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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祚高门-第3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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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了想之后,王彬又吩咐道:“太保与我,虽有歧念异图,但这是长辈们之间的事情,与小儿辈无关。你留守于都,要对太保持礼恭事,不得逾规,使人笑我家教粗疏。”

    王兴之又是连连点头,表示记下了。

    “方今之时,逐虚而日退,务实而日进。你等之父早年误有错识,如今已是发奋而追。小貉子在都内日趋望重,我儿却多寂寂,后发之教,你们要深记。以后在都中勿枯守门楣而自足,我家本是旧勋鼎食之家,岂能任此卑流浪行于前!”

    讲到这里,王彬脸上一惊不乏忿怨之色,语气也渐渐变得严厉起来:“父怨兄仇,尔等皆要铭记于心,以之自勉自策,不得虚掷光阴!”

    对儿子们殷切而又严厉的教诲之后,王彬才让他们也都归都,自己也与曹曼并一众随员登船。他此去虽是单车,但却并不势单,除了在都中招募来的一众属员之外,尚有门生义故等数百人之多。其中不乏辗转南北,久经战阵的悍卒宿将,假使到了会稽,沈充要恃威逼迫,他也有足够的自保和反击之力!

    随着王彬等人登船,其他随员僚属们也都各自上船,其中就包括孔混。孔混今次是作为会稽郡丞跟随南下,乃是郡府吏首,因而地位也很高,自然上了王彬同一艘船。

    只是在看到孔混登船后,王彬脸上流露出不加掩饰的厌弃之色,充满歉意的对身边的曹曼说道:“今次要委屈长泽你白身随我南下,实在是眼下尚有借重貉子的地方。待到了会稽理顺形势,我定将那貉子逐出,为长泽留任!”

    原本王彬所属意的副手本来就是曹曼,一则彼此乃是姻亲,二来曹曼又是太保妻弟,虽然他今次上任是违逆太保的意愿,但是既然已经成行,来日还要多仰中枢的支持,才能对沈充等南貉形成压制,与太保的关系不好过于僵持。有曹曼这样一个人居中调和,沟通起来也能无障碍。

    可是类似会稽内史这样的两千石外放显任,台中选任重要的一个参考指标就是乡论,既是当地人对于人选的评价如何。能够做出乡论的,自然是籍在会稽的那些台臣们。如果他们对王彬评价太劣,那么即便台中强硬决定,也得不到地方的支持。

    王彬的任命卡在了乡论这一关十多天的时间,有大量会稽籍的台臣拒绝对此表态,言下之意就是不欢迎王彬往任乡土。他们提出的价码就是让孔混担任王彬的副手,王彬对此虽然深恨,但是那么多努力都做了,该付的代价也付得差不多,怎么可能半途而废!

    所以迫于无奈,他也只能答应了这个明显就是妄求的条件。不过这并不意味着他就能忍下这口气来,孔氏虽是会稽旧望,但未必有这么强的乡土号召力。深究下去,他才发现除了孔氏自己以外,尚有沈哲子那个可恶的小貉子在背后发力,两下合力,才将他的乡论结果死死卡住!

    孔混明显资历不够,但却居任吏首,这让王彬再招募别的属官,就变得束手束脚。就像曹曼这种资历,本身担任一郡之守都已经足够,怎么可能居于孔混之下!

    所以,这一次让步让王彬的幕僚水准大幅度降低下来,许多原本已经谈好了意向的旧交们在得知这一项任命后,也都纷纷请辞不任,不愿受此羞辱。最后王彬所招揽的够份量的人手,几乎一个不剩的请辞,凭他眼下幕僚的水准,去了会稽能与沈充属下抗衡才怪!

    幸在曹曼仗义,哪怕白身,都跟随他来帮忙。这对王彬而言,无异于雪中送炭,心内分外感怀,甚至于说道:“假使此行功成,来日能够跃居,今日之任,便是长泽明日之位!”

    曹曼闻言后便笑语道:“我在都中,不过也是一介闲人而已。今次与世儒兄结伴南下,就算只是游览山水美景,已是不虚此行。不过郡丞之事,虽是貉子暗施掣肘,但毕竟已经坐实。恨之无益,还是要善加导用,不要因此恶于乡宗。”

    听到曹曼如此雅量,王彬也不免更加感激,他当然明白此事有可能是那个小貉子离间,但明白是明白,一时间却难接受这样一个结果,因而对于孔混也实在难有什么好脸色。

    孔混倒也明白自己不受待见,所以上了船之后,除了必要的礼答问候,很少在王彬面前晃悠惹厌。虽然处境有些尴尬,但他很清楚这种情况只是暂时,等到了会稽正式履任,王彬就算对他再厌恶,想要与乡人们进行有效的沟通,也必须要仰仗于他。

    得益于吴中商盟的常年经营,加上如今正是一个秋汛节点,这一行一路南下,水路畅通无阻,虽然还达不到朝发夕至的程度,但是过了没几天,他们便已经过了太湖,到达吴兴境内。

    过江以来,王彬虽然屡有外任,但是却一直没有机会来到吴兴这个江东钱粮之乡,因而心内也是不乏好奇。于是从过了太湖之后,便一直流连在甲板上,欣赏水道两侧的景致。

    只是并未因此而心旷神怡,因为眼下正是一个汛期,水道虽然宽阔,但是也繁忙异常,往来的舟船密行如织,其中多数都是装载满满的货船,上面则挂着吴中商盟的旗帜标识,完全遮挡住视线,几乎让人看不到两侧的景致。

    “这些貉子实在是让人深厌,自肥于乡土尚不知足,还要做衰德贾虫,以资货搜刮民脂,简直就是鼠行窃国之贼!”

    王彬指着行船左近那些往来穿梭的货船,狠狠骂道:“此乡倒是水土丰饶,颇有可观,只可惜民风卑性奸生,令人不齿!”

    曹曼在旁边笑语道:“前方乌程便是谢幼儒居治所在,世儒兄若真厌见这些商船扰目,稍后不妨请其专辟一条水道,自可顺流直趋。”

    王彬听到这话后,便冷哼一声不再多说。他人还未离都的时候,台中诏令已经先下地方,谢裒算起来也曾是他家门下故吏,于情于理都应该来拜会一下。所以王彬是打算趁着这个机会,与谢裒痛陈厉害,希望能够彼此呼应,共抗吴中宗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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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37 会稽难入() 


0538 冲营者枭首() 
浙西之地乃是浙江上游的一个统称,多山岭沟渠,古来便是山越、傒人等蛮部聚居之地。三国孙吴时期,吴大帝孙权于此大剿蛮部,始从丹阳析出建立郡治。去年苏峻之乱,吴人自守,划治东扬州,此郡如今便归于东扬州所治。

    此时在新安郡治再往西的一座缓坡上,正有大片营垒伫立,正是十数日前自会稽山阴开拔至此剿匪的东扬军。

    整座营垒聚集万余之中,规划齐整,旌旗招展。不时有游骑、步卒在各个营门出出入入,或是出动剿灭左近不服管束的蛮部,或是将大量被长索捆缚的俘虏押送归营。整个营地都洋溢着一种紧张忙碌的气氛。

    中军大帐内,沈充戎甲之外披了一件布袍,正在审阅左近郡县送来的公文书函。在其下首则是会稽谢藻、担任新安太守的豫章邓龄等一众文武属员。

    久居方镇之位,典军之职,沈充身上威仪也是越来越重,当他垂首处理公务的时候,帐内并无太多杂音。

    一直等到案上的公文都批阅得差不多了,沈充刚刚抬起头来,下方的新安太守邓龄才开口笑语道:“此地傒蛮向来难束,不能从于王命,久为乡患。今次使君提众而来,钩犁横扫,让乡土大靖,人心大安啊!”

    沈充听到这话后便笑语道:“既然身领此任,这都是职内应当,不值一提。傒蛮流窜藏匿,久害乡土民生,以往只是无暇,如今既然抽身出来,自然要清扫一个彻底。本部尚要在此留驻一段时间,若有扰民之处,请邓君在乡人面前解释一下。”

    邓龄连忙摆手道:“操戈固土,大善至极,乡民怎会有怨。郡内不乏人家要前来犒军,只是我担心有扰军务,才一直推脱着。”

    “犒军实在不必,王师自有所用。只要郡中各家能够勒令约束所属,勿犯军规,彼此也算是两不相害。”

    沈充说这话的时候,望着邓龄的眼神变得有些玩味起来,邓龄连忙再拜,言道绝不会如此,彼此又谈几句,然后邓龄才请辞归治。

    待到邓龄离开后,谢藻才对沈充笑语道:“傒人世代于此山水繁衍,郡人难免有所勾连,若是严查,只怕要人头滚滚。邓龄居任此乡,也是自有为难之处啊。”

    沈充闻言后便也笑了笑,对这一点也很明白。浙西山岭沟渠众多,山林滩涂密布,贫耕难伐,以时下的人力而言,很难大肆开垦发展出来。这自然就给了那些蛮部们生存的空间,杀是杀不尽的。

    所以自古以来,地方上对于这些蛮部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是闹得太过分,或者发展出什么大部落,也都是由之任之,并不穷杀。顶多只是勒令其迁居平原,纳于统序之内,以充地实。

    沈充今次西来,主要目的虽然不是清剿蛮部,但既然都出来了,那就捎带手剿一剿。毕竟上一次对蛮部的大肆清理还是在孙吴年间,百十年过去了,始终没有大的整顿。

    这些蛮部虽然称不上什么社稷之害,但是异文悖俗,久而便成地方之患。清理一下一方面让地方更平稳,另一方面也能将这些蛮人纳于教化之内,成为在籍的丁口。这种人丁的扩充,也是官员在任极为重要的功绩指标之一。

    沈充这个刺史虽然不是因功而进,但多一些功绩自然也是好的,况且会稽那里本来就需要大量人丁的补充。他们在这里清剿旬日有余,已经所获数千丁口,成果可谓不小。

    “对面这几日可有什么异动?”

    新安距离江州治下鄱阳郡已是寸步之遥,沈充率军到来未久,江州那里即刻便有了反应。首先是王舒行书来问东扬州要做什么,沈充自然回以剿匪。

    可是这个理由如此牵强,王舒怎么会相信。所以很快对面的江州便也聚集起了数千江州军,由王舒之子王允之统领驻扎在那里,与东扬军形成对峙。同时王舒也自镇所豫章转移到了鄱阳湖附近,作为王允之的后继,对于东扬军的这一次异动,可谓提防的滴水不漏。

    谢藻如今乃是以州中正而担任州府别驾,闻言后便笑语道:“仍是故态相持,未有异动。”

    听到这话后,沈充便不免笑语道:“王处明这个儿子,或是机警规矩,自守严正,但是较之我儿青雀,终究要逊一筹。若是小儿居彼,至今已经不知会滋生多少时段。”

    帐内众人都是共事多年,自然也都深知沈充这个自夸恶习,闲来无事总要将时下年轻人们比较而后卖弄一番,久而久之也都习惯了,谁让人家有那资本。

    众人正闲谈事务,下方忽然来报说是贺隰至此。

    “贺君既然已经至此,想来王世儒应该也已到郡。只是不知他对于眼下之局,可有惊喜之感。”

    听到禀报之后,沈充便笑了起来。他向来不是什么循规蹈矩之人,台中瓜分东扬州事权之心又是如此昭然,所以在接到儿子着人快马报信之后,便一直思忖该要做出怎样的反应。

    席中众人听到这话,也都不免会心一笑。其实对于兵陈浙西以示威的举动,他们其中大多数是不明白缘由所在,只是突然被刺史召集起来从军而行,一直等到了地头上,才被告知缘由。如此一来,即便是心存两顾,也没有了余地。况且从他们内心而言,对于王彬就任会稽也是不乏微词的。

    原因很简单,如今会稽乃至于整个东扬州的局势,他们已经感到很满意,各自都找到该有的位置。可是王彬如此强势之人到来,必然会对局势有所触动,如果是向好的一方自然最好。可问题是王彬以侨人领中枢之命南来,必然是要削弱地方上的力量,这一点谁都能想明白。

    所以即便是有人有别的想法,但是沈充既然已经摆出了不欢迎王彬的架势,他们也没有必要抢着为王彬呐喊,乐意旁观。最起码在王彬取得明显优势之前,他们是不会有所表态的。

    “军中自有军令行之,让他徒步来见。”

    沈充向来不以知礼著称,况且也根本没有对王彬礼待的觉悟,当即便摆手吩咐道。

    过不多久,帐外已有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继而王彬便在数名持刃亲随拱卫下冲进帐中来,环视一周之后,便站在那里指着沈充低吼道:“沈士居,我尚未就任,你便陈兵浙西,究竟意欲何为?莫非以为东扬所治,真是你沈家自守私土!”

    自山阴至浙西,一路又花了两天的时间,经过最初的惶恐之后,王彬也渐渐变得冷静下来。他倒是明白沈充虽然发兵浙西,但是肯定不会真的与江州交战。可问题是,他今次南来,台中已有分歧,虽然本身与王舒关系也不算融洽,但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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