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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祚高门-第8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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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种万众一心、齐心协力的情况下,事情很快便有了突破性的进展,第一具雷车弩在清口附近苇塘泥沼中被发现。这架弩机被拆分的很彻底,许多零件散落在地,像是走投无路而被随意丢弃在此。

    发现这架弩机的人员也有很多,足足上百人,或是来自不同的乡宗门户,或是左近游食伧卒。消息传出后,梁公座船特意靠岸,将这上百乡人们招至船上,将各人手中所持零件组装起来,恰好是一架完整弩车,无有缺损,且正好是赃物中的一件。

    梁公见状自是大喜,当场盛褒重奖发现弩车的一众乡人们,每个人都得到不菲的财货馈赠,甚至需要动用牛车来装载。这件事在清口码头飞速传开,更激励了乡众们的搜索热情。

    至于这架弩车被遗弃的原因,也是众说纷纭。有的说是窃贼有感于梁公仁义大度,受于大义感召,不敢再引祸乡里,因此才主动将偷盗来的强械丢弃在能够被人轻易发现的地方。也有人说是窃贼没想到梁公居然如此坦荡公告,受迫于乡人围堵,不得不弃械保命。

    但无论怎样的说法,随着这第一架弩车的发现,原本惶恐与紧张的气氛顿时得到舒缓。

    因为看到了事态缓和的转机,乡民们也不再战战兢兢,人人自危,同时也都有感于梁公并不是传言中那么盛气凌人,就连这种敏感且严重的恶事,处理起来都留下了足够的转机,并不一味穷逼迫得盗贼走投无路,铤而走险、为祸乡里。

    就在这种人情骚动且不乏期待的气氛中,又有一桩喜事传来,第二架丢失的弩车又被发现!

    如果说第一架弩车的发现原因还让人不乏争议,那么第二次发现的方式则完全不必质疑。

    因为这架弩车本身就是完好,直接被放在一艘小船上由淮北小河顺流驶入淮水中,且船上还不乏打斗痕迹并血渍,甚至还有一个血淋淋的人头被丢在船上。

    很明显,这是盗贼们在听到梁公声明后内部发生了分歧,继而引发内讧,最终决定悔改的一方获得了胜利,并且将失物归还以彰显自己的痛悔之情。

    这一次发现失物船只的乃是徐州巡河兵丁,虽然没有乡众因此受赏,但梁公的处理方式也足以令人称颂良久。虽然左右都在力劝梁公不可姑息养奸,应该顺着痕迹严查到底,但梁公最终还是决定遵守此前的约定,此事就此打住,不做追究。

    虽然事情还没有得到彻底圆满的解决,但通过这两次梁公的表现,已经让徐州乡众们最直观的感受到梁公为人做事风格与禀赋如何。强势之余不乏寰转,既能灵活变通,也能坚持原则,仁义感化而不骄悍凌人,豪爽大度且言出必践。

    通过几次表现,梁公沈维周在徐州的声誉一时间也是达到了一个极点。

    生于此世,寒伧小民若想得于安生,托庇于真正的强人毫无疑问是最靠谱的选择。而强势者往往少顾民愿,征伐凌辱,不顾生民死活。而梁公所体现出来的种种禀赋特质,毫无疑问乃是最为理想的托庇对象。

    当然在这过程中,乡野之间也是不乏恶声,比如便有人猜测根本没有强弩失窃这种事情,不过只是淮南都督府自己捏造出来以惑动群情的手段罢了。

    这种阴谋论虽然还没有人敢在公开的场合讨论,但私下论及已是不少。不过在真正有识之士看来,这不过只是奸猾之众对梁公的恶意揣度与污蔑罢了。

    因为无论在任何时候,雷车弩这种强力军械的失窃都是极为严重的恶性事件。眼下又是徐镇最高领导权交接的敏感时期,郗公离任在即,如果不是确有其事,郗公又怎么可能甘心配合淮南做戏,以至于自己宦途临近尾声而留下一个瑕疵!

    时入深冬,淮水虽无黄河那种冰封之患,但也难免水位下落、通航不便。在这种热烈的氛围中,梁公沈维周一行在行船六天之后,终于抵达淮阴。

    对于梁公的正式抵达,徐州人众自然报以最大热情,但这热情之外终究还是有几分不和谐。因为直到梁公座船靠岸那一刻,最后一具失窃的弩车仍然没有被发现。

    众人难免思及梁公此前宣言,热切的心情转为凛然,明白到将会有一场风波在徐州境内掀起。

    不过他们倒也没有因此而感到惶恐,因为从头到尾亲眼所见梁公不独给那些窃贼们留下了余地和机会,且一直在遵守约定,无奈这最后一股奸徒实在太可恨,死不悔改,那么自然也就死不足惜!

    所以对于即将到来的风波,乡众们非但没有感到惊惧,反而盼望能够来得更猛烈一些,盼望梁公能够以霹雳手段,将乡中暗藏的奸徒予以彻底扫灭清除!

    淮阴码头气氛不乏肃杀,足足三千名徐州镇卒在此设防,杜绝一切闲杂人等靠近码头。与此同时,徐州刺史府自郗鉴以降,大大小小官员们俱都早早便立在码头上,等待沈哲子座船靠岸。

    看到如此隆重一幕,沈哲子自然也不敢怠慢,不待大船停稳,便从船上跃下趋行上前解下围在身上的大氅,亲手为郗鉴披起,垂首说道“天寒风冷,小子怎敢有劳郗公远出接待,实在惭愧。”

    郗鉴亲自率众而出,也并非完全是在作态,他反手拉住沈哲子手腕,老脸上挤出一丝略显僵硬的笑容“维周今次应变之机敏,实在让我大开眼界。异日若再有何人因你年少而阻于身临高位,我大可以此面唾发此厌声之众啊!”

    沈哲子搀扶着郗鉴往后方车驾行去,沿途对一众次第上前见礼的徐州属官们颔首回应,待到登上了车,他又帮郗鉴将厚厚的锦被围在身上,这才低头叹息道“讲到此节,其实我该向郗公道歉,俯首恭承训斥。自作主张,夸大事情,连累郗公更受抨议。”

    “谈不上连累,这本就是实情,府下忙中出错,至于遗失一具或是三具,又有什么区别。反倒是我要多谢维周你能敏于应对,能使徐州众情稍得缓复。否则必是乱象丛生,我纵使得于远遁也难得安心。”

    郗鉴倒是豁达,对于沈哲子夸大事实的行为并不耿耿于怀,因为这当中实在没有本质的区别。

    “近日府下也趁于此势穷作追究,但也要惭愧道于维周,实在乏甚所得。我是年老力衰,难免困顿,想要请问维周稍有你要如何处理此事?”

    略作停顿后,郗鉴才又开口问道。眼下私密相对,自然也就省了无谓虚饰,沈哲子此前诸多作为仅仅只是避免了事态进一步的恶化,让徐州人众不至于因此而群情骚然,但事情还是没有从根本上得到解决,那具失窃的弩车仍然流落于外,是一个不小的隐患。

    沈哲子略作沉吟后才说道“查是一定要查的,毕竟雷车弩此等重械虽因构造别致,可以免于机密外泄,但毕竟强械流落于外,危险实在难以杜绝。”

    讲到这里,他便发现郗鉴面色微微一寒,而后又笑道“不过倒也无需为此劳心扰民过甚,说到底不过一桩隐患罢了。行于此世,岂敢自夸全得世道所宠,若是深论人心,欲杀我者不知凡几,杀之不绝。若因执迷于此而荒废正事,即便人无加害于我,我已自乱阵脚了。”

    说实话,沈哲子对于将此事追查的水落石出并不太上心。因为想要对他不利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根本就没有一个明确的追查方向,就算是严查到底,也并不能杜绝所有人对他加害之心。

    所以从头到尾,他对事实如何都没有太旺盛的好奇心,始终都在专注于自己的步骤与节奏。如果不是因为担心这件事会造成徐州的人心动荡,他连这一路上的作态都懒得去安排。因为眼下摆在他面前最重要的事,就是能够尽快平稳的接收徐州,至于其他,都是枝节。

    郗鉴听到沈哲子如此表态,脸色才稍有缓和,他是真的担心沈哲子慑于自身安危与否而在镇中掀起一番没有节制的清洗与迫害,现在看来,尽管安全受到威胁,但沈哲子并没有因此而失去理智。

    当然他也明白,想要让沈哲子完全放弃这个机会而不借题发挥,那是不可能的,但只要还没有失了方寸,单看沈哲子从这件事当中所表现出来的机敏可知自有轻重权衡,并不需要他再多嘴提点,就算针对徐州当下局面做出什么调整,也不至于酿生大祸。

    不过很快,郗鉴心内又生出几分凛然。因为这个年轻人表现的实在太理智,哪怕自身性命都受到威胁,首先想到的都不是趋避而是能够借此达成怎样的目标,简直就理智的有些可怕!

    最起码若是郗鉴面对同样处境,他是做不到沈哲子这么理智淡漠的权衡利弊,这大概也是其人能够超显于时局中的禀赋之一吧,远非常人能及。

    。

1068 徐镇大定() 
淮阴乃是徐州目前镇治所在,这一点又不同于淮南自立镇伊始便一直稳定镇治于寿春。

    之所以镇治经常改变,倒不是说郗鉴静极思动、喜新厌旧,而是由于军队体制不同所决定的。像是如今的淮南,尽管兵锋已经陈于河北并直抵关中门户,就算沈哲子身在大后方的寿春,也能保证对军队有着绝对的控制权。

    而郗鉴则没有这样的强势,此前被羯胡穷攻,兵力压缩于淮下,所以广陵这个镇治还算合宜。后来兵势阔进,无论是早前的盱眙还是目下的淮阴,郗鉴的镇治都要跟随兵锋所指而动。如果不这么做,他对军队的控制权便会大幅度的衰弱下来。

    当然依照徐州目下的形势,淮阴这个镇治也已经不再合适,更好的选择是彭城。但从去年中原大战开始,郗鉴便逐渐的退居二线,后来徐州主力更是干脆直接交给沈哲子统率,他也就不必再为了保持对军队的影响力而继续移镇了。

    沈哲子并非第一次来到淮阴,此前便有数次私访与郗鉴私下碰面沟通,但真正摆开阵势公开出现还是第一次,而且心境也已经不同,因为这一次他是作为继任者而非客人到访。

    一行人抵达刺史府时,天上已经下起了阴冷的冰雨。郗鉴终究年迈,此前又受风寒,因此回到府中后便难免精力不济,安排子侄并属官们为淮南一行人摆宴洗尘,自己则入内小憩片刻。

    虽然眼下还未正式完成交接,但徐州一众属官们在沈哲子面前也是不敢怠慢。尤其亲眼见证此前一场风波始末,更加感受到梁公对徐州势在必得的决心,所以这会儿也都是各有忐忑,十足恭顺的将沈哲子安排在了主位。

    沈哲子也并不见外,落座之后便询问此前军械失窃一事处理结果,不旋踵数名涉事官吏便被押到堂上来,其中属于徐州的官员早已经被革职入罪,至于淮南派驻的人员则只是监押起来,大概徐州这些属官们也想由此来试探沈哲子的态度问题。

    但是他们注定要失望了,这件事明明白白已是如此,沈哲子也只是秉承就事论事的态度,直接在堂上审断论罪,该是什么惩罚即刻执行,并没有徇私包庇的意思。

    眼见这一幕,徐州一众属官们最后一点侥幸心理也都荡然无存,明白到这位沈大都督入主徐州之后,早年郗公在位时那种宽松的氛围是一去不返了。与其再作没有意义的追缅,他们最该做的应该是谨小慎微,尽量不要给这位新的使君以借题发挥的借口。

    席上两镇官员寒暄中各自做着自我介绍,而沈哲子也认真打量席上每一个人,做出深记的姿态,虽然他明知道不久之后这些徐州属官将会有相当一批不会再出现在他的面前,最起码不会再以这种身份出现。

    徐州属官们成分很复杂,其中相当一部分自然是此境乡宗族人,也有郗鉴以太尉府名义在江东所征辟的士庶人才,自然也难免北方所投降来的人。

    无论这些人出身如何,沈哲子都不太在意,他已经过了必须要广邀群助的阶段,也就不太在意属官们各自出身所带来的附加价值,而更看重每一个人的才能。所以未来肯定要针对这些人进行一次考评筛选,合格的留下,不合格的清扫出门。

    就算还要顾念郗鉴的面子,顶多也只会留下几个有着特殊意义的人选,至于其他的,则必须要通过自身的努力才能进入未来江北新体系秩序当中来。

    宴席气氛尚算融洽,众人也都刻意不去提及一些敏感话题,因此结束时也可谓是宾主尽欢,只是这宾主的身份随时都有可能发生逆转。

    到了第二天,便开始了正式的交接。这交接可不仅仅只是一个仪式那么简单,虽然郗鉴的都督权已经被削弱许多,仅仅只剩下了青、徐两州,但却覆及人丁、田亩、甲士、仓储等诸多方面,如果诸事都要厘定清楚才正式交割的话,没有一两个月的时间都做不到。

    这也是沈哲子早在去年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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