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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阀风流-第3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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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望月,何人打马门前过阿姐阿姐”轻轻唤着,眼角渐溢泪,嘴角流酒涎,挂丝成线。

    在其梦中,有十里桃花绵春风,有轻纱荡漾若水、有明眸皓齿、有伊人似莲,亦有一童,身袭小冠小袍,奔跑于风中,挥扬着双手,欢笑着,追逐着那婉约轻纱。

    “格格”巧笑倩兮,阿姐的青丝履似踩着桃花,身姿轻盈缥缈。

    “阿弟,阿弟,速来”阿姐倚于粉妆树下,螓首徐转,回眸招手,嫣然静笑。

    “阿姐,且稍待,呜呜”男童呼唤着,蓦地,脚下小木屐踩空,“扑通”一声,栽倒在地,暗觉浑身刺痛,忍不住的哭泣。

    “阿弟莫哭,阿弟莫哭,身为男儿,不可轻易流泪,阿弟知否”阿姐的声音飘荡于耳际,男童挣扎着站起身来,抱着小木屐,朝着声音来处,蹒跚直追。

    “蹄它,蹄它”

    猛然,铁骑撞入桃林,似鬼若魔,挥着弯刀,肆意风卷。

    “唷嗬,唷嗬”

    鬼叫,鬼叫!!漫天的鬼叫声,充斥于林间,塞满了胸腔,堵得人喘不过气来。

    “阿弟,阿弟”

    阿姐在悲唤,阿姐被人扛于马上,青丝履坠于泥潭中。男童张嘴,欲喊,却无声,颤抖伸手,欲捕,却无力。男童竭力的抓着嘴,浑身痉挛,目瞪欲裂

    “阿弟!!”

    “轰!!!”(。)

第三百五十五章 悲鸣失魂() 
梦碎,爆裂飞渣。

    昌武紧闭的眼猛然睁开,瞳孔急放骤缩,惊惧弥漫于眼底、深缠神魂,四肢若濒死长虫抽搐战栗,胸膛鼓伏似浪,重重的喘着牛一般的粗气。

    “咕,咕咕”

    鹞鹰雄踞于窗,转动着脖子,轻震内鸣。

    昌武竭力的侧首,看了一眼窗上鹰,目光渐凝,痉挛缓止,深深吸进一口气,坐起身来,徐徐镇神,须臾,翻至榻下,趴匐身子,自黑暗深处拽出一方木匣,挥却案上零乱的酒盏,置匣于案。

    凝视数息,眉宇渐呈温柔,以手抚尽匣上灰烬,小心翼翼的揭开,捧出一只青丝履,小巧而精致,内刺束束粉桃,履面洁净,边角光滑,显然,时常有人细心照拂。

    少倾,将丝履轻轻移至案角,手掌平平捺过案上左伯纸,提起狼毫,纵贯作书。

    待书毕,将纸卷作筒状,扯过一条冠带系于中端,微笑着向鹰招手,鹰飞入案,爪下有纸,昌武取纸细观,面上红潮翻涌,嘴角笑容越来越浓,俄而,歪着嘴,稍稍一想,将冠带系于鹰爪,而后,默退一步,朝着鹞鹰,长揖。

    “咕咕”

    鹞鹰飞临木窗,转了下头,扫视了一眼室外,待见无人,“嗖”的一声,斩翅疾插青天。昌武走到窗前,推开雕花窗棱,默然遥望。

    稍徐。

    束阳洒眼,迷离,昌武以手挡了挡,继而,徐徐回转身,掀开布满油渍污垢的布衾,内存一方布囊,解开囊绳,中有一套汉袍,慢慢卸下身上胡袍,着右衽汉衫,戴方顶青冠。

    待诸事毕罢,昌武哼着未知名的小曲来到洛阳城墙,夕阳如血,肆扫光芒,将墙内墙外一抹尽红。平舆戴氏,戴誉正趴在箭剁口,眺望远方,待见昌武前来,蓦然回首,指着昌武,怒道:“将军逐敌半日,未予归来,想必”

    昌武半眯着眼,懒懒的接口道:“想必已亡。”

    “汝,安敢如此矣!”戴誉亦乃桃豹参军,闻听此言,神情猛然大变,颤抖着嘴唇,怒视昌武,哑声嘶吼:“汝之一族,必将亡矣!”

    “戴誉,戴郎君”

    昌武摇了摇头,慢条斯理的一揖,笑道:“缚面侍胡,不死又何如?昌武苟活至今,暨待恶僚身亡矣!而今,毒僚将亡,昌武死又何惜!”

    “蹄它,蹄它”

    恰于此时,西南向滚起马蹄声,昌武与戴誉神情齐变,奔至西南角,只见数千残军蜂涌溃来,尚未至城,已然乱扬长枪,高声大叫:“速开城门,速开城门!”

    戴誉叫道:“将军何在?”

    “陷于敌阵!!”

    “啊!”

    “哈,哈哈”

    昌武纵声狂笑,眼泪夺眶而出,滚了满脸,其人却不抹,按着箭剁口,猛地一用力,跃于其上,张开双臂,柔声唤道:“阿姐,阿姐,暂且稍待,昌武来也十里桃花一路风,漫卷萝裙履从容”歌声悲怆,昌武飘飞于风中

    洛阳之西,血莲绽放。

    八千白袍围困两千胡骑,长刀挥洒,人头滚落如雨。戟锋滴血,如墙进,人马俱碎。巨枪撞飞、撕碎,搅烂一切迎面之敌。铺天箭矢如潮泄,苍穹为之色黯。

    “希律律”马啸若龙,来回贯穿,鞭笞罪恶。

    “唰唰唰!”戟绞肉林,肝肠满地。

    “虎、虎虎”地动山摇,斩马裂鬼。

    半个时辰后,风声凛啸,乾坤默然,唯余血河静淌,沿着草海、黄沙一路铺洒。

    “蹄它,蹄它”

    雄将控马,踏着血滩徐徐前行,背后白袍为血尽染,其人右手横打剑槊,左手斜捉血首,待至刘胤面前,将头颅往天上一抛,斜挥剑槊,插首于槊锋,沉声道:“冉良,幸不辱命,桃豹之首,在此!”

    “标首关旗!”

    “诺!”

    太兴四年,八月初三,洛阳之战毕,歼敌两千,阵斩石勒十八骑,桃豹!

    太兴四年,八月初七。

    捷报传至上蔡,华亭侯拍案大赞,座下嘉宾侧目轰赞。

    数日后,刘浓送饯颍川士族于汝水,陈眕等人乘舟归襄阳,华亭侯得巨舟二艘,暂存于汝水与汉水之间,革绯率商队前来,驱舟入淮水,作商肆用途。

    其后,华亭侯率千骑入戈阳,拜访戈阳郡诸坞,因两郡毗邻为居,故而,相谈甚欢。

    太兴四年,八月初八。

    纪瞻奉清河公主于建康宫,司马睿大喜若狂,因无载为晋室正宗,故而,司马睿不敢轻怠,当即命人捕拿吴兴钱氏,诛钱氏一族。复念及清河公主归来,多赖于华亭侯,几番反复,彰表刘浓为太子少傅,赐良田千顷,华珠若干。

    而后,司马睿感思无载飘零无依,欲将无载下嫁宗正曹统。曹统其人,相貌堂堂,一表人才,乃曹魏宗室之后。焉知,当司马睿遣后妃石婕妤垂询无载之时,无载半晌未言,稍徐,珠泪盈盈,巧言婉拒,暗示欲嫁华亭侯。

    华亭侯已然娶妻,乃江东陆氏,正值社稷飘摇之时,不容轻亵!然,晋室正宗之公主,岂可下嫁为妾?纵然滕妻亦不可为!石婕妤惊愕不已,匆匆回返帝宫,告知司马睿。

    司马睿长嘘短叹,抓落胡须一把把,情难自胜,遂夜召纪瞻入宫,一并谋之。纪瞻行缓兵之计,言,公主得逢华亭侯,明珠出于泥,故而感恩,陛下何不静待,以观其变。

    太兴四年,八月二十八,浓秋。

    征西将军戴渊与大将军府、杜彛莩嵌灾攀拢椒礁餍衅涫拢ゲ煌础9识ひ谰沙嗟厥倮铮髅窬〈芾簟

    戴渊如坐针毡,终日醉酒弄赋,感叹时不予待,大将军势雄,徒奈何兮!忽一日,有高冠宽袍者自寿春骑驴而来,密谋于静室,献呈一计。

    竖日,戴渊奋笔纵书,传檄豫州,令镇西将军祖逖率军南下,据守淮南;令冠军将军刘浓引军南下,屯镇戈阳!

    太兴四年,九月初二,寒露。斗指甲,将军卸甲。

    风潇潇兮,淮水寒。

    寿春城东。

    漫天朔风卷叶纷飞,惊怕窗棱裂裂哗响,革绯俏生生立于檐下,搭眉遥望天上寒鹰,一身水蓝蓬裙随风杳然,若纱纹漾。

    秋风扫长街,行人零落,亦若絮。

    “蹄它,蹄它”

    马蹄缓踏落叶,马尾斜扫飞絮,骆隆歪坐于马背,腰悬细剑,手指勾着带绳酒壶,面泛潮红,神情诡异,斜斜瞅了一眼檐下人,裂嘴一笑。

    革绯烟眉微凝,端手于腰际,浅浅一个万福。

    骆隆晃荡着酒壶,挽袖于眉,淡然一揖,继而,将酒壶一挥,搭拉于背后,轻轻一夹马腹,慢悠悠向城东军营摇去。

    一入军营,气氛冷凛若冰,骆隆将马递给守卫甲士,抹了把脸,问道:“将军,可有醒来?”

    守卫垂首道:“不知。”

    “唉”

    骆隆仰天一声长叹,面上却落满飞絮,漫天落絮似雪,抹之不尽,亦懒得抹了,遂将酒壶系于腰上,大步入内,将将转过廊角,恰逢祖薤领着几婢快步而来,裙角飘缠飞絮,宛若漫步于茫雪中,因其低着头,险些与骆隆撞在一起。

    “骆隆,见过祖小娘子。”骆隆默然避于一侧,眼角余光却瞟着身侧伊人。

    祖薤秀眉微皱,还礼道:“祖薤,见过骆长吏。”

    骆隆弯了弯身,瞥了眼祖薤微敛的眼眸,稍稍斜踏半步,微微倾身,低问:“将军,可醒?”

    祖薤转身,浅声道:“方醒。”

    “别过。”

    骆隆微微一笑,绕过廊柱,疾步走向中庭正室,待至室前,以衣袖抹尽飞絮,正了正顶上之冠,系了系颔下冠带,扫净袍摆,神情肃然,挑帘而进。

    目不斜视,垂首直入,看了一眼卧榻之人,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沉声道:“将军,合肥有信至。”

    “念”半晌,榻上人动了动手指头,艰难吐出一字,弱不可闻。

    骆隆朝着许氏歉然一礼,随后,踏前一步,紧临高榻,高声念道:“士稚吾弟,自兄北来,诸事繁杂,尚未探弟于寿春,望弟莫怪。为兄素知弟志,欲北逐胡酋,挽澜于即顷。然,而今晋室势危矣,已若孤卵倒悬,故而,兄为天下苍生计,希弟”

    “旬月内,弟当南下弟当弟,你我皆已老朽,然,心志唯坚,理当剖忠事晋,望弟莫自弃!”朗朗诵念声,飘荡于昏暗之室。

    “誓,誓不退却!却,却者,斩!!噗”

    话将落地,余音犹存,蓬血作莲,盛放于帐顶。

    片刻后,骆隆倒退出室,待至室口,“扑嗵”一声,跪伏于地,匍匐贴身,悲稽。

    太兴四年,九月初二,祖逖亡!

    漫天扬絮,尽作魂钱,淮水内外悲鸣失魂

    “皋兰被径兮,斯路渐;湛湛江水兮,上有枫;目极千里兮,伤春心;魂兮归来,哀江南!”

    “将军也将军,魂归来兮,魂归来矣”

    “苍天耶,何故无情也,夺我雄城,垂目天倾也”

    “将军也,莫去也,莫弃豫州也,苍天耶,君之无目,何故为天也”

    万马俱黯,风啸呜咽,满城裹素,莫论男女老幼,挽手扶携,泪眼纵横,指天顿地,悲诉斥怀(。)

第三百五十四章 何人梦呓() 
雄鸡鸣晓,朝阳染红了天际,篱笆墙外,淮扬树披上了一层薄纱华衣,若霞似澜。

    晨间有微风,轻轻的拍着湘妃帘,一只素手探出来,余莺挑帘而出,将身嵌入阳光中,秋阳微软,拂着脸颊,映衬昨夜余欢。

    兴许终夜情浓,余莺暗觉身子酸麻,秀眉微蹙,迎着微风,缓缓举起了双手,摆了摆小蛮腰。而后,度步至院中。

    时令寒露,院中菜圃不见青绿,唯余一片茫茫。昨日漫天扬絮、随风,今朝落尽尘寰、若雪。余莺不喜雪,当即拿起扫帚胡乱一阵搅,焉知扫絮不成,反惹了一身絮尘,奈何她却越扫越开心,直把院中挥得飞絮蓬起。

    稍徐,拄着扫帚喘气,院中絮迹分明,赫然呈现一图,有山有水有余莺,半晌,微微一笑,扔了扫帚,窜入室中,抱出一卷苇席,铺于屋檐下,抬首看了看檐角的骑凤仙人,斜阳洒来,眸子一眯,璇身落座,拔下头上花簪。

    “嘶,嘶嘶”花簪磨擦青石,沉稳而有序,不多时,苇席边角便积得浅浅一层石粉。

    “驴呃呃”

    蓦然,篱笆墙外传来一阵驴鸣声,驴乃稀奇物事,难得一见,余莺脑袋一歪,稍稍一想,强忍心中好奇,不去看驴,继续磨刃。

    “驴,驴呃呃”

    驴鸣愈来愈近,即处墙外,扯着脖子叫个不休,将院中鸡仔赫得四下乱窜,其中有一只惊赫过甚,竟直直朝余莺扑来,余莺将身一扭,避过鸡仔,心中却顿时怒了,拽着利簪起身。

    “咳”

    骆隆慢条斯理的走出来,瞥了瞥余莺手中的利刃,眉毛拔了拔,置拳于唇下,重重一声咳,而后,歪嘴一笑,将胸前衣襟紧了紧,对着太阳伸了个懒腰,啧啧叹道:“清商应秋至,溽暑随节阑;螓首覩尔容,娇儿尚需怜”一顿,瞥了眼篱笆墙外,冷声道:“但且容进。”

    “诺。”

    墙外甲士推开青竹篱笆,驴与人尽入院中。

    莺瞥了一眼驴,眸子瞪的老大,确乃稀奇物事,浑身乌墨,唯嘴呈白,与骆隆颇有几分神似,想至此处,莞尔一笑,继续磨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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