瞅,未见染血,应是卡在甲胄中了,随即,后退一步,伸出手,单掌抓住显露于甲外的两寸箭杆,另一支手撑着刘浓胸口,便欲往外拔。

    “咳,勿拔!”

    刘浓捏拳于唇,一声假咳。

    荀娘子秀眉飞挑,冷声道:“当咳不咳,尽作虚伪!汝乃三军主帅,岂可逢战即前!虽有宝甲坚韧,且有亲卫护身,然,擅游者必溺于水,君不见祖纳乎?”说着,“噗”的一声,扯出箭族,箭尖却带出一缕血线。

    “呀!”孔蓁掩嘴惊呼。

    荀娘子凝视着手中带血箭尖,神情呆了一呆。

    叫你别拔,你非要拔刘浓皱了皱眉,胸口一阵针刺,吸了一口气,压住刺痛,拍了拍胸口,笑道:“无妨,仅乃皮肉之伤也,且待步军前来,即刻入城!”言罢,转首望向西北方。

    西北方,二十里外。

    呼延谟收笼溃军,共得八千之数,轻骑来去如风,极难追杀,是以虽突遭重击,伤亡却并不大。

    待巡示完毕各部,战力尚堪,足可复战。只是,其人身为先锋大将、镇东将军,如今却败于江东之虎,镇东败于江东,内心羞恼难当,细细一思,暗道:‘我正竭力鏖战,敌却蓄势而来,此战之败,非战之罪也!然,刘浓小儿见我溃败而不追,亦不可小觊!若其追来,我当整游骑于四合,绵绵反击!’

    这时,降将尹安驰马而来,瞅了瞅呼延谟的神色,惴惴道:“将军,莫若趁敌不备,复卷其尾?”

    呼延谟冷冷唰了尹安一眼,唰得尹安如坠冰窖,指着东南方,声音冷透:“刘浓小儿收阵于野,侦骑却直抵我军三里外,但有异动,其人皆可从容应对,得胜而不骄,名将也!”

    尹安脑袋垂至胸口,紧紧拽着缰绳,颤声道:“莫若,莫若遣侦骑逐之?奴将,愿携罪立功!”

    “罢了!”

    呼延谟挥了挥手,淡然道:“敌之侦骑凶悍异常,逐之不退,反失我卒。汝即前往,亦不过徒增伤亡尔!”

    言至此处一顿,冷声道:“吾料,刘浓小儿既来洛阳,必引军而入,邀战莫若困敌于瓮。陛下提步、骑两万于后,数日便达!尚有各地驻军受召而来,绵水不断,涌而往之。况且,赵王既邀陛下攻伐洛阳,理当率军团围。届时,洪浪涛天卷覆洛阳,倾巢之下,焉有完卵?!刘浓小儿,宝甲甚好!”言罢,冷冷一笑,打马回阵,行至一半却回首,斜视尹安:“围伐洛阳,需攻城器械,即日起,汝率汉奴军,伐木造车,不得有误!”

    “这”

    尹安汗出如浆,抹了一把又一把,愣愣的瞅了瞅荒凉原野,颤声道:“回禀将军,非是奴将怯难,实乃,实乃,洛阳城佐近,方园二十里内,已无木可伐矣!”

    洛阳,哀伤之洛阳,因乃天下雄城、汉民宗庙,故而历经沧桑,十余年来攻伐不断,是以树木被砍伐一空,纵使境内有山,亦是光凸凸的,状若野草堆。

    呼延谟愣了一愣,勒转马首,以马鞭挑起尹安的头颅,不屑地道:“方园二十里无木可伐,便至三十里外伐之,造车,推临城下!待入城中,汝之阖族,或可免死!”

    “是,是”

    河阴县,城西。

    落日余光洒向荒野,荡出鳞波如节,一名晋军在血水中匍匐爬行,他不得不爬,因其双腿已断,新血涌出,融汇于老血,更为浓粘,仿似一滩滩的血泥。

    “噗!”

    一声闷响,锋利的弯刀猛然斩下,正中其脖,头颅当即滚入丛中,脖口喷出血潮,溅了桃豹一脚。

    挑豹甩了甩脚,狰狞一笑,翻身上马,弯刀指向洛阳,吼道:“随我,入洛阳!莫教石兴世子居功,致使单于元辅受辱!”

    “唷嗬,唷嗬!”

    近万步、骑轰然而应,纷纷甩却手中头颅。

    头,飞满天空。(。)

第三百二十五章 兵临城下() 
荥阳之北,韩王故里。

    韩王,韩信是也,战无不胜之韩王,国士亦无双,奈何生死一知已,存亡两妇人,一朝身名尽丧,唯余黄土一杯。

    石虎分兵一万取河阴,韩潜提兵战之,石虎不敌,徐撤三十里。

    韩潜逐石虎于野,勒马于韩王墓,墓前古祠有联,上书十字,即乃:‘生死一知已,存亡两妇人’。知已者,乃萧何,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之萧何。两妇人者,一者乃漂母,施饭之恩,得以保身;一者乃汉后吕雉,斩名将于钟室。

    同韩为姓,却非一宗,韩潜自幼研习兵书,对韩信极其仰慕,途经韩王之墓,自是得下马凭吊一番,奈何戎甲在身,敌虽退却非溃,是以只得摘下头盔,朝着野草丛中的墓碑,拱了拱手,沉声道:“潜当习韩王,勤修戈甲,逐暴于野;却不习韩王,良弓当挂壁,何待妇人折!”

    “报”

    侦骑北来,背后令旗冽冽作响,待至近前,高声道:“回禀韩屯骑,石虎起锅拔营,辩其方向,欲走洛阳!”

    “嘿嘿,洛阳,与我对阵,岂能容你轻易卷营!”

    韩潜冷冷一笑,将铁盔叩于其首,虚虚压住半片浓眉,“唰”的一声,拔起竖插于地的长枪,回头复望一眼韩王墓,扬枪道:“传令三军,衔尾追击,若其勒阵,鼓战而前,若其避锐,当斩其尾!待至河阴县,勒马入虎牢!”

    “诺!”

    八千步、骑大军,滚滚插向西南。

    石虎骑着高头大马,满脸风尘,眉宇铁寒,早闻祖逖帐下韩潜擅战,对阵半月,果不其然,韩潜这贼厮用兵如神矣,不是断粮,便是截道,教人防不胜防,偏又绵似柔布,重拳击之不着力,反受布中针灼。

    半月以来,两者交战,石虎兵势若胜,尚可言互有胜负,一旦相差无几,竟然连番战败!

    “报”

    侦骑由西南而来,高声叫道:“回禀单于元辅,桃豹将军击李矩帐下骞韬于河阴西,大胜,斩敌两千,溃敌陈野,现奔洛阳,指日可至。”

    “妙哉!”

    石虎神情大震,提枪转马,大手一挥,高声道:“三军全速,直插洛阳,岂可使不战之人,夺城而彰功!”意指石兴,石兴乃是石勒之子,石虎乃是石勒侄子,二人向来不和。

    “报”

    将将西行三十余里,侦骑复来,嘶着嗓子叫道:“回禀单于元辅,韩潜率五千骑军衔尾追来,半个时辰,即临我阵!”

    “韩潜!!!”

    “驾,驾!”

    石兴率领两万步、骑,由平阳走河内,复自河内奔洛阳,大军一眼望不到边,此乃石勒帐下精锐,曾横扫幽州、疯搅冀州,尽是骄兵悍将,一个个满脸横肉,神情狰狞,逢战即喜。

    “唷嗬,唷嗬”

    鬼叫嘶哮,荡涤四野,令落日亦不堪其烦,乌雀亦难耐其扰,扑簌簌飞了满天,而后,盘旋于大军头顶,“呱呱呱”的叫个不停。

    夔安乃石勒十八骑之一,幼时曾随异人,习得兵法与相术,此刻见得满天黑雀,眉头紧皱,蒜鼻乱抖,此乃大凶之兆啊!

    石兴三十有许,面貌不凡,大嘴方耳,凸眉横骨,额缚金箍,耳坠金环,碧眼若雕,顾盼之时,凛凛生威,见夔安神情有变,勒过马首,问道:“左司马,莫非,有何不妥?”

    夔安搭眉望向头顶,但见堆积成群的黑雀已将落日覆盖,黑压压的一片,沉声道:“世子殿下,落日鸣雀,乃是嗜血之兆!”

    “铁骑滚洛阳,自乃嗜血之兆!羊奴太多,过则伤人!草原之子,当嗜以羊奴,噬其肉,饮其血,剁其首,躏其身,以羊奴之肉,濯我身壮巍!而此,方可代代兴盛长荣!”石兴右首乃是冀保,其人亦属十八骑之一,好食人,最好食幼女,极其凶横。

    石兴裂了裂嘴,猛地一抽马鞭,笑道:“但使夺得洛阳,城中十万汉女,当犒三军,欢祭终月!两位司马,理当先行择之,石兴后随也!”

    “报”

    话将落脚,侦骑南来,高耸的令旗上盘旋着数十只低飞的乌雀,待至近前,叫道:“回禀世子殿下,距洛阳城两百三十里!”

    两百三十里石兴想了一想,问道:“单于元辅何在?”

    侦骑摇头道:“前侦尚未回,是以未知,三日前,单于元辅尚与韩潜对敌于荥阳!”

    冀保道:“世子殿下,两百三十里,全军从速,日半可至,我等已耽搁不少时日,莫若星夜突击,后日晨时,便可抵达洛阳!”他们来时路上,因军粮不足,故而一路袭卷村落,耽搁了两日。

    石兴皱眉一思,当即拔出弯刀,高声叫道:“草原之子,随我征战,袭卷洛阳!”

    “袭卷洛阳!!!”

    洛阳。

    星辉伴月,柔和的月光,缓缓的拂过千疮百孔的城墙,好似欲安抚那昔日的创伤。

    城上火把点点,城门都尉江霸昂立于城头,注视着远处的火光长龙。

    “敌袭,敌袭!”

    城墙戌卫凄厉的叫声,辗碎了一城的安宁,霎时间,城墙内外活了过来,呼喊声,甲片碰撞声,沉重的步伐声,拔刀声,叫骂声,不绝于耳!

    “混账!”

    江霸跳下瞭望台,一把将那犹自狂叫不休的戌卫拧向半空,而后,重重的顿下,“啪、啪啪!”扇了几个耳光,高声道:“镇静!”

    “呜,呜”

    苍凉的号角声撕碎长夜,击破星空,直直砸向城头。

    少倾,白色的浪花涌入眼帘。

    大戟士首当其冲,全身重甲,挺着丈八十字戟;虎噬卫紧随其后,全身重甲,头戴罩盔,臂缚圆盾,腰挎横刀,左右各一柄;射声卫居中,浑身皮甲,背负长弓,斜插箭壶,腰挎长刀;磐石卫居后,全身甲,持巨盾,缚圆盾,束长刀;复后,便乃四千祖纳精锐步卒,最后方乃漫漫铁骑。此乃,背向陈阵!显然,为防胡骑背击!

    万军白龙,阵列于城下。

    李矩早已为其所惊,忙不迭地的穿戴好衣冠,匆匆奔至城头,举起火把俯首一看,眼底猛然一缩,白袍?江东之虎?军容如此鼎盛!一连窜的感概令李司州神思悠悠,抓着火把的手指,根根泛白。

    “李司州何在?”

    便于此时,铁甲阵中驰出一人,慢蹄踏至护城河边,高高勒起座下雪马,樱红盔缨斜斜一歪,牛角盔望向城头。

    李矩怔住,江霸干咳一声,将其惊醒,李矩深吸一口气,冷冷的看着城下白袍海洋,沉声道:“刘中郎,所为何来?”

    刘浓掀起面甲,凝视着十丈城头的李矩,半晌不语,璇即,纵马沿河漫蹄,直抵吊桥口,朗声道:“李司州,函谷关已破!”

    “函谷关已破?!”

    “函谷关据守军两千,为何不见烽火即破?!”

    “莫非,尹安复投胡酋乎?”

    顿时,城墙上炸响一气,乱七八糟的质疑声、惊呼声充斥于耳,刺得李矩面上红一阵、青一阵,眉心乱跳,按着箭剁口的手背泛起青筋如虫,随后,猛地一捶箭剁,手上传来剧痛,其人却浑然不顾,指着吊桥口的刘浓,喝道:“休得胡言,尹安阖族皆在洛阳,安敢负我?”

    “李司州!”

    这时,铁甲阵中复出一人,走到吊桥口,高举着火把,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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