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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师此言若落入外人耳中，不啻于大逆不道，难道您不怕朔去建康报官吗？”
“哈哈哈，大都护不会。”
“哦？天师为何这样说？”
“贫道遍观大都护在河西所言所行，深信你与贫道乃是一路人。”
“我们都是为了推翻当前不合理的门阀统治，为满天下普罗大众谋取幸福。”
“额？”卫朔忽然发现自己竟无言以对，虽然孙泰说得不全对，但的确说中了一部分。
他与孙泰当然不是一路人，但他们的某些目标却是一致的，比如削弱门阀影响。
另外，他的确也不会去报官，毕竟从某个角度说，孙恩起事对他有利。
历史上，刘裕能够轻易篡晋而没有遭到江东世家激烈反对，其主要原因就是孙恩起事严重削弱了世家根基。
“再说，这司马氏得国不正，当年篡夺刘汉、曹魏江山，乃天理不容。”
“司马氏之晋室，尚且远不如刘氏之大汉，更如何能比贫道要建立的天下人之国？”
大晋国的江山得之过易，是因为司马家的老祖宗并没有像秦始皇、汉高帝那样的浴血奋战，也没有像魏武曹操那样平定四方，只不过费了些伎俩、花了些口舌之功，就轻而易举地取得了天下。
虽然朝野内外都对司马氏如何取得天下三缄其口，但其实许多人都深知其过程。
尽管晋帝拥有着象征天赋皇权的“授命于天，既寿永昌”的玉玺，然仍有许多人却暗中怀疑晋国的合理性。
而正因此，才使得司马家一味纵容优待世家，造成了近百年世家垄断一切的格局。
现在孙泰向卫朔提起晋室历史，是想提醒卫朔司马氏本就得国不正，而他从事的一切反晋活动都是正义的。
由此可知，孙泰反晋之心已是昭然若揭。
然而一想到历史上孙恩起事造成江南白骨一片，卫朔心中不由感到一阵抽抽。
据史书记载，整个孙恩动乱期间，除了刘裕麾下还算军纪严明外，其他无论是参加暴动的天师道义军，还是朝廷派遣的平叛大军，无一例外全都在烧杀掳掠。
孙恩所到之处，如蝗虫袭过，寸草不生；王师所到之处，如洪流洗刷，哀鸿遍野。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卫朔忽然问道：“敢问天师，若事成，尔当如何来坐这天下？”
孙泰听了一愣，蹙眉想了一下说：“天下，就应当还给天下人。”
“我以道义取信于民，以仁德取义于民，令百姓不再受流离之苦。”
“既然司马氏已然失了天下，那我孙氏来取而代之有何不可？”
“司马氏如何失了天下？”
“暴虐施政，不得民心。”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不管天师举事是为了什么目的，是为了天下百姓也好，还是为了一己之私也罢。”
“总之，朔希望天师不要忘了民心得失，能够善待百姓。”
说完卫朔转身离去，临走之前刘穆之若有所思地看了孙泰一眼。
孙泰哈哈一笑，大声说道，“今日得遇大都护指点，贫道不虚此行。”
“走，我们回去。”孙泰转身拍了拍徐道覆肩膀。
徐道覆连忙跟了上去，边走边问：“啊？不去建康了？天师不打算应征司马道子吗？”
“贫道小觑了自己，今司马氏已失民心，天下可取，已无需再在权贵身上浪费精力！”
原本孙泰重返建康是应司马道子所请，最近几年三吴一带五斗米教声势愈发高涨，也连带着孙泰名望越来越大。
接到会稽王征召，孙泰想着距离起事还早，不如趁机去建康活动一下。
谁料在城外与卫朔一番交谈，让孙泰意识到此去建康不过是做无用功罢了。
他的根基在庶民信徒之中，与世家乃天然死敌，活动再多也是无用。
反倒因此而有可能暴露教内机密，从而引来杀身之祸。
此时，卫朔还对此茫然不知，他已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了历史。
孙泰并没有像历史上那样前往建康任职，也因此将有可能躲过死劫。
假若孙泰不死，又将对历史上声势浩大的孙恩起义产生什么影响呢？
……
在回去途中，卫朔随口问刘穆之道：“道和，你对这个孙天师有何看法？”
“野心勃勃，一心妄图推翻晋室。”
“你觉得他会成功吗？”
“不好说，眼下孙泰以天师道为纽带，编制了一道密不透风的网，只要给予时间，让其继续经营下去，一旦爆发出来必将震惊江东。”
“是啊，也许那就是晋室终结之时。”
“不过北府兵也不是吃素的，另外还有刘裕这个后起之秀，在结果未出来前，一切都是未知数。”
卫朔不由想起了刘裕，如今他颇为期待地想知道。
经过加强后的刘裕，碰上有孙泰的五斗米教起义，最终结果会如何？
到底是位面之子刘裕命硬，还是有信仰加持的孙泰更强一些？
第246章 暗潮涌动（）
当卫朔再次回到建康时，距离上次已离开近一个月。
由于临近年关，空气中似乎多了一份节日喜庆气息。
卫朔初来乍到，没什么认识的人，每天只好蜗居驿馆内。
不料，他刚回来没几天，大媒人王谧就找上了门。
“你说什么？天子欲将晋陵公主嫁给我？”
“大都护有所不知，本来陛下有意招谢混为驸马。”
“谁知自大都护来了之后，陛下就改了注意，看上你啦。”
“可，可，可在下已有了妻妾，如何还能娶公主？”
刚说到这儿，忽然间卫朔身形一顿，脸色大变。
“陛下不会让某休妻另娶吧？若是如此还请秘书郎转告陛下，我绝不会答应。”
“大都护误会啦，陛下没有此意。”
王谧急忙解释道：“陛下深知大都护夫妇伉俪情深，岂能做出破坏臣属姻缘之举？”
看着王谧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卫朔不由地暗暗撇撇嘴。
据他所知，当年新安公主为了嫁给王献之，皇家就逼王献之休掉原配郗道茂，也使得王献之最终郁郁而终。
不过，看王谧急赤白脸的样子，想来皇家真没有逼他休妻之意。
然话又说回来，哪怕天子真逼他休妻，卫朔也不会像王献之那般只能用自残婉拒。
作为一方豪雄，他有底气也有实力对这件事说不。
不过，皇家主动送女人，对河西来说有利无弊，卫朔也没有理由拒绝不是？
他想了一会儿问：“不知公主芳龄几何？”
王谧一瞧这，立马晓得此事成了大半，一下把心放回肚里，接下来只要没啥大问题，估计婚事就成了。
不料，当王谧把公主年龄一讲出来，卫朔瞬间又炸毛了。
“什么？公主才十三岁？”
一听公主还未成年，卫朔登时满头黑线。
他可是个正常男人，没有什么特殊爱好，实在是无法对还是初中生的小女孩下手。
“秘书郎，这，这……这，朔与公主足足差了九岁，是不是不太合适？”
“这有什么不合适？”对此，王谧甚是不解。
“在下是说，公主年龄是不是有点小了？”
“也不小啦，过完年十四啦，再过一年正是及笄之年，也到了该嫁人的年龄。”
望着理直气壮的王谧，卫朔直觉得脑仁疼。
他这才想起，古代一般是在十四五岁时谈婚论嫁，不像现代拖到三四十不结婚的大有人在。
“若是大都护觉得今年结婚太仓促，也可等公主及笄后再说。”
眼看卫朔一直纠结于公主年龄，王谧只好退一步，提出晚两年再成婚。
果然一听这话，卫朔再无异议，顺势答应下来。
说服了卫朔之后，王谧高高兴兴地离开了驿馆，他要赶紧进宫去向皇上报喜。
……
很快大都护欲尚晋陵公主的消息就传到了晋陵公主本人耳中。
原本古代人就早熟，更别说晋陵公主生长在复杂的皇宫里，心智比一般人更成熟。
看惯了宫里无处不在的勾心斗角，自懂事起她就特别羡慕姑姑新安公主司马道福。
也希望有朝一日能嫁给像王献之那样风流倜傥的世家名士，平平淡淡过完一生。
刚开始得知父皇有意将她嫁给谢混时，晋陵公主内心是充满喜悦的。
因为在她眼里，谢混就是另一个‘王献之’：同样的出身豪门世家，同样的文采风流。
不料，还不等她高兴几天，又传来天子改变注意，欲纳卫朔为驸马的传言。
原本公主是不相信这等谣言，毕竟卫朔已有妻子，皇室不会让公主做妾。
谁知随时间推移，越来越多爆料佐证此谣言为真，天子真欲将她嫁给大都护卫朔。
提起大都护，晋陵公主并不算陌生，毕竟这个名字是近来江东最火的一个。
据她所知，大都护卫朔白手起家，从高昌一路打来，经七年艰苦奋斗，今已收复了凉沙朔秦四州之地，麾下带甲之士十数万，是雄踞西北之一方豪雄。
虽说卫朔权势滔天，可却不是她心中良配，为此公主曾数次找天子哭诉。
不料，天子不但不同情她，还表示此事已定下，万无更改可能。
“表姐，表姐，表姐……”
正当晋陵公主暗自神伤时，忽然听到殿外传来一阵惊呼声，不用问定然是表妹王神爱。
王神爱乃姑母司马道福女儿，今年才九岁，长得粉雕玉琢，备受她父皇喜爱。
甚至有好几次她无意中听父皇讲，等再过几年准备让王神爱做太子妃。
一想到呆呆傻傻地太子司马德宗，晋陵公主望向表妹的目光就充满怜悯。
不知怎的，忽然之间她觉得嫁给卫朔也没那么痛苦了。
“表妹，你慌慌张张地干嘛？”
“嘻嘻，没干嘛呀。”
。王神爱一颦一笑间充满少女童趣，一双水灵灵大眼睛镶嵌在鹅蛋般的脸上，笑起来嘴角总带着醉人的酒窝。
头发用紫色的缎带系在一起，穿着鹅黄色的衣裙，对襟处绣着一圈兰花。
黑黝黝的眼睛眨呀眨的，小嘴一开口话语就像连珠炮似的。
“我家梅花开了，母亲让我过来邀请表姐过去赏花。”
此时晋陵公主正在为婚事烦恼，哪有心情去赏花，只好婉言拒绝。
“表妹呀，姐姐现在没心情赏花，要不你替我谢谢姑母，我就不去了。”
“啊？这样啊？可母亲已让人准备好水果、点心，又邀请了不少豪门小娘子，假若表姐不去，是不是不好？”
“这……好吧，正好也可顺便看看姑母，我听说她最近又犯病了。”
一提起母亲身体，原本满脸笑意的王神爱忽然泫然欲泣。
自从王献之去世，司马道福身体便一日不如一日。
说来也怪，虽然王献之并不喜欢司马道福，偏偏司马道福对他一往情深。
“好了，妹妹不要担心，我相信姑母吉人自有天相，定会尽快好起来的。”
在晋陵公主安慰下，王神爱很快就平复下来，然后俩小姐妹手牵着手向宫外走去。
……
在公主为驸马换人而苦恼时，相王司马道子也在为卫朔将与天子联姻一事而大发雷霆。
近年来他与天子矛盾愈发尖锐，双方为争夺朝廷、地方大权屡屡冲突。
而天子仗着名正言顺已多次占据上风，今又成功将卫朔拉来助阵，声势愈发高涨。
司马道子恶狠狠道：“孤绝不能让卫朔娶了公主，不然天子内有王珣、徐邈等人为股肱，外有卫朔、王恭为羽翼，本王岂不再无机会掌控朝政？”
“国宝，你可有什么办法能拆散这段姻缘？”
闻言王国宝眼珠子急转，大脑快速思索起来，想了好一会儿才。
“相王，若要拆散这段姻缘必须趁天子还未下诏书，再找一背景深厚女子嫁给卫朔。”
“你说得轻巧，孤上哪儿找这么一个女子？”
“不，眼前还真有那么一位。”王国宝目中精光一闪，不知想到什么，嘴角挂着笑意。
“哦？不知是谁家女子，竟把皇室公主也比下去啦。”
“此人非是旁人，乃相王外甥女王神爱。”
“听说陛下曾有意纳其为太子妃，只因遭到新安公主极力反对才暂时搁置。”
“众所周知，太子司马德宗乃白痴，新安公主自不会眼睁睁看着女儿往火坑里跳。”
“据说新安公主也曾暗中替女寻夫，可陛下早早放出风声，各大世家担心被陛下嫉恨，故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