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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
“止少爷,早。”
“止少爷,今天没在店里啊。”
“少爷今天也是来读书的吧,真是用功,难怪难怪,难怪。”
一大清早,陈止就到了陈府,准备继续攻读——昨日收的家著作太过珍贵,陈迟不同意他带回书林斋,为了防止遭窃,想要读书,就还是得来陈府。
可今天这一进门,气氛就截然不同了,那管门房见了他后,更是一脸讨好的表情,弯腰行礼的时候,额头差点贴到膝盖上。往日对他避之惟恐不及的家仆、丫鬟,一见到陈止,就忙不迭的问好,嘴里更是跟抹了蜜似的,好话层出不穷,变着花样的奉承着。
“张府晚宴的效果真不错,如此一来,也省得我在陈府玩什么宅斗了,等把隐患除去,就没什么可操心的了。”陈止一路点头回应,心里却很清楚原因。
昨日陈物一回来,就对他恭敬到了极点,说了晚上的见闻,让陈止知道了前因后果,对眼前的局面自然不会感到意外。
“人情冷暖,势力消长,不过如此。”
另一方面,心中签筒的刻度格又增长了大半,而且还在缓慢的攀升着,没有停歇的迹象,相信很快就能再满一格。
他正想着,前面有人飞奔过来,定睛一看,不是陈觉又是何人?
“止少爷,您总算来了。”陈觉点头哈腰,讨好之色溢于言表,“小的久候多时,大老爷和二老爷正等着您呢,让我在这守着,您一过来,就通知您。”
“好,我知道了,”陈止点点头,又说了一句,“着人跟陈物说一声,省得他在书馆扑了个空。”
书林斋狭窄,因此书童陈物都是住在府中,每日早早就侯在书阁,是以陈止才有这么一说。
“已经提前告知他了。”陈觉说着,赞叹起来,“还是止少爷您体恤我等下人,真是仁慈之主啊。”他这话半真半假,但确实羡慕陈物。
按理说,陈觉早就看出陈止不凡,甚至一度有心接近,只因不看好代写书信一事,认定陈止本质荒唐,有心观望,以至如今不如一个小小书童和陈止亲近,再加上昨日张府之事,当时何等荣耀,可一回来,回忆前尘,却仿佛一下子从云端跌落尘埃,当真是肠子都悔青了。
“观望真是害死人啊!”
这一晚上,陈觉觉都没睡,就想着不管用什么法子,都得到陈止身边当差,若能成心腹,那就更好了,可惜时过境迁,如今看着陈止身边位置的,又岂止只有他陈觉一人?
“好在止少爷心里还念着我的旧,这就是优势,必须抓住这个优势,多多亲近少爷,不能给别人可乘之机!”
就在刚才,他陈觉就是靠着昨天陈止点明的事,借题发挥,才争取到了过来给陈止通报的差事,不知道让多少仆从羡慕。
他正想着该怎么奉承,陈止却道:“别拍我的马屁了,咱们早就熟悉了,这些虚的也不用多言了,我先去见两位伯父。”
这话听在陈觉耳中,看似责备,却宛如天籁,让他觉得自己和止少爷果然关系不一般,和府中其他人一下子就不同了。
“这是对自己家仆人的口气啊,换成别人,止少爷岂会这般责备?”
这么一想,陈觉登时喜气洋洋的在前引路。
第五十章 有人欢喜有人愁()
同样喜气洋洋的还有另一人,正是小书童陈物。
他本如往常一样早早起来,准备去书阁候着,没想到后院突然派人过来,告知他暂时不用过去,先安心休息。
正当陈物不明所以之际,其他几个小伙伴纷纷过来,七嘴八舌的恭喜他起来——他的这些小伙伴都是被作为书童培养的,分配出去就随着各自的主子住过去,不用像自己一样,还住在府里。
这些书童的主子不同于陈止兄弟,都有眼线在祖宅,消息灵通,知道了张府晚宴陈止扬名之事。
由于没有亲眼所见,因此这些陈家少爷们没有多么震惊,只是诧异,可这个消息在书童们眼中,可是不得了的大事了,因此都来给陈物贺喜。
“陈物,你家少爷好厉害,书法了得,得了长者称赞。”
“据说为了争夺书法,都打起来了。”
“我家少爷说,打起来这事就有些夸张了,长者们德高望重、多才多艺,什么没见过,怎会因为这么点事就起了争执。”
“也对,但能传出这样的话,也看得出厉害了!”
听着这些,陈物自是咧嘴笑了起来,说道:“这可不是假的,我昨天就在场的,那幅字还是我给送过去的。”
“啊?陈物你送去了!”
“你亲眼看到了啊,这样的盛会,我们也想去啊,可惜咱们轮不上。”
“陈物,你赶紧跟我们说说,到场的人都是什么样的啊,那彭家子弟,是否有传闻中的风采!刘家兄弟的诗才如何?昨日又作了什么好诗?”
“还有几位老太公,都是什么样的人物啊?给咱们描述描述……”
见此情景,陈物自是欢喜诉说,将昨晚的见闻一一道来,不时引得小伙伴们惊呼。
“没想到止少爷每日闭门苦读,也不见他如何,这一幅字送过去,名声一下子就要传出去了,过不了多久,彭城上下都要知道了吧。”
“这是周处老爷再世啊,止少爷过去有些荒唐,现在潜心为学,不问外事,竟然这么威风,反观……”书童陈语话说道一半,猛然停住,显是想到了什么。
其他书童也是一般模样,神色有些尴尬,齐齐朝一个方向看过去。
陈物本来听着受用,这时一见众人的模样,也就顺势看去,就见一脸失落的陈化,正闷坐在角落里,不知道嘀咕着什么。
昨天晚宴还未开启,陈韵就被驱逐出去,被强行打发回府,尽管陈韵府上的人有心遮掩,但终究是遮盖不住的,现在陈府上下不少人都知道了,议论纷纷,那陈语一句话没收住,差点就说出来了。
这本来就有不少的陈家下人,想对比一下两位少爷,盘算未来该怎么应对,结果张府晚宴一过去,这局面登时就明朗了——
一边是足不出户,却在张府家宴上却大放异彩,眼看着就要声名鹊起了;另一边则是兴冲冲的过去,但连话都没说几句就被驱离,灰溜溜的归来,私下里在府里隐隐就要成笑柄了。
这么一来,陈府的下人们也有了各自的判断。
就连陈物的态度都有变化了,他平时看陈化趾高气扬,此时却沉默不语,心里暗觉快意。
想到昨天,陈化还大言不惭的说自家少爷走动各方、名声能扬,陈物顿时心生一念,顺着陈语的话就说:“我昨天就问过我家少爷,为何不多去走动,也好扬名,少爷就教我说,能安心读书,自然可以扬名,想来这就是古之名士所为吧,对了,陈化,你家少爷怎么说的?”
他到底年龄还小,心里得意,就忍不住争强好胜。
“我家少爷,”陈化抬起头,勉强笑了笑,“我家少爷身体不适,昨日提前回来了,错过了这次盛会,挺可惜的。”
………………
“气煞我也!气煞我也!”
陈韵宅中,这位陈家四少将桌子拍的震天响,一只手掌通红,双眼更布满血丝,显是一夜未眠,因为张府晚宴的事辗转反侧。
结果,天一亮,徐方就带来了张府晚宴的消息,将他气得连饭都吃不下了。
他陈韵灰溜溜的归来,什么都没捞到,这也就罢了,陈止去都没去,却搅动风云,这让他如何能服?
“整个晚宴,都在谈论陈止、称赞其人?彭林、刘缈之流岂能甘心?”陈韵咬牙切齿,双目几欲喷火,他中途就被劝回来了,纵以身体有恙作为说辞,传出去还是会成笑柄,成了晚宴的配角、丑角,成了彭家、刘家子弟的垫脚石。
但是,连彭家、刘家的子弟,都没能成为主角,反倒衬托了陈止的一幅字,那岂不是说,他陈韵成了垫脚石的垫脚石,和陈止之间差的很远?
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们自是不服气,”徐方仿佛没看到陈韵的脸色,兀自说着,“不过,听说一见陈止的墨宝,连那彭林都只能认了,对了,昨天白天,几大家族就让人给止少爷送了法家书过去,让他潜心研读,以小的浅见,这也太过偏颇了,再怎么说您也是陈止的兄长,也要参加筛选,岂能厚此薄彼?少爷,要不小的再给您写几首诗词,也好和他们比拼一番,虽然您……”
“够了!”
陈韵爆喝一声,手排在桌子上,然后一挥袖,将桌上的杯碟扫到地上,碎成一片,吓的周围仆人一个激灵,赶紧过来收拾,却被陈韵怒斥起来:“滚!滚!都是废物!给我滚!”
众仆吓得也不敢收拾了,急急忙忙退了出去。
“陈止!陈止!陈止!都是因为他!都是因为这个人!”
斥退了仆从,陈韵双目充血,死死盯着动也未动的徐方,似是要择人而噬的猛兽,后者也被吓了一跳,连连后退,一边退还一边说着:“少爷,您可不能乱了分寸,冤有头,债有主,这和小的无关啊,小的自从投奔您以来,一直是忠心耿耿。”
说着说着,他突然不退反进,靠近几步,小声的劝诫起来:“依着小的的看法,您现在可不能冲动,也别气了,那陈止眼看威势要起,要不然,咱们暂时退避吧,那话怎么说的来者?对,避敌锋芒!”话似劝慰,可句句如刀,直刺陈韵之心。
“我知道,我都知道,”陈韵突然冷静下来,但声音里仿佛蕴藏寒冰,“陈边利用我,陈止欺侮我,就算是你也别有所图,这没什么,总有一天,我会让陈边知道自己错了!今日是我求他,他日他必然要求我!但眼下最重要的,是让陈止这个废物从我眼中消失!”
徐方听到这里,眼底露出一丝喜色,心下暗喜。
“陈韵总算下定决心了,我就不信,这次陈止还能不死,按说灵堂那次他就该毒发身亡一命呜呼了,也不知是怎么熬过来的,不愧是史书上的千古人杰,影响力贯穿华夏千多年的人物,这命就是硬,但这次他肯定躲不过了!还能让我借势纵横,壮大自身!”
想是这么想,可他脸上却露出了担忧之色,又苦口劝道:“现在不宜和他起冲突,毕竟这么多人瞧着他,也都知道少爷您和他势成水火,容易授人以柄。”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陈韵就猛然一咬牙,狠狠的道:“休得再说,现在不动手,等几天之后,他养望成势就迟了,动手吧,不要留下隐患,放心,我不会让你只身去做,有个信物给你。”说着,他从怀中摸出一块玉佩。
第五十一章 我优势很大!()
“少爷,时间太短了,”徐方露出为难之色,“再说了,白老大那边多少也能听到消息,万一他忌惮陈止的名声……”
“我知道你在漕帮有些地位,”陈韵直接打断了对方,将玉佩递了过去,“这是我母亲的遗物,你也知道这代帮主和我舅舅的关系,拿着这个,方便你行事,再催促一下白老大那边,他只是地方豪强,不入品阶,消息受限,趁他没摸清陈止的根底前,就逼他动手,让他骑虎难下!”
“这就万无一失了!少爷,您就等着我的消息吧!”
徐方露出笑意,接了玉佩,也不做停留,转身就走。
看着徐方的背影,陈韵嘴角露出一抹冷笑。
徐方可看不到自家少爷的表情,出了厅堂,心中盘算着。
“目前的历史进程,陈止已经崭露头角,成就了‘浪子回头’这个典故,而昨晚的张府晚宴,也就是‘一波三折’这个成语的出处。”
走着走着,他突然发出低音,仿佛喃喃自语,又像在背诵一般。
“继业四年,张府设宴,有长者若干,因张氏疑夫,乃知陈止之名,止于席间送字一幅,以笔书势,一笔多势,皆惊。”
走着走着,他的手上突然多了一枚铜板,屈指一弹,那铜板凌空转动几下,被他一抓住,眼中露出坚定之色。
“陈止太厉害了,我跟他根本不是一个等级的,但我现在的优势,是陈止不知道我要对付他,我暗他明,不然以史书对他的记载,我有再多底牌,也是一点机会都没有的!”
看着那枚铜板,徐方深吸一口气。
“本来费尽心机混进陈府,见了陈止还有些失望,可牛人就是牛人,这一旦开始,势头止都止不住,但就算这样,我也要终止他的运道,然后取而代之,只有他这样的人生,才不枉我来此一场!这定然也是老天对我的期望!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这一把可以赌!我优势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