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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祚高门-第7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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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督治区域范围本就模糊,尤其在战时更是可以近乎无限扩大,比如今年收复的那大量领土,都可以称是其人治下。

    所以其职权范围究竟限制在哪里,主要还是看地方与都督府的彼此协调,这一点台中也很难及时有效的干涉。

    王愆期此人蠢就蠢在自己先跑去了寿春,妄图私下里与沈维周达成什么媾和条件。如此一来,便不啻于承认其人最起码在军事上,愿意接受淮南都督府的辖制。结果被淮南打了一个迅雷不及掩耳,台中再想涉入,淮南早已经准备好了王愆期一应罪状,坐实其人罪身。

    所以尽管眼下王愆期已经入了建康,且官位还未除,但却仍然直接送进廷尉,越过采查罪证,直接进入论罪程序。

    但正常的地方互相举劾,应该是各自呈送表章入台,而后台省再以兰台介入采纳各自论词。等到廷尉介入的时候,已经到了收尾阶段,台中能做的也只能是量裁论罪轻重。

    而且淮南举证王愆期之罪,主要还在军事方面,这就又给了护军介入提供了途径。护军除了分掌宿卫之外,还掌管将领选举罢黜。

    如今台中,护军卫崇与沈氏的关系无需多言,而廷尉眼下并无主官,副官廷尉正乃是华恒之子华俊,更与护军卫崇交情莫逆。换言之,台中对王愆期有罪无罪都已经没了决定权,甚至就连论罪轻重都很难插手。

    如果不能在王愆期的处置上有决定权,那就无从表达台中对淮南出兵的态度。明明乃是一桩震惊南北的兵变,结果台中在这件事情上偏偏抓不到沈维周的痛脚,这就是台中眼下面对的局面!

    脑海中将这些事情过了一遍,诸葛恢不免更加感怀人与人的差距之大。他那儿子只见到人家狂妄的表象,却根本意识不到人家狂妄底气所在,分寸所在。

    不过也正因为眼下台中如此被动局面,才更显出庾翼公然回护王愆期的可疑。说实话,面对这样的局面,台辅诸公就算不满于沈维周的跋扈,也根本不会直接在这件事情上纠缠,以保全王愆期而回击淮南。

    王愆期此人根本就是自寻死路,在其准备触怒淮南的时候,哪怕向台中旁敲侧击的提上一句,台中都有理由让兰台全面介入。结果其人自作主张,撞得头破血流不止,更让台中难以插手干涉。

    “片言折狱,失于公允。王愆期总是江北旧用功臣,梁公于淮南都还未有论实,可见也是希望台省能够明于裁断,勿冷边臣人心。接下来也要有劳刘公尽快准备复察,从速定论此事。”

    诸葛恢虽然借刘劭与褚翜沟通,但对刘劭其人仍然不乏疏远。台臣们对于兰台官员,向来都是敬而远之,若真能其乐融融,反而是御史失职。

    刘劭闻言后便也点头道:“中书也是如此示下,只要明日聚议定论,兰台自然责无旁贷。”

    要将已经交付廷尉的案件再转回兰台,尤其所涉双方级别都这么高,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尤其沈氏并非一味的边用,还有沈充高居三公,虽然淡出台城,但只要其人在位,便能在台城集结一股不弱的势力。再加上与之亲近的卫崇,更是这件事情的主管官员。

    台省纠纷,自然不可能直接去论定谁是谁的党羽,大半都要通过这些有争议的事情,彰显各人立场如何。虽然褚翜和诸葛恢都同意兰台介入,但也不一定就能扳回一城。这件事能成与否,也能反应出另一家庾氏的立场如何。

    而且沈充也未必就会刻意阻挠,毕竟他也清楚合肥这件事如果没有一个定论,淮南将士封赏问题便不好落实。

    果然,第二天再集众议事的时候,兰台介入顺利获得了通过。沈充虽然没有到场,但其党徒也没有阻挠。

    倒是江夏公卫崇显得颇有不忿,因为这等于台省公然干涉他的职事范围。但就算不满他也无可奈何,毕竟他归都未久,在台内根基最浅。如果无势可借,那也实在没有什么主导力。。。

    虽然兰台加入,但也并不意味着将护军府和廷尉完全摘出,反而意味着王愆期更加凶险。此前卫崇罢黜王愆期,也不过只是给沈家一个面子,但是现在,如果不能严惩王愆期,反而他自己的权位威严都要受到挑衅。

    所以现在事情一转,卫崇反而成为了为难王愆期的主力。庾氏兄弟纵有回护之心,但其家目下重于外边轻于中枢,如果在台省之间没有别的助力,不可能会是卫崇这个国丈新贵的对手,更何况还有一个老奸巨猾的沈充盘踞在后。

    兰台加入之后,非但没有减轻王愆期的罪名,反而更多不利其人的证据被接连爆出。近来庾翼为了保全王愆期,也可谓是东奔西走,劳累不已。

    一直到了这一刻,他才意识到自己空负大志,但行事仍然稚嫩,太过注重表面的得失,反而因此自曝其短。

    此前他在殿上强为王愆期发声,根本就是多余。沈哲子肯将王愆期放入台内,便意味着并没有要将对方往死里整的意思,就算皇帝随口说上几句,有司也未必就会直接论断死刑。毕竟眼下边功醒目,王愆期仍有旧勋可恃。

    台辅们主张翻案,看似是帮忙,但不过是为王愆期再树强敌,使其更受无妄之灾。至于后续台辅们是否会出手援助,自然要看庾翼如何表示了。

    一句闲话,却让自己不得不付出原本无需付出的代价,庾翼也真是后悔不迭。

    如今他就连想要置身事外都不可能,如今台内这气氛,那是打算不搞死王愆期且让其身败名裂不罢休。

    一旦王愆期身名俱毁,且不说庾翼尽收其部曲的打算落了空,而且此前聚集网络其人部众的事迹,也会让他背负上陷杀边将、夺其部曲的恶名。作为始作俑者的沈哲子,反而得以置身事外。

    一时贪念妄生,又没能管住自己的嘴,被台中一众老狐狸玩弄股掌之间,庾翼真是有苦难言。他现在只希望要价不要太高,且王愆期真正有底蕴保存,让他在保住其人性命后不至于大亏。

    但他这里还没来得及去拜见台辅,都外却又爆出消息,言是江州人众集结准备入都,准备泣血陈诉王愆期昔年罪状,且其中或许还有惊天大罪要爆出。

    得知这一点后,庾翼不禁傻了眼,这才意识到自己不自量力,捅了怎么样的一个马蜂窝。

1005 雉儿不恭() 
沈充虽然位于司空,但若没有重大事务,等闲也都不入台城,甚至连沈公坊家邸都不常在,反正建康城周边到处都有沈氏园墅别业,倒也不愁没有消遣去处。

    这会儿他与钱凤正于石头城附近一座园墅阁楼内对坐手谈,手里捻住白玉棋子,口中笑语道:“雉儿不恭,可谓大悖父辈殷望期许。我与叔预既然情为挚友,且叔预目下远镇分陕,自然该有我担负其这教训责任。”

    “明公动念善恶勿论,但若想要庾稚恭受惠领情,可以说是一个妄求啊。”

    钱凤闻言后便笑语说道。

    他们眼下所谈论的,自然是如今台内热论的王愆期之事。其实这一件事,沈充本来不打算干涉,毕竟今年他家实在太过耀眼,哪怕一动不动都受人瞩目。更何况儿子在这件事情上处理已经很妥善,只要注意引导舆论不要过分喧嚣便够了。

    偏偏庾翼在皇帝面前那意外表现,让沈充意识到隐患所在。他与台辅们共事日久,也算是长有相看两厌而又不乏了解。蛋壳上出现这么大一个裂缝,他相信那些人不可能忍得住不去叮一叮。

    游离于台城外有一点好处,那就是眼界开阔不必局限于台省之内。当别人关注重点还在台城内时,他已经准备好了后招,当然也是因为他原本就有这样的基础。

    那豫章罗氏在淮南遭到重罚,而后其家族长罗光即刻奔行千里入都求见沈充,希望能够在沈充这里寻求救助。

    这也正好赶上台辅们以兰台干涉,把控事态进度的时候,沈充与钱凤略作商议,索性教这豫章罗氏以“乡愿杀贼”的手段,让他们最大程度发动乡众请愿,作为压死王愆期的最后一根稻草。

    此前台辅们观望不救,想要逼迫庾翼表态屈服,已经令王愆期岌岌可危。若是江州乡众再加入进来,影响不再只限台中,王愆期则必有死无生。尤其沈充又极尽夸大渲染,更让事态朝着不可预控的方向演变而去,反而后来居上掌握了主动权。

    这种招数,别人用来未必是好,但在沈充手里用出则实在予人十足震慑,因为人尽皆知他是向来不乏掀桌子勇气的,谁也说不准沈充是否要借由子势搞什么大事件。

    所以眼下解决这件事,关键已经不在台中,而在于沈充。他把持住了江州乡论,王愆期生死俱在他的一念,庾翼想要救下王愆期,也必须先来拜望沈充。

    所以在明白到这一点后,庾翼心中愤懑可想而知。他本来就在提防沈充使坏阻挠,结果沈充这里还没有动静,却先被其余台辅摆了一道。本来还在苦恼于该要如何求请台辅出手相救,结果沈充已经从身后扣住了他的咽喉。

    就算庾翼不愿向沈充低头,可是现在就连原本拿捏他的台辅们都间接表态,希望他能尽快平复此事,换言之赶紧去向沈充服软,不要让江州人真的东进添乱。

    沈充这里还在与钱凤笑谈,门下已经来报庾翼登门拜访,于是他便冷笑一声,长身而起。

    经过这几天的焦灼,庾翼早就没有了此前那种自信笃静的气质,待到沈充行出后,连忙起身深揖说道:“近日往北一行与维周会于淮下,于情于理,归都之后都该先来拜望司空。只可惜我门下劣奴王愆期涉于国法,这几日来都在为其奔走以期保全家声,反而疏忽了礼见。”

    虽然迫不得已前来服软,但庾翼也是经过一番长久思虑。原本以为极简单的事情,结果却因各方插手而闹到这一步,对于这些老狐狸们他也不得不自叹不如,索性不敢再耍心迹,见面之后便直言相告,希望沈充能因两家旧谊而稍有收敛。

    沈充心内虽是冷笑,脸上却诧异不已:“不意王愆期此贼,竟是出于稚恭门下。我眼下也并不系于职任,于此所知倒是不多。但此前曾有江州交好乡众前来望见,倒是所言颇多,使我有感兰台失职,竟然无视此盗国蟊贼年久,原本还打算入台代为陈情。稚恭你这么说,倒是让我为难啊!”

    既然庾翼坦诚以告,那么沈充便更坦诚,没错,这事情就是我做的。王愆期这个人,我家在不在意不要紧,但你想虎口夺食,总得有个交代。

    庾翼听到这话,心内也是更加苦涩,现在王愆期名声已经被卫崇等人搞得臭不可闻,兰台加入其中后,更加控制不住消息的隐密性,就连其人拜入庾翼门下也早是人尽皆知,更令他骑虎难下。

    “王愆期其人,久戍江北,虽未必功高,但其实劳甚。至于乡言之论,司法严正者所不采。司空持正居中,维周也是戍边苦劳,希望司空能念此戍苦,稍作周全。若能得圆此过,我必感激不尽。”

    庾翼又垂首说道。

    “久戍于边,但却憾于功浅,这本身难道不就是失职?稚恭你关切于近,反倒识于偏颇啊。我家虽是吴乡陋户,但却向来教与子弟,假使幸为国用于边,唯以夸事为美,不以虚劳为功!边中事务庞杂,将士俱都劳用,既然幸为高者,怎能自矜于士卒之劳?幸在吾儿壮志,使父老不至于耻居显位,为世道讥笑。”

    沈充摆出一副老大哥姿态,一脸教诲状:“话说回来,王愆期此事,稚恭你还是稍欠考虑啊。虽然国任不干于家用,我父子居显,同样能够营家有道,公私并无相冲,人也以此为两全之美。你我两家相扶共好,我也就不怯言重,稚恭你家世清传,却因一时所迷而纳恶于内,这一点想必叔预也是不能认同。世道恶于清高,俗尘多有浸染,想要保持本质,仍须长作谨慎啊。”

    庾翼听到这里,心中羞愤可想而知,他虽然也清楚自己登门来见肯定要受到奚落,但这样被人指着鼻子羞辱还是有些不能忍受。

    但眼下事情闹到这一步,若是不能妥善收场,且不说王愆期性命如何,他自己也极有可能为家门所厌,如兄长庾冰一般被二兄所远,再也不得重用。

    说到底,庾翼想要直接跳出来跟沈家掰腕子仍是操之过急,眼下已经不是往年,而且庾家眼下重点还在于荆州,想要稳执荆州,沈家尤其是沈维周方面的支持必不可少。

    更何况这件事从沈维周肯将王愆期交给他,便已经留有余地。最终还是他小觑了台省险恶,将事情给玩坏了。哪怕是沈充全无让步,二兄庾怿那里也怕要怪罪他更多。

    所以心中纵有屈辱,庾翼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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