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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颜血-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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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其实是非常困难的,毕竟谁也不是傻子,蛋糕就那么大,多一家来分,就意味着自家要让渡一部分,所以除了极少数的幸运儿冒认祖宗成功,绝大多数都是耗费了大量的金钱精力,却仍然一事无成。

    而今一条康庄大道摆在了眼前,要想出人头地,根本不必冒认别家祖宗,仅凭事功就足以渐渐演变为荀氏旁枝,这得是多大的诱惑啊。

    很多人望向杨彦的目中,射出了感激之色,尤其是荀华,被放还名籍更是让她浑身一松,毕竟她不再是家奴了,而是与杨彦身份一般的良家子。

    又过三天,荀崧把百户匠户交给了杨彦,其中有合金、铁匠、船匠、木匠、皮匠、织造、搏埴、弓箭、脂胶、丹漆,以及种田好手等诸多匠户,这让杨彦真切见识到了世家大族的底蕴。

    这还是并不显山露水的颍川荀氏,换了琅琊王氏,诸葛氏、泰山羊氏等侨门显宗,以及三吴二豪四姓,又该有多大的实力?

    匠户、佃户与部曲是世家大族屹立于世的根基,佃户种田提供粮食,部曲练兵提供武力,匠户治炼物事提供助翼,其中以匠户最为难得,如种地的,上阵撕杀的,凡是身强体壮,少许训练即可使用,而匠户全靠手艺天赋,精益求精需要一辈子的时间浸淫其中。

    杨彦可不会傻到发还匠户名籍以邀买人心,毕竟他本与荀氏匠户无恩,匠户也无建功立业之心,真要把户籍发还,他敢担保这一路上有一个逃一个,最终还是白白便宜了别的豪强大户,只能到了地头再作安抚。

    接下来的几天,杨彦不再出门,留于荀府教授拳法,指点返身回射的要点,目前只能一个个的练习,要想集群训练,形成规模战斗力,还牵涉到互相配合的问题,否则没射中敌人先射中同伴,那可是要命的。

    时光飞逝,不知不觉中,到了杨彦离京的时刻,荀崧不便相送,只是告诫杨彦江北之众,乃晋之旧人,或有离合之劣,但也时势所迫,若有归义之心,宜先抚后剿,少造杀戮。

    杨彦自然不可能向荀崧说出自己的想法,唯唯称是,荀崧又着荀灌替他送行。

    从名义上讲,裴妃是君,杨彦是臣,没有相送杨彦的道理,因此在出发的前一天,杨彦去向裴妃辞行,裴妃哭的如个泪人般,不顾仪态的抓住杨彦的手,再三叮当戒急宜缓,事不可为,不必强撑,仿佛这一去就再也不回来似的,眷眷真情流露,让杨彦的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悲怆,也是暗生不舍之情。

    大队人马徐徐出了荀府,那两百五十名府卫,除了带刀侍婢,相当一部分都是举家随杨彦去郯城,合许有一千五百人左右,百户匠户约有八百多人,另荀崧赠给杨彦金百斤,生铁和熟铁各万斤,骏马千匹,绢千匹,粮食十万石,拉车的牛和骡子超过千头。

    十万石粮食听起来很多,但按照当时的计量单位,一升约为220克,一石22公斤,十万石也才220吨,按照一名丁壮日食七升,妇孺老弱日食六升,取平均值计算,一个人每半个月就要吃掉一石粮食。

    由建康到郯城,取最近路线约八百里,按杨彦规划的行程,一个月之后抵达,这就等于每个人在路上要消耗两石粮食,加上牛马骡也要吃,如果葛洪和萧氏朱氏准备不够充分的话,这个冬天都未必能撑过。

    这倒不是荀崧舍不得再给,而是实在没法带了,去了郯城,杨彦面临的第一个问题便是就地筹粮。

第102章 道左相送() 
天刚亮出门,由于队伍太过于臃肿,行进缓慢,出了东篱门已近正午,正见着谢尚、袁耽和他的两个妹妹,葛洪一家三口驻足于道旁。

    葛洪一家三口不必说,将陪着他一直到江乘,与自家部曲及萧氏朱氏部曲会合,不过杨彦曾叮嘱袁耽谢尚不必相送,却还是来了,不禁让他心头一热。

    袁耽拱手道:“杨郎此去,山水迢迢,危机四伏,耽为挚友,恨不能以身相随,奈何二妹年幼,尚须照料,只能于道左相送,唯盼君一切安好。“

    谢尚道:”与君相交,尚获益良多,可见寒门不乏琼苞,高门亦有犬豚,盼君建功立业,驰骋疆场,他日与尚同台为臣,共辅国祚!“

    这就能看出袁耽和谢尚的不同了,相对于袁耽,谢尚更加独立,情谊不乏诸多考量,这也是没办法,谁叫人家谢尚有个好爹和好二叔呢?

    当然了,有这种想法本身就不对,杨彦也不是诅咒谢尚,于是拱手笑道:“挚友拳拳,杨某感念于心,今次暂别不足伤感,日后必有聚首之时,且盼袁郎谢郎保重,勿以杨某为念。“

    袁女正袁女皇同声道:”杨家郎君,妾们年幼识浅,该说的大兄与谢尚都说过了,我们只望你照料好巧娘,最好下次回来的时候,嘻嘻,能带个白白胖胖的小郎君回来。“

    萧巧娘顿时俏面一红,愕然看了过去。

    杨彦呵呵笑道:“可得让二位小娘小子失望了,巧娘尚有两年方能除孝,两年之内,杨某或会再回建康。”

    葛洪古怪的瞥了眼葛慧娘,便挥挥手道:”走罢,趁着时日尚早,我们送彦之一程!“

    几人间杂着,三三两两的走着,可是还没走出半个时辰,前方突然喧闹大作,隐有尘土飞扬,怕不是不少于数百车驾轰隆而来。

    杨彦止住队形,众人也纷纷翘首看去。

    “是陆纳!”

    不片刻,谢尚惊呼。

    前方的车驾纷纷停住,一名名浓妆艳抹的郎君从车中钻出,为首者,正是陆纳、沈劲与周琳,这三个倒还好些,后面的很多都是敞胸露怀,皮肤潮红,不堪入目,分明是服了散,散劲还未散开,年龄从十来岁到二十多岁都有,更是让杨彦意外的是,居然还有些小娘子。

    虽然不多,却也争奇斗研,普遍十二三岁的年龄,另有少数几个以纱笼覆面。

    沈劲曾号称邀数百吴中俊彦为杨彦送行,三吴居留建康的士家郎君如果凑一凑,别说几百,上千也有,但是有相当一部分并不卖陆纳的面子,送杨彦之赴任显然是自降逼格,羞于为之。

    因此人群中,真正的世家郎君没有多少,以乡豪寒门子弟为多,这些人家本就是依附于高门士族而生,陆纳、沈劲与周琳一招呼,纷纷云来。

    “哈哈”

    沈劲哈哈大笑:“我等与杨彦之相交一场,不忍杨彦之形孤影单远赴千里之外上任,念在故旧之谊,特来相送,各家郎君娘子们,随我一起恭送杨府君!”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几百名少男少女扯着嗓子一遍遍的呼喊,越喊越整齐,声音也越大,还有人忍不住的哈哈大笑。

    杨彦这边的人,均是气的浑身发抖,谢尚更是大骂道:“吴中貉子,着实可恨!”

    “哼!”

    葛慧娘哼了声。

    她是句容人士,严格来算,属于吴人而不是侨人,谢尚口称吴中貉子,这是误中副车啊。

    谢尚意识到了失言,连忙向葛洪施礼:“请稚川先生见谅,小子一时气愤口悖,无意中冒犯了稚川先生。”

    葛洪捋须,摇了摇头:“贤侄不必介意,这些貉子,游手好闲,不务正事,以取笑他人为乐,别说是你,既便老夫身为吴人,也是颇觉丢脸,彦之莫要理会,我们走!“

    “世叔稍待!”

    杨彦回头笑了笑,便向前方拱手。

    陆纳一看杨彦有话有说,手一摆挥止住众人,虽然喧嚣渐止,但很多少男少女都意尤未尽,目含挑恤望着杨彦。

    杨彦朗声道:“杨某寒门,竟劳陆氏、周氏与沈氏等一众高门相送,虽豺狼之心,却终究来此,故以一俚曲相赠诸君!”

    “袛园钟声响,世事本无常

    娑罗花失色,转衰如沧桑

    骄奢不长久,春夜梦一场

    强梁终覆灭,风中尘土扬!”

    这首曲子从文采上说,没什么可圈可点,唯一可取便是寓意,你们这些吴中貉子现在别嚣张,将来家业败亡,归于风中尘土的时候,有的你们哭!

    葛洪一脸无奈的看着杨彦,心里挺无语的,这小子什么都好,就是在口舌上从不让人啊。

    果然,对面众人纷纷色变,甚至有人破口大骂!

    陆纳回头道:“寒门伧子可恨至极,你们中若是有谁能压他一头,将来我陆氏必不亏待!”

    陆氏位列吴中四姓之首,其中陆晔和陆玩被尊称为陆门二公,而陆纳是陆玩嫡子,由陆纳口中说出这样的话,足以决定一个寒门土豪之家的兴衰!

    可是文压杨彦谈何容易?

    虽然杨彦的身份让很多人鄙视,却不得不捏着鼻子承认,在才学上,杨彦确有傲人之处,就拿在太极殿演奏长干行来说,自秦汉以来,又有哪个在中朝大殿上,当着皇帝太子面引吭高歌的?

    这实际上就是一种无形的荣耀!

    想要把杨彦比下去,先去读读那首红豆诗,再去听听杨彦作的三首曲子,然后掂量掂量自己!

    因此虽不乏有人心动,却无人附和。

    陆纳暗骂一群犬豚之辈,何堪大用?

    这时,陆氏旁枝的一名叫做陆文的子弟说道:”祖言兄,小姑文才菲然,定有法为我陆氏找回面子!“

    ”嗯?“

    陆纳望向了身侧一名以纱笼遮面的女子,此女名陆蕙芷,是他大父陆英的遗腹女,虽年已十六,却与陆晔陆玩平辈,自幼文彩蜚然,由于辈份太高,又是妾氏所出,至今都说不到合适的人家。

    本来陆蕙芷的性子有些孤僻,宁可独处释卷,也不大与人来往,只是今天凑巧了,顾和的女儿顾燚昨晚在陆蕙芷的小院作客,而顾燚恰已答应了陆纳为杨彦送行,于是把她给硬拖了过来,而陆蕙芷也是为数不多的,曾未起哄的有限数人之一。

    陆纳和陆蕙芷没什么交情,也知道这个小姑不好说话,于是给顾燚打眼色,并比划了一枝步摇的手势。

    顾燚眼前一亮,会意的笑道:“小姑,我昨晚见你的案上有一副酒令,挺清奇的,不如拿出来杀杀那杨彦之的嚣张劲吧。

    陆蕙芷淡淡道:”杨彦之去郯城赴任本就步步艰险,又何苦为难于他。“

    顾燚道:”不是我们要为难他,而是他得罪了祖言兄,若是今次不挽回面子,他日杨彦之死在了淮北,又如何找回来?小姑,你就勉为其难吧。“

    陆蕙芷那薄纱后的眼眸现出了一丝不悦之色,索性闭嘴不言。

    陆纳暗感不快,正要劝说,边上却有一人唤道:“又有人来了!“

第103章 吴中幽兰() 
两辆牛车一先一后,在杨彦队前停了下来,居然是卞壸和温峤,各自施施然下车。

    杨彦顿时大喜,这可是大佬啊,一来还是两位,尽管这两位都是不入主流的大佬,卞壸尚儒,是皇权的死忠,政治理念近似于荀崧,虽然也属于青徐侨门,却被王葛之流排斥,而温峤虽然好清谈,却在江东没有根基,被归类为二流名士,在政治上也无从施展抱负,可是他哪管那么多,有大佬相送,这就是面子啊。

    “彦之见过卞公、温公!”

    杨彦恭身施礼。

    “呃?”

    卞壸一怔,这小子前一阵还一口一个杨某,今天倒是懂得礼敬先贤了啊!

    “哼!”

    卞壸又哼一声:“老夫前来,只为提醒你莫要过早死在郯城,老夫还想看看你那收割之道究为何物!”

    杨彦苦笑道:“卞公倒是个实诚人,杨某受教了。”

    什么叫前恭后倨?

    卞壸狠狠一眼瞪了过去。

    温峤捋须,指着杨彦笑道:“你这郎君,明明身份低,本该谦虚受教,却偏偏口齿不饶人,你让台省诸公如何待你?老夫本是料你影孤形单,无人相送,念你好歹也是朝庭所遣,故勉来为你张张目,不意竟有望之前来,呵呵“

    这个呵呵的意思很明显,那就是早知道卞壸会来,他就不来了。

    卞壸哼道:“老夫可不是专为他送行,而是叮嘱别死的太早!”

    这两个老家伙,一口一个不是来送你的,不过明眼人都能看出,无非是鸭子死了嘴硬而己,主要还是杨彦的身份太低,怕被人说闲话。

    杨彦也明白,在心里感激的同时,只能尴尬的陪着笑。

    “小郎君!”

    这时,又有一辆牛车驶了过来。

    “哦?竟是道玄?”

    卞壸讶道。

    温峤也问道:“道玄此来可是为相送杨郎?”

    没错,这正是荀邃!

    要说卞壸和温峤送别杨彦,至少在朝堂上为杨彦张过目,情有可缘,可是荀邃为何会来?

    包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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