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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祚高门-第10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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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下的羯国,所以还能在河北维系统治,都是建立在石虎穷兵黩武、以及诸多暴政压迫,还有就是羯国曾为北方霸主的积威。所谓虎死架不倒,尽管南强北弱的大势已成天下共知,但行台强到哪一步,羯国又虚到哪一步,不独普通的民众,哪怕两国的高官都有些看不清楚。

    现在沈大将军就要用这一个事件向天下人说明,双方各自势岭底气已经差距到了哪一步:我能一旅偏时冲贼巢,痛杀一番而后大摇大摆的离开,之后还能按着你的脖颈,让你与我谈和!

    至于这件事更深远的影响,不要说眼下的麻秋看不明白,就连沈大将军也在观望着局势进展以期能挖掘出更大的价值。

    其实事态发展到这一步,早已经脱离了谢艾最开始所言救援沈云并奋武归师的目标≯下的奋武军,周边已有大量邺地义士环绕,麻秋就算想要再去集众剿杀,其实也已经错过最佳时机,为时已晚。

    更何况,枋头的军力也一直在集结调度,麻秋不能在短时间攻杀奋武军,就要面对枋头王师的猛攻,乃至于之后来自冀南的王师威胁。歼灭奋武军已成奢望,甚至于邺地这数万羯军都有可能在羯主石虎大军到来之前被几路王师联合围杀!

    所以说,为将者有时候真的不能过于软弱,该要莽冲猛杀的时候,顾虑太多便会失于方寸。原本麻秋还打算将奋武军围困起来当作筹码,以期在枋头方面寻觅战机,但却被沈大将军把握卒投鼠忌器的心理,先用羯国那些贵胄性命威胁麻秋,逼他服软谈和。

    麻秋这里一低头,便意味着在河北生民眼中素来强势凶恶的羯国露了怯,自然会导致一大波的抵触与反扑。这一股民情,暂时成为奋武军的保障,让麻秋自以为掌握在手的筹码丢掉。

    而事情到此还并没有结束,麻秋囿于眼光或是才略,不能完全意识到谈和此事背后蕴藏的凶险算计,但羯主石虎凶残而又狡黠,未必就会入彀。

    不过,现在整个邺地数万羯军转手却成了王师掌握在手中的筹码,石虎若是不肯低头,便要冒着这数万羯军被全歼于此境的风险。

    虽然这几年石虎一直在穷兵黩武、国中带甲之众规模甚至还要超过先主石勒时期,但也禁不住如此豪迈的丢弃损失,冀南那里已经先损数万,如果邺地这里的军队也损失掉,那可真是剜心之痛!

    当然,这些都是理论上的可能,事实上眼下王树部还不能达于协同,如果麻秋能够在此际果断放弃邺地、抽身而去,单凭枋头的兵力很难阻止,冀南的沈牧所部也几乎不可能及时赶到阻截。

    但麻秋有这种魄力吗?区区几个石虎的孽种性命便能逼迫得他进退失据,软弱求和,让他放弃邺地这个羯国战略要地,更是绝无可能。所以他注定只能留在此处,成为王师要挟石虎的一个筹码⊥算之后石虎有什么指示传回,往返之间,王师的布局必然也已经完成了。

    更何况,最起码到目前为止,谢艾所流露出来的谈判诚意仍是十足,尽管奋武军已经没有骤灭之危,但还是履行前约,将俘虏之中石虎的一个儿子石琨送给麻秋。

    “杏,谨记今次惨痛经历,勿忘王事烈。你若归去之后,敢有不利王师的行迹,下次再落我手中,我可要一寸一寸活剐了你!”

    将石琨送回之际,沈云还有几分不舍,一路南行诸多辛苦,他都没有时间接触这些俘虏们,眼下将要把人送出,他才敲打着石琨的脑壳恫吓一番。如果只是谢艾的指令,他或许还要迟疑一下,但既然明白已是大将军授意,他自然要听从不悖。

    石琨本就不是什么羯国强势王子,经此一番劫难风波,已是形容枯槁、憔悴至极,再被沈云如此恫吓,只是颤身危立,拼命点头,等到沈云一瞪眼暴喝一声“哑了吗”,他才陡然一个激灵,大声哭出来:“记住了,记住了”

1357 天意失眷() 
麻贼该死!擅作衰议,误我误国!”

    果然,当麻秋的信报传至羯主石虎那里的时候,石虎闻之,当即便勃然大怒,怒骂麻秋愚蠢。

    身为羯国之主,他自然更加清楚自己所拥有的权威是由何处得来,就是建立在河北生民对他的恐惧上,与晋人和谈或者说任何一种形式的露怯,都是在动摇和伤害他统治的根本!

    只是暴怒之后,石虎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就算他心中有千百般怨恨麻秋,可对方眼下还远在邺地,就算想要发泄心中的不满,石虎都没有一个发泄的途径。几句斥骂,只会让他更加窝火。当今之际,还是该要考虑应该如何应对。

    眼下的石虎,还在从信都归往襄国的路途中。而他所面对的困境,又何止一个邺地。从入夏直至如今的深秋以来,方方面面的消息就没有一个能够让他感到舒心的。如今局势更是崩坏到他想要收拾,都不知该从何处下手。

    早年淮上的大败,是石虎心中一个永远的痛,他心中无时无刻不在谋划着集聚力量、反攻南国、一雪前耻!哪怕御驾巡边,行军途中,都要开渠引流、作训练水军的姿态,这既是在警惕自己勿忘前耻,也是在告诫文武臣众,绝不会善罢甘休!

    只是这些年来,内外诸多困扰,加上南面一直勇进势壮,让他找不到南下的机会。总算在年初抓住一点契机,招引塞胡南来的举动令得南国那个狂妄的貉子再次开辟新的战场,将南面的力量吸引走许多,才让石虎看到南征的一丝曙光。

    可是这一场南征,从筹划开始便充满了诸多困扰不顺。其中最基本的一点,本来按照石虎的计划,他应该在八月中就出现于冀南战场,并且在入冬之前结束这一场战事的前半程。

    可是如今,已经到了十月初冬,石虎才统率大军刚刚离开信都,距离襄国都还有不短的路程。哪怕是没有发生之前种种败事,按照这种行程,石虎大军能够在冬日抵达冀南的可能都是不大。

    从这一点而言,这一场向南面用兵,尽管前路各方表现也是拙劣至极,而石虎也必须要负上极大的责任。

    能够阻挠石虎大军奔赴冀南战场、进行他蓄谋已久这场战事的原因,自然也绝对不会是小事。

    原本石虎的整体布局,是要用李农所部乞活军进扰并州,同时鲜卑代国自云中而下配合打击太原的石生。即便不能消灭石生、收复并州,也必须要让山西方面不对南面战事产生什么不利影响。

    从这一点便可看出,石虎这些年虽然一直都是穷兵黩武,但其实手中可控战斗力一直在缓慢的降低。

    首先便是乞活军这一股力量,本来是非常不可控,需要提防和打压,但现在石虎为了有足够力量南征,明知乞活军不可信的情况下,也不得不委以方面重任。

    其次便是对鲜卑代国这塞胡霸主的依赖,什翼犍原本是被石虎一手扶植起来,用于加深对塞胡的控制与羁縻,可是现在石虎已经需要代国实际出兵为他稳定后院。

    石虎所以迟迟难行,问题就是出在代国的什翼犍。原本石虎在年初便已经下令,让代国部众在并州北部集结待用,可是一直到了石虎将要南下的盛夏时节,代国军众仍然迟迟没有到位。

    而更令石虎震怒的则是,代主什翼犍非但对他的命令多有拖延,反而还将求自辽东慕容氏的一名妻室立为王后,其不恭不臣姿态已经是彰显无遗!

    拓拔索头与慕容鲜卑旧有姻故,而且早在什翼犍自河北返回漠南之时,为了借助东胡力量也曾求婚慕容氏,以慕容廆之女为正室。当时石虎还念着扶立什翼犍作为自己在塞上的一个代言人,倒也不乏纵容。等到什翼犍于塞上立足稳定,果然也将慕容氏女儿甩在了一边。

    可是这一次什翼犍却又将慕容氏女子立为王后,摆出亲近辽东慕容的姿态,很明显是在表达对石虎的不满乃至于抗议。至于原因,多半还是石虎扶植铁弗部刘务桓等势力的举动惹怒了什翼犍。

    如今的什翼犍,于漠上大势渐成,本也不必过于理会石虎这个旧年的恩主兼当下的宗主。其人一心想要一统漠南,早将铁弗部等视作自己的部从,可是石虎突然越过他去扶植铁弗部,这自然让他感到权威被触犯。

    说到底,还是石虎高看了自己于塞上所拥有的威望,也小觑了什翼犍这些边胡酋首们的野心。代国突然有此反复迹象,原本应该是羯国于边塞的一股助力,可是现在反而成了一个隐患、威胁,这就让原本已经从幽州撤回冀北的乞活军都被牵制住,难以攻伐并州。

    被石虎视作后院的河朔突然发生这种变故,石虎又怎么敢安心率领大军南征?于是他不得不继续留驻于冀北,对什翼犍恩威并施的羁縻。

    可是代国这里还没有安抚妥当,冀南兵败的消息便传来,石虎还没有将之消化,襄国被攻破的噩耗接踵而至!

    如此诸多恶事累加,层出不穷的爆发出来,石虎这段时间可以说是被折磨的寝食不安。他本就不再是一个壮力中年,随着年事渐高,身躯也越显肥大,可是就在这短短旬月时间内,内外交困之下,身体竟是肉眼可见的消瘦下来,脸颊、脖颈上都耷拉着松弛的皮肉,就连束腰的袍带都不得不数日一换。

    国事如此的艰难,如今的石虎可以说是一个随时都会爆发的油桶,但内有隐患诸多、外有强敌窥伺,他又怎么敢随意爆发?说到底,他已是年过五旬,盛年豪迈早已不复久矣!

    “莫非苍天眷顾真要失于我?”

    饶是再怎么要强,此刻的石虎在面对诸多根本不知应从何处着手的危困,也难免生出几分自暴自弃之想。

    旧年壮迹种种,他们石氏一家从杂胡中的区区卑伧一路雄起,如有神助。先主石勒区区十数骑起家,纵横南北,几噬旧主,成就一统北方的霸业。

    而他石虎戎马半生,也是北慑索头、南破刘岳、东定齐鲁、西掠秦雍,交战之敌,哪一个不是当时晋胡之中英流翘楚,无不被他纵兵破之!正因崛起的如此顺遂,也让石虎骄狂大生,自以为天命在享,世事不过如此,大位唾手可得!

    可是自从率部南征之后,石虎便觉得自己仿佛中了魔咒一般,诸多败绩不能胜数,凡有用事,必向最恶劣的情况去演变。若仅仅只是一时一事还倒罢了,可早年淮上大败如此,今次谋南又是如此!

    但无论如何,石虎眼下也无求神乞佛的精力,不得不面对现实的危困。邺地的使者奏报诸多,他除了痛骂麻秋一番之外,也并没有即刻表态是否真要与晋军谈和,因为他也没有了主见。

    掠过邺地使者不提,石虎转又喝问左右:“那孽子招供没有?”

    他口中所言孽子,自然就是石宣。石宣投奔信都之后,自有一套说辞讲述冀南何以败得如此仓促并难看,言述诸多自然将他自己的罪责甩脱得几近于无。

    石虎历事年久,又哪里会相信石宣这套说辞,他盛怒之下,心中也再无对这个儿子的爱怜之情,恨不能即刻将之脔割泄愤。

    原本依照石虎的脾性,他向来不必考虑是否证据确凿,只要稍有怀疑甚至于只是迁怒,石宣这会儿早就应该死了。但之所以石虎还要暂留其性命,因为他必须要了解掌握冀南战事最真实的情况,才能在之后做出更准确的判断和应对。

    至于石宣,大概也是意识到这一点,此际为了保命,无论承受了多少刑罚拷问,绝对不肯将实情吐露,仍是固执于此前的交代。

    待见左右仍是垂首默然,石虎心中不免更加忿恨,咬牙切齿,一脸的狰狞。眼下的他,对石宣除了怨恨之外,还有一种浓厚的失望。

    生而为人,又岂能免于情。石虎虽然暴虐尤甚虎狼,但哪怕虎狼秉性,也会有几分舔犊柔情。他对石宣的喜爱持续多年,也真的不是作伪,否则便不至于将之安放在那么重要的位置上,说明对于这个儿子,他多多少少是有寄望的。

    可是暂且不说这个孽子在冀南战场大败该要承受的罪责,最让石虎失望的是,这个王八蛋的儿子至今都还不清楚这场战事他究竟输掉了什么,言是他们整个羯国河北霸业毁于此战都不为过,这孽子居然还奢望能够蒙混过关!

    对南面这场作战,石虎筹划、蓄势数年之久,结果还没有完全开始,便要遭遇这样的大败局面!南征此事已经成为石虎一个顽固心结,即便别的都不说,只要给他机会率兵南下,哪怕最后还是输了,他都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可是正因石宣此子擅作主张,不独打草惊蛇,更是大败亏输,石虎甚至连亲上战阵的机会都没有,便要面对如此局面。而按照当下的态势来看,这种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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