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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千xx年男人事件簿-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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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压压的一片,全坐满了人。

她捡个最后排靠门的座位,离讲台中心很远。上课的先生已经到了,从她的位置只看到一个比例好似经过压缩的人影,五官模糊,面目不清不楚。

这样混在人堆中,她自己的面目也变得模糊,没有暴露的危险。

她再吁口气,整个身体靠在椅背上。一下子就觉得困,耳边嗡嗡嗡的,眼皮很快就沉重起来,人也跟着昏沉起来。※※※※※※※※※※※※※※※※※※※※※※※※※※※※※※※※※※※※※※※※※※※※※##

第2章

黑格尔说,一切伟大重要的事件可说都会发生两次:马克思加注补充,第一次是悲剧,第二次是闹剧。

无产阶级革命如此;爱情也是如此。

这样类比,好像有点亵渎。但存在本身、生活这回事,根本就是一种亵渎。

再加上闹剧一出吧。

这说法,谢海媚一点都不反对。像她的生活,荒谬的,荒腔走板的。

前一天晚上忘记设闹钟,所以这天又起晚,几乎又迟到了。推开麦卡伦大楼的大门,太急,门合上,她侧肩背的背包给夹在门的夹缝外头,屁股抵住玻璃门,又卡在门口。

“对不起。”又挡到别人的通路,又有人要借过。

那人拉开门,她只觉有股反作用力将她往后拉扯似,一时没站稳,往后踉跄一下,撞到身后那人,肥翘的屁股几乎坐在对方身上。

她喃喃道歉,赶紧往旁一闪,让出路。头一低,看见一双彷佛前世相见过的黑色皮鞋,以及连在上头的灰色裤管。

她连忙抬起头,只看到一身灰的背影。

这时她才感到脸在发红,热热的。

不管第一次是悲剧还是喜剧,这一次,十成是闹剧。

她朝演讲厅走两步,突然觉得很没劲。

“唉,算了。”意兴阑珊的摇摇头。

这堂心理学一星期三天,每次一小时,排在八点半,一大早就得赶来上课。

她最晚七点就得起床,真懒得爬起来。心里嘀咕两三天了,打算改选十点半那堂。任课的先生好像不同,不过,对她来说反正没差,她根本不晓得谁是谁。

校园那么大,学生那么多,她真没几个认识的。选的课不同,遇到的人常常也不同。这楼那楼,这个教室那个教室的,换来换去,同班上课的人也换来换去。

晃了半个上午,她回头去上十点半那堂心理学。从心理学发展源起开始说起,介绍各个不同的派别,枯燥又无聊,她不停的打呵欠。

上完课,她到餐厅绕一圈,光看到乳酪包饺子就溢胃酸。下午的课没心情上了,又想还是省点钱,便跑回公寓自己煮了饭,下午自动缺了课。

窝在公寓里就像动物窝在巢穴洞窟里,常常不见光。一直窝到晚上,她才从她的洞穴探出头去,趿着拖鞋出门散步。

虽然一个人,偶尔会觉得孤单,但不一定都跟寂寞有关,最怕的,是突然闷得慌,若在半夜发作就凄惨。

怪不得唐娜会突然某根筋错乱,想要个男人抱一抱。

好在,偶尔那一点小小的郁闷,也不是常常发生的。日子太长,不是打发时间,就是被时间打发,其它的,都只算是临时的插曲。

沿着她住的公寓旁的街道往南一直走,一直通到海边。通常她都像现在这样打发长得过多的时间。

她在海边绕一圈,吹吹带着咸味的海风,然后往回走,经过一家叫“蒙卡”的咖啡屋,买个根本是在吃糖的甜甜圈,然后,朝左边拐去,再一直走到市中心。

多半到书店看免费杂志,书店楼上附设有星巴克咖啡,可她去只喝茶。

新书柜子上,一个半遮掩的裸女媚眼勾呀勾的。

花花公子五十周年纪念收藏版。

谢海媚眼睛一亮,赶紧走过去。

不知是不是目标太明显,还是正经的人都要表示正经,柜前空空的,居然没有人在裸女面前流连。

她站在裸女面前,身体有些倾斜,歪头欣赏了几秒钟。

然后,瞄准目标伸出手。

“啊!”

居然有人比她动作更伙,她的手摸到的不是裸女,而是一个男人的手。男人的手则按在裸女肉团团的乳房上头。

“对不起!”她反射收回手,脱口逸出中文。

“没关系。”那人看她一眼,斜了斜眉,居然也回她句中文。

有点怪腔调,不标准。

她转头过去,他也转头过来。

一个黑发棕眼的男人。白衣灰裤,一身橄榄油亮的健康肤色。

大概三十好几有了吧。她不擅长猜男人的年龄。

长得算好看,干净清爽,还有点书卷气,但身材高挺,看得出经常运动健身,让人眼睛一亮,很有股男人味,很能引诱人。

谢海媚默默比个手势,请他自便。

那男人会意,也客气的比个手势礼让。

书柜上其实还有好几本花花公子,但都用薄塑胶套封起来,只留了一本供人翻阅。所以不文明的礼让一下,面子上过不去。

礼来让去了大概六秒钟,谢海媚不客气了,拿起杂志大刺刺翻起来。

那男人也不走开,站在她身边,悠闲的翻着其它杂志。

本来,这并没什么,其实很平常,来书店的人,各看各的,谁也不打扰谁。

但这会儿,她那样翻着裸女杂志,身旁挨着一个陌生男人,目光稍微一斜就可以跟她一起分享那些春光——那些花花公子封面女郎,都不是浪得虚名的,个个丰乳肥臀,姿态又撩人,让人有太多想像。

不知怎地,她异常的自觉起来,好像自己被剥光了似,坦胸露乳摊在那里任人观看。

她觉得不自在极了,讪讪的放回杂志。

那男人望她一眼。算她敏感,她觉得那一眼似乎潜含了什么,有种诡异的隐晦意味。

她抬起头。他目光还留在她身上。

她突然觉得燥热起来,整个人失去控制,没一处安定,手脚怎么搁都觉得摆错了地方。

她狠狼转身走开,无端的却觉得狼狈,便更加急躁不定,齐手齐脚摆动,差点绊到脚,简直落荒而逃。

一切简直都不对劲。

“完了!”逃到书店外后,她懊恼的拍一下头。

神经质外加自我意识过盛!

她该不会真的有毛病吧?

唉!

她摇摇头。

“唉!”又摇头,叹口长长的气。

※※※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医务室的医生如常的询问。

“失眠,睡不着。好不容易睡了,半夜老是爬起来。”谢海媚无精打采。

医生看看她。“功课压力太大了是吧?上回我说过了,放松一点,别把自己逼得太紧。”

敢情医生把她当作那种勤奋用功的好学生。

“掉发的情况还严不严重?”医生又问。

“好多了。但就是睡不着。”

“有吃药吗?”

谢海媚摇头。

找自己麻烦才吃药。

不过,依她现在这情况,好像不吃药才是找自己麻烦吧。

“你可以开个药给我吗?医师。”

“睡不着,依赖药物只会使情形更糟糕,我一向不鼓励病人服用药物帮助睡眠的。”医生不署可否,挺罗嗦的。

“可是,我醒了就睡不着——”

“依你的情况,多半是功课压力太大,精神紧张造成睡眠失调。心情放轻松,泡个热水澡,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就没事了。”

说来说去就是不给她开药。

“老实说,我一点都不勤奋用功。”

医生又抬头看看她。

“那么,是生活的问题?”他说:“找出压力的根源,对症下药,不需要吞那些药丸子。”

奇怪的医生,老是不给人开药。

这里的人吃药就跟喝水一样,头痛有治头痛的药,忧郁有抗忧郁的药,睡不着就有对付睡不着的药丸,她偏偏遇上一个不给药厂赚钱的医生。

“去运动吧,谢小姐。”医生建议。

这种抽象的生活的压力,讲不出所以然的压力,莫名其妙的文明的压力,给了药也没得医。

“运动治百病,像你这种情况的,我都建议他们运硇。每天抽出一点时间,让身体动一动,过段时间,失眠的情况自然会有所改善。”

不是她杞人忧天,要是行不通呢?

“真要不行的话,”医生低头写了个电话号码。“就试试这个吧。”

不禁教人苦笑。不肯给她开药,却给她这种东西。大概医生认为,压力都是心理问题,抽象缥缈。

她还想再磨蹭,希望医生给开药单。但午休时间到了,医生要休息吃饭。

失眠的人不是他,他当然有心情吃饭。

本来想,既然睡不好,总得要好好吃饭弥补善待自己,但这样一来,她完全没了胃口。

哎哎,怎么教她觉得这样悲壮,好像在演什么煽情大悲剧似。

※※※

中午吃饭时间,活动中心餐厅挤满学生,人不少,一堆一堆的,像一坨一坨的牛屎,看了就教人没食欲,又多得教人窒息,严重缺乏氧气。

谢海媚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位子,一屁股坐下,重重舒口气,还拿不定主意要吃什么——或qi书+奇书…齐书者要不要吃,就看到唐娜拎着她的便当盒走进来。

“唐娜!”她挥手叫她。

“怎么了?看你一脸无神。”唐娜一屁股坐在她对面,把背包课本一古脑儿全堆在旁边的位子。

“昨晚没睡好。”

“又失眠了?”

她嗯一声,还在想要吃什么才好。

“上次你不是说要去医务室吗?去过了吗?医生怎么说?”

“他给我这个。”把医生给她的电话递给唐娜。

“史密斯医师?还是博士?”唐娜念了那上头名字的头衔。

“都是吧。”

唐娜把纸条丢还给她。

“他给你这个做什么?搞笑!看个心理医师,便宜的一小时没一百也八九十,谁付得起?!啧!拉客也不是这种拉法。你没跟他说你很穷吗?”

真真是幽默。

“说是压力。不肯开单了给我,就给我这东西,还叫我运动。”谢海媚随便将纸条塞进袋子里。医生好意提供资讯,不过,她消受不起。

“压力?你在烦恼什么?钱吗?还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要不,也没看你为功课考试紧张发愁过,居然搞到失眠。”

“在这里要吃又要住,经济问题当然是原因。”

但压力,可能是源于一种莫名的心情低潮吧!或者,也许与压力无关,就只是低潮而已。

“既然烦恼钱,学费这么贵,你根本没目标,完全是在打混,干么要浪赞那么多钱留在这坐?”唐娜想到的就是钱。

“摸蚬兼洗裤子,你没昕过?反正在哪都是打混,干脆就顺便再混张文凭。”

反正她一个人,处处是家,处处也不是家。况且,回去了,房租加吃饭差不多也要这么多,同样的吃钱。

但她不想解释,太麻烦,而且牵扯太多。

“混文凭?你以为那么容易?”唐娜摇头。

“反正都是混吃等死,混到了算我运气。”

“你就是钱多。”

“我很勤俭刻苦的。”

又换来唐娜一记白眼。

她赶紧比个非战手势。说她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唐娜叨念起来直比六七十岁老太婆的罗嗦。“对了,下个礼拜四晚上你有没有空?”唐娜问。

“干么?”

“有个本地和国际学生一起的聚会,去不去?”

“小姐,你哪来的时间参加?不温习功课?”

“去练练英语,也算学习。”

“顺便看看有没有好男人?”

又惹唐娜瞪眼。

谢海媚想想,摇摇头。

“算了,都一把年纪了。”

“拜托你好不好,小姐!你才多大岁数?少一副老太婆的口吻。”

“是是。”谢海媚正襟危坐,一副受教的恭谨模样。

“少来这一套!”唐娜又瞪她一眼,似忍不住笑,打她一下,说:“到底去不去?”

“去,去,当然去。唐老佛爷下懿旨了,我敢不去吗?”

“去你的!”唐娜笑骂句粗话,又动手动脚拍她一下。

谢海媚正从她的便当盒里叉了半个肉蛋砸塞进嘴里,差点噎到又喷出来。

她连忙喝了几口水,揩揩觜,给唐娜一个卫生眼。

“小心变成斗鸡眼。”唐娜若无其事,悠哉的吃她的卤肉饭。

所以,跟唐娜在一起,也是可以很愉快的,起码不会太无聊。

本来就是无聊的人生,像阳春炒面或卤肉饭一样,放久了等着发馊发烂。这样搅和一下,也许就不会发霉得太快。

第3章

还剩下五六公尺就到泳池边了。

极力睁大浸满水气的双眼,狼狈的不断吐出跑进嘴巴里的水,谢海媚一边拚命张开嘴巴吸气,一边手忙脚乱的划手踢腿。

再坚持一下,再四公尺、三公尺……

不行了!

简直喘不过气来!眼看着就快熬到泳池边了,但——

真的不行了!

她绝望的踢动双腿——说是踢动,其实已经跟抖动差不多。

“你还好吧?”一只强劲有力的手在紧要关头将她捡了起来。

像捡只死鸭子。

唉,丢脸。

声音在她耳边上方,很有磁性,带点蛊惑的男低音。

听音辨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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