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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进忠的诛心之言他何尝不明白，只是不拿下九江，后路就将不保，到时候万一进攻安庆或者南京的战事不利，再被九江来的朝廷大军来个前后夹击，他一样要功败垂成！
此刻唯有一鼓作气拿下九江方是上策，哪怕折损了部分元气也在所不惜。
最早在昨日，他已经得到了确切的情报，查清了城中的虚实，据可靠密报，城内明军战、辅兵总计一万出头，来源庞杂，分成四五股势力，有来自安庆的，来自芜湖的，来自京师的，还有九江本地的，几个总兵都不是智勇之将，仓促聚集，人心势必难齐，而且前来支援的大部分的营兵的战力十分低下，连他麾下的陕西籍降军的战力都比不上，勉强能守城。
唯有那朱大典的三千余督标中军战力不俗，是真正对己方有威胁的力量，特别是该部的上千杆新式火枪堪称犀利至极，凡中弹者无不盾碎甲穿。（左良玉此刻还不知道那三千多人是御营兵，以为是朱大典的总督护军）其他兵马不足为虑，他估摸着只要携雷霆之势，一举破了九江城的防御工事，那些普通营兵们怕是就要做鸟兽散了。说不定还会有镇将主动派人来营投诚请降。
这才是左良玉决定一鼓作气，不惜代价攻城的真实动机，看似鲁莽，实则洞悉要害。
朱大典也明白己方的弱势所在，知道不能让叛军一直占据主动，否则他们迟早会攻到城下，大伤己方士气。
左良玉是个长期受过战火硝烟考验的沙场老将，当初在选择阵地的时候就巧妙地将阵势列在火炮的最远射程之外，对于明军老伙伴的操炮流程，他很熟悉，火炮的威力，同样很熟悉，以往与流寇的战争中经常能抓住一闪而逝的战机，趁流寇填装弹药的空隙伺机发动进攻。
今日为了填河攻城，大军阵地不得已前移了一到两里，即便这样，普通的明军火炮还是无法有效杀伤。
可惜凡事都有意外，任他再聪明也猜不到明军还留了一招杀手锏。
总督朱大典见时机已到，当即下令，命御营参将阎应元将忠武镇乙营直属的八门8到10磅的新式红夷大炮悄悄移上城头，代替原来发射散弹的小型红夷炮、弗朗机及虎蹲炮。
那八门从西洋进口的守城型红夷炮的威力朱大典已经很清楚了，不仅射程远，而且杀伤力强，操作也不繁复，相对简便。之前故意示之以弱，就是为了此刻。
城下的左兵先锋营士卒依旧前赴后继的抱着沙袋填护城河，四周都有不少盾牌手掩护，面对御营的上千枝威力强大的西班牙轻重型火枪，虽然防御的效果微乎其微，到底还是能给他们一点心理安慰。
在左兵填河的先锋部队之后，排列着数十个方阵，数万大军，前后连绵不绝，枪矛森立如林，车马络绎如川，随时准备着替补增援。
城头上，八门火炮布置完毕后。
炮手们得到指令，很熟练的开始清膛、填药，布置火绳等，直到装弹完毕，随着掌旗官一声喝令，令旗一挥：“预备，放——！”
炮手们立即用火把点燃火绳引信，等引信烧尽，突然城头剧烈一震，大炮炮口吐出了一道橘红色的火焰便随着剧烈的响声，然后硝烟弥漫，八颗铁弹顿时从城头射出。几个起落间就落入了左军的后方军阵之中，随即便是一阵持续不断地凄厉的惨叫与呻吟声，几十上百个左兵闪避不及，被砸死压伤。
明军的火炮射程怎么突然远了那么多？！这一超出普通大炮最远射程的几颗炮弹一下子将城下所有的左兵都打懵了。
但是城上的御营炮兵却没有懵，他们在阎应元的指挥下趁着敌军尚未反应过来的空档，加紧填装弹药，瞄准了许里外的左兵中军阵地再次将炮膛里的八颗炮弹送了出去。
左兵当即又被撂倒一片，炮弹所过之处，一片残肢断臂，血肉横飞，这下城下的左兵们是切身体验了一把新式红夷大炮的厉害，一个个痛苦的哀嚎着，怒骂着，纷纷不要命的狂退，阵型一下子就散了。连着填河的先锋兵马也被连续的几波炮击吓得不轻，不自觉得缓下了填河的步伐。紧接着就被城头明军的火枪手一顿狂轰，又是死伤一片。
站在中军旗下指挥大军的左良玉见到这一幕，猛然间，一阵昏厥令他几乎跌倒，一口鲜血随口喷出。
他万万没想到城中的明军竟然还有如此威力强大的红夷大炮，之前一直扮猪吃虎，直到这一次他打算全力攻城的时候突然给他来了个“惊喜”，中军阵地上数百上千的战兵还没派上用场，就被城上连续射出的几波炮弹送上了西天，这还不是最坑的，最坑的是他的中军营头里根本威力那么强的火炮进行有效还击，只能一直被动挨揍！
一股难以言明的憋屈感，气的他旧疾复发，差点晕厥过去。
侍立旁边的左梦庚见状大惊，慌忙抢步将他扶住，焦急地叫道：“父帅，父帅！”
中军营诸将见状也纷纷惊呼，齐身围拢过来，又焦急又关切地看着他。
左良玉闭目调整了片刻，方才勉强抵制住了涌上心头的阵阵眩晕感，在左梦庚的搀扶下，他努力睁开眼睛，昔日紫膛色的脸上此刻已经变得煞白如纸，没有丝毫的血色。
他强撑着身体，仰天长叹一声，不得不打消一战填平护城河，攻到城下的想法，无奈下令全军后撤，收兵回营。
号角吹响，左兵们如蒙大赦，丢下一堆堆的尸体，如潮水般往后方阵地退去，城头军民见状一片欢呼。
第94章 第094 追杀（一）（）
PS：上一章结尾有所改动，书友们有疑问的不妨回头再看一下，公众期间的更新少，剑客也知道，本书不出意外下周就要上架了，到时候剑客会多多更新，毕竟更的多，拿的稿费也越多不是么。本书往后高潮不出意外会一波接一波的来，左镇、四镇、清军、李闯、献部，真正的大戏才刚刚开始，书友们拭目以待。
……
趁他病，要他命。
朱大典见叛军仓促撤退，阵势散乱，知道机会难得，忙招来忠武镇乙营游击骑将李三石（副将马雄的义弟）道：“乱军匆忙撤军，军阵已乱，机不可失，将军速遣营部直属三百铁骑出城突袭，争取一举将乱军击溃，彻底灭其锐气！”
李三石人高马大，头戴八瓣帽儿铁尖盔，穿着一身精铁锁甲，闻言禀然领命。
朱大典豪气干云的道：“待将军出城杀敌时，本督亲自为诸位勇士们击鼓助阵！”
李三石受宠若惊，涨红了脸，拍着胸脯保证完成任务。
等他下了城头，翻身上马，点了三百御营骑士，这些骑士都是经过总教习刘肇基系统的强训而成的，其中不少原来都是老马匪出身，骑术底子非常扎实。
崇祯十五年在李三石被俘投诚福王前，他们都是跟着李三石、马雄二人在徐、鲁一代混了多年的老兄弟，齐鲁大地有名的响马，彼此心意相通，作战时配合默契，战力十分不俗。
随福王入南京后，再经过精于骑战的原辽东总兵刘肇基一番强训，虽然实战不多，却是谁也否认不了的一等一的强兵劲卒。待遇粮饷一跟上，各个士气高昂，足以和鞑子一对一的厮杀野战！
自从跟着朱大典来到九江，在见识了他们高超的骑术后，朱大典十分欣喜，由于骑队人数不多，一直是把他们当成最后的杀手锏来用的。此刻左军仓皇败退，用之正当其时。
李三石锐利的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后，突然昂起胸，挥拳过头，涨红了脸，高声道：“预备出城，随本将杀贼！”
“杀贼！杀贼！”三百精锐铁骑齐声大叫，战意高昂，气势雄壮，震耳欲聋。
三百骑兵按序进入西门瓮城，身后主城门缓缓关闭，全队等待着出击的命令。
“开城门！”
瓮城城门缓缓打开，吊桥放下。
“全队预备！”
李三石手执长刀，一马当先，其余骑士紧跟其后。
“杀！”
城头上，朱大典甲叶铿锵的走到战鼓跟前，亲自振甲擂鼓配合，隆隆鼓声振奋人心。
城下李三石勇往直前，带着三百铁骑直如离弦的箭一般，飞速地掠过护城河，外壕，直冲入河对岸的左军军阵之中。
左军原本在军阵四周布置了不少拒马，就是为了防备明军骑兵冲阵的，不过在左良玉下了撤军令后，因为撤退仓促，早已不成阵势。拒马也横七竖八的歪了一地来不及收拾。
等李三石的骑兵队冲到时，跑在最后的左军步卒们纷纷成了刀下之鬼。
左良玉也没料到城里的明军竟然有胆子出城突袭追杀，在身体极度不适的情况下，强撑着病体，下令调了副将王允成，率本部一千余亲骑前去拦截那支出城追击的骑兵。
王允成躬身领命而去。
王允成以行伍起家，隶属左良玉部，为副将，因为骑术高超，部属都是骑兵，故人送外号“铁骑王”。弘光元年（1645）左良玉突然病死，其子左梦庚进攻南京被总兵靖南侯黄得功部击败后降清，王允成与马进忠没有跟从，而是去了湖南投靠湖广巡抚何腾蛟，成了湖广十三镇之一。
从城上向城下望去，左军之中一片人头攒动，分不清是敌是我，城头上的明军们只看到一面打着“李”字的将旗，始终高举，在左军数万兵马之中不停地左冲右突，所向无敌。使左兵们不能有序撤退，局部甚至渐渐从撤退演变成为溃败，互相践踏，死伤惨重。
借着突袭的奇效，李三石等人着实过了一把杀贼的瘾，所过之处，一片残肢断臂，鲜血溅了他们满身满脸，只是匆匆用手一抹，然后继续厮杀，他们一边疯狂的劈砍着，一边大呼着爽快。直让城头观战的黄斌卿、张天禄等总兵大将们看得目瞪口呆，艳羡不已，也纷纷请命率领本部家丁出城随御营骑兵一道追袭叛军，捞取功劳，无奈被朱大典毫不犹豫的否决了，喝令他们用心守城便是大功一件，看着总督大人杀气腾腾，威严肃穆的黑脸，他们不得已压下了内心的蠢蠢欲动。
等李三石部三百骑士畅快淋漓的冲杀了一阵后，不少左军将校已经从初始的慌乱慢慢镇定了下来，见出城追击的明军骑兵数量并不多，纷纷壮起了胆子，在战阵经验丰富的各级小校的指挥呼喝下，不少左兵重新组织起了大小不一的战阵，慢慢向李三石部骑兵队靠拢并围了上去。打算借着阵势，将这支追击的明军骑队拖死在步军阵中。
等他们开始了反击后，三百御营骑士顿感压力大增，马速也渐渐缓了下来，李三石两腿紧紧地夹着马肚，长刀挥舞，左砍右杀，勇武异常，不停地将围上来的左兵扫开，然后继续冲杀，将那些企图组织阵列的左兵们，一举冲散，其他骑士也是执矛分别厮杀，不少左兵还没列开阵势就被骑队杀散了。
不过左兵人数实在太多，杀散了一波，又组织了一波，并且逐步围上，欲将李三石等人围困住，接连杀散几波左兵后，三百骑士渐感吃力，期间先后有十几骑被左兵用长矛挑下了战马，还没等他们从头晕眼花的状态中苏醒过来，紧接着就被左兵步卒们一围而上，乱刀砍死了。
就这短短的一会儿功夫，李三石等人已不知不觉中一口气追杀了好几里，几乎快冲到了左军的中军营，不少左兵从撤退演变成溃逃后，互相践踏而死。真正被李三石等人砍死砍伤的人数反倒远远不及被踩死的。
此时离九江西城差不多六七里了，城头上战鼓声依旧不断，不过确变得高昂沉闷，是传讯三百骑士可以收兵回城了。
李三石也知道军门大人派自己出城追袭叛军的目的，杀伤多少叛军还在其次，主要是为了鼓舞九江城内军民的士气，如今叛军已经被他们捣得四零八落，狼狈不堪，已是大大振奋了己方士气，他们的目标也算是达成了，没有必要再犯险了。
如果再战的话，马速会越来越慢，骑兵机动的优势将会荡然无存，到时候，一旦陷入重兵包围中，即便能够突围而出，也必然死伤惨重。何况叛军也有骑兵，在骑兵的追击下，冲阵返回后已成疲兵的御营骑士们更是凶多吉少。一个不好，很有可能被叛军的骑队全歼。不仅追击的功劳没了，己方城中军民百姓们的士气也会不振反降，先前的诸多奇计产生的战果将付诸东流，到时候他李三石哪怕万死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几乎同时，不远处的叛军中军营内突然想起了一阵急促的鼓声，李三石等人随着鼓声的来源望去，只见其处烟尘滚滚，马蹄踏踏，初步估计有不下于上千名的骑兵，正打马向他们所在的位置冲来。
第95章 第09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