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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祚高门-第2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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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要会稽能够获得自立,沈家便可以称得是彻底势成,时局没有任何一家能够获得他家这样从容的地位。退则方伯,进则枢,虽然仍然难以拟立国之初的琅琊王氏,但想想沈家乃是南人武宗面貌踏入时局,不足十年时间列于参政高门之,也是朝以来未有之功业

    京口无兵可夸,想要让淮北的郗鉴感受到压力,继而接受这个事实,沈哲子能够展示的只有京口独有的繁荣,以及他家对于京口局势的掌控力。掌控力要怎么体现?哪怕西面告急,京口仍然不乱

    所以今天的巳日祓禊,是为了体现京口的底气所在。只要烘托出一个氛围,来日无论是直接接触郗鉴,还是拉拢淮北众多流民帅,都会容易许多。

    当然这些思量,沈哲子可以与庾怿侃侃而谈,但在兴男公主面前终究还是有些难以启齿。听到这女郎抱怨,沈哲子沉吟少许后才说道:“小民难与国事,无罪而遭殃,也实在不能苛责太多。士庶能为同乐,来日才能同忧。”

    “或是此理,可是一想到阿琉在都还不知过得怎样担惊受怕日子,我实在开怀不起来。”

    当日不能救出皇帝,兴男公主始终心存愧疚,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份愧疚也越来越深重。

    “凡事皆在人为,娘子也不必深忧。皇帝陛下乃是吉人而有天相,不拘早晚,我一定会帮我家娘子将人救出,以全手足。”

    沈哲子近来虽然弄权诸多,主要目的当然是为自己来日分羹而考虑。但做这一切的前提也是基于能够成功平叛,救出皇帝。否则,这一系列的努力最终效果都是大打折扣。

    “沈哲子,你真好。”

    公主弯下腰来,以额头顶着沈哲子前额,腻歪得不得了。

    沈哲子闻言后却是一笑,他心知自己从来都不打算做一个顺臣能臣,尤其是北伐这种大事,必然要掌握完全的主动,才能增加一些成功的可能。早先公主自以为性命垂危说的那些话,未必不是她内心真实剖白。假使未来行到最终那一步,他也希望这女郎能予他充分的理解。

    沈家小侍女瓜儿捧着沈哲子的春衣行进来,看到眼前一幕顿时惊呼一声又忙不迭退回去。

    公主闻声后连忙抬起头来,脸颊已是羞红一片,沈哲子顺势起身拍拍小女郎肩膀:“快去换衫吧,我等着你。”

    :

0315 掷花盈野() 
彼此都居砚山庄园,沈哲子与公主换过春衣,然后便相携去拜见皇太后。%

    眼见小夫妻联袂而来,皇太后也是颇为欣喜,尤其听到京口人家进献的侍女们称赞“一对璧人”云云,笑容不免更加开朗,示意沈哲子坐到近前来问话。

    待听到沈哲子邀请自己出席修禊之庆,皇太后略一沉吟后摇了摇头,说道:“我近来心绪烦杂,即便出席也难欢笑,反倒扫了人兴致。”

    顿了一顿后,她又说道:“我虽然不去,不过维周你若是愿意,倒可以带着你妻弟一同前往见识一下京口风物人貌。”

    “琅琊王殿下若是有此兴致,臣自然乐意奉陪。”

    沈哲子嘴笑着回答道,不过手却在案下轻轻点了点兴男公主膝盖。兴男公主有些疑惑的看了沈哲子一眼,见其嘴角微微下垂,当即便有明悟,于席发声道:“维周携我来请母后,是希望母后出去散散心。但母后不愿意,我们要自去游乐,哪有闲心再去照应阿珝。”

    以往她是不敢用这种语气跟皇太后讲话的,但是随着年龄渐长加历事经多,渐渐发现母后也非完全的不犯错误,因而皇太后在她心目的威严也渐渐瓦解。

    “哈,那是我思虑不周。维周你要与同侪游乐,确是无暇关照太多。罢了,你们自去吧。”

    皇太后听到公主的抱怨,便也微微一笑,不再固执己见。经过苑突围之事,这母女两人之间交流也潜移默化的发生了改变,皇太后不再一味强势,这一点大概连她自己都未意识到。

    略过此节,皇太后又指着公主说道:“你这小娘子不要恃宠而骄,维周对你有敬爱,你要更懂得和顺之道,哪能在外直呼夫郎名字。”

    “我知道了,以后不会再这样。”

    兴男公主怯怯看了沈哲子一眼,而后才对皇太后说道。

    待行出来,公主才拉着沈哲子的手皱眉道:“沈哲子,你是不是不喜阿珝?虽然我也不太喜他冷淡性情,但你何至于这么厚此薄彼,都不愿带他一同去玩耍?”

    等了车,沈哲子才撇了撇嘴角,摇头道:“皇太后似有以琅琊王继鼎之念,我不能助她。公主你也要记住,日后此类之请,统统一概回绝。”

    兴男公主听到这话,美眸不禁瞪大:“不至于吧……阿、阿琉他又没错,母后怎么能有此想?”

    沈哲子闻言后却是默然,许多直觉根本讲不清楚。或是自己过分敏感,或是皇太后对于收复京畿并不看好,故而希望能将琅琊王推出来为时人所知。但无论如何,哪怕是杜渐防微,沈哲子绝对不会去帮琅琊王邀取名望。琅琊王只是他手里用来吓人的一张牌,哪怕撕毁也不能打出去。

    他见兴男公主一副忧心忡忡状,笑着安慰女郎道:“公主不必为此忧心,无论皇太后陛下是否有此念想,皇帝陛下才是法统唯一,我也不会坐视旁人肝肠妄动”

    待行到砚山庄园门口,已经有许多人家在此整装待发。三月修禊在时下乃是不逊于端午、重阳的大节日,因而庄园内诸多人家也都郑重对待,各具盛装,赶去江畔庆贺。

    沈哲子与公主同行至此便下了牛车,翻身马,一边与各家族人打着招呼,一边与十数名亲随骑马开道,带领女眷同往江边。

    暮春时节,天地早已回暖。从庄园到京口大城这一段路途,田野已是绿意初被,清风拂面未有寒意,草长莺飞风物迷眼。

    此时田野已经不乏各家外出踏青的女眷,魏晋人士尚风流、轻礼法,民风豁达开朗,并无日后那种严苛到变态的男女之防。

    因而放眼望去,野地不乏彩衣女子轻盈跃动,如翩翩彩蝶,间或引来一些纵马疾驰的膏粱子弟欣赏喝彩,只要言语能发乎情止乎礼,非但不惹人反感,有幸运者甚至还会获得女子抛来的花环。偶有此幕发生,有观者往往都要报以欢笑之声。

    这大概也是民风淳朴一面的体现,人们不吝于将自己美好一面展示出来,哪怕只是匆匆一面而后再无回音。但等到夜阑人静时,美好的人和事随思而入梦,将梦境都装点得美好起来。

    此一类场景,往往都不会少了沈家几个浪荡子,沈牧尤其是其之最。虽然已经成婚,但大概是为了弥补爱情的缺失,放浪形骸姿态较之过往尤甚。为了在今天出尽风头,他专门让人打造一顶高冠顶在头,率领一众狐朋狗友转往人多处钻。

    若在旁处,人们大概还要非议这小子太过嚣张。但在京口,几乎无人不知这小子乃是沈总裁之子,哪怕心对其有恶感,往往也都要抛一个花圈,只求不再被骚扰。

    当沈哲子等人行过时,沈牧等人正从坡地呼啸而过,他那高足数尺的高冠已经挂满了各色花环,在沈哲子一行面前绕行过之后,冲到对面去指着沈哲子对周遭人喊道:“诸位娘子们,我家玉郎正在此啊”

    这话恍如一个信号,将周遭人的视线纷纷引到沈哲子身。再远处,则更有更多人行出布屏帷帐,手提衫裙小跑着行过来,要看一看如今在京口名气如日天的沈郎究竟是何人物。

    沈哲子心内虽然不乏少年轻狂,但眼下他家醋娘子在后方车,哪怕被人围观也实在不好过分卖弄,因而只是带着矜持笑容往道路两旁挥挥手。

    “这一位是沈郎?真是神清人物”

    沈哲子向来不憷大场面,再多人面前都能侃侃而谈,但被一众女子围观,于他而言也是难以淡然的体验。他今日出门未着氅衣,新裁春衣也是修身窄袖,颇具胡风,臂尚扣着鹿皮护腕,是打算稍后与人游猎的装扮,头顶并未着冠,只以玉扣攒成散髻,虽然望去颇为英挺,但却无甚柔弱姿态。

    不过大凡对一个人的印象,出身和名位大概也占了一定的重。沈哲子这一身猎装勇武,配合他少年假节的名气,却给场这些妇人一种别样冲击。突然,一个花环自道被抛出来,仿佛一个信号,接下来沈哲子便不断遭受袭击,不独身挂满了鲜花,连胯下的马身都沾染诸多花瓣。

    这种热情,沈哲子实在消受不起,尤其耳边还充斥着“沈郎美形”之类的尖叫声,更觉难以招架。尤其身后一道似有似无的冷厉锋芒,随着道旁人反应越来越激烈,更是渐渐有凝化为实质的趋势。

    “云脂,你看这些妇人是何姿态我家夫郎美形,与她们又有什么关系”

    牛车,兴男公主听到道旁那些叫嚷声,初时尚有几分沾沾自喜,可是过不多久便渐渐不能释怀,攥着旁边的云脂娘子手腕恨恨说道。那云脂娘子手腕被攥得生疼,这会儿却不好再去劝告已经妒火烧的兴男公主。

    “阿奴望我”

    一个清亮的声音压过了道旁其他人的欢笑声,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女子正站在车厢,笑靥如花对着道沈哲子连连招手。

    “她、她是哪一家的女郎?她凭什么、她怎么敢喊我家郎君作阿奴”

    公主亦听到这叫嚷声,小脸更是纠结气愤,语调都有了几分扭曲,连她都没好意思这么亲昵的称呼自家夫郎

    然而正在这时候,突然车帘被打开,旋即身挂满花环的沈哲子探出头来,伸出手对兴男公主招了招。兴男公主试探着前,将小手放在沈哲子手心里,旋即整个人都被扯出了车厢,低呼一声后,整个人稳稳的落在了沈哲子怀。

    将兴男公主横置身前,沈哲子一手紧紧揽住女郎娇躯,继而策马扬鞭,一路疾冲到了前方高坡。沿途不断响起尖叫声,鲜花更如雨点一般洒落下来,徐徐难以平静。

    沈哲子勒马高坡,低头去看,怀小女郎双眼紧眯着,嘴角轻抿,只是那娇美脸庞,却如透出光一般的闪耀。

    耳边听着周遭嘈杂尖叫喝彩声,兴男公主紧紧偎在沈哲子怀内,语调怯弱又颤抖:“坏家伙,你吓到我、我……我一世都忘不了,沈哲子,我、”

    望着高坡一路蔓延到大道的五彩斑斓花径,沈哲子将公主拥入怀,引吭长啸,更引起了一阵高亢的喝彩声。

    何止是兴男公主忘不了,场这众多人日后回想此一幕,大概这画面也都会历久弥新。

    沈牧指认沈哲子,除了爱玩笑以外,也不乏要给兴男公主添添堵,找到一点身为伯子的尊严,却没想到这夫妻俩都出尽了风头。

    尤其看到公主紧紧偎在沈哲子怀里共乘一骑,从发梢都洋溢出一股浓郁的甜美,这让他更感觉意兴阑珊,继而抚着高高发冠对左右人说道:“你们猜,维周所乘那匹马是不是骟过的?我最知他骑术如何,若不是骟马,他怎敢载人狂奔?”

    大好的气氛,被这一句话破坏殆尽,旁人正有感于这男女璧人相得益彰的美好一幕,这大煞风景的家伙居然讨论那匹马是不是被阉过

    “狂贼怎敢恶语向我沈郎”

    有正双眼迷离望向高坡的别家娘子听到这话,顿时柳眉倒竖,招呼左右,抓起土块泥巴掷向沈牧。

    区区一两个女子,沈牧还不放在眼,大笑抽飞掷向脸庞的土块,可是不旋踵,他便看到其他人也转望过来,心内便是一凛,急忙勒转马头狂奔,随即身后土块如雨点落下。幸亏他的马是不曾骟过的,否则差点要被沙石掩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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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16 行路难() 
巳日修禊乃是士庶同乐的大事,因而如今的大江之畔,不独有众多民众香草结环、濯水为乐,亦有大量为官者呼朋唤友,于竹楼曲水流觞,诗赋相和。

    庾怿身穿一件时服鹤氅,坐在江小岛一座竹楼,伸出手捻住流觞杯翼一饮而尽,旋即又将漆器酒杯置于面前流水。看到堂众贤云集,其乐融融,心不免伤感,又有几分感慨。伤感之处在于,如今他所坐的主席,若是大兄仍在,岂能轮到他恬然居之。

    至于感慨处则在于,往年大兄在世时,对三弟庾条多有薄视。然而如今若非三弟在京口经营的一番局面,他也绝无可能安坐此席之。

    京畿陷落,西面诸多人家涌来此处。如今在这竹楼,单单南北旧姓人家便不下数十。像是颍川荀氏、沛国刘氏、太原王氏、河东卫氏等等,都是朝以降旧誉隆厚人家。

    而以个人名望而论,颍川荀邃乃南渡老人,平原华穆乃是太常华恒族弟,陈郡谢裒曾居大尚,吴郡顾众、会稽贺铭俱为江东名士。在这一群人当,庾怿资历名望都是太浅,原本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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