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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如此!”聂道仁听着这番分析,觉得抽丝剥茧,确实指明了一个人的性格,不由有些佩服起来,“老师看人真是准,不过陈太守能写出师说一文,可见他还是懂得其中问题的。”
“准还是不准,其实都不重要,”佛法简却是叹息起来,一副唏嘘模样,“只可惜这样人,得掌一方权柄,但显赫一时而已,我等沙门所求的,却是教派传世,一时的成败本不重要,关键的是能源源不断的传承下去!智慧便可以一代一代,永放光辉!”
说着说着,他的表情和语气越来越严肃,满脸凝重看着聂道仁,说道:“所以,才会培养你等,你所学的纵横之法,正是辅佐之用,若是太平时节,也就是送入朝中,步步高升,而今却可以找一方霸主辅佐,得其重视!”
聂道仁明显是知道自己使命了,在加上佛法简之前话语的铺垫,这会就很有觉悟的点头道:“我懂得这个道理,只有我得了其重视,才能真正让他们看重沙门,乃至将沙门立为正朔!”
佛法简的表情也显露出一点激动之色,重重点头,然后说道:“对!既然能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为何就不能尽除汉学,立佛为教?若是沙门成为国教,这中土百姓皆可得正路!”
聂道仁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但听师傅的意思,是要寻这北地的一家辅佐,恕徒儿直言这北地几家,皆有不臣之心,朝廷当下不过暂生困顿,一旦缓过来,恐怕就是雷霆扫穴,根本无从抵挡,到时候便是再得信任,又有何用?”
佛法简听着这里,沉默了起来。
他这么一停下来,屋子里登时安静下来,气氛逐渐凝重,聂道仁的心中则是念头翻涌。
过了好一会,佛法简才再次出声,他说道:“道仁,我问你,你可有割肉喂鹰的决心?”
聂道仁立刻坚定的说道:“若能度世,何惜此身?”
“这便是了,”佛法简满意的点了点头,“选北地一霸的决定,不是我一人所出,而是几人共谋,只是其中肯定还有凶险,正像你说的,朝廷如今有衰退之相,谁也不知道能否再起,只是我等请教过大贤,问他北地之事,此人却只是说,北地混乱,朝廷根基逐渐崩溃,便是恢复如初,想要重新掌握也要花费数年,这还是少的,因此里面是有机会的,况且以你之才能,若能辅佐一家,必可有所作为,让那一家强盛壮大,从而庇护佛门!便是日后有变,有你照料,也可以规劝引导,不让局面彻底破灭!”
他见聂道仁露出沉思之色,就补充道:“最坏的情况,就是佛寺受到牵连,所以你必须要确保,不管何等局面,都要保全沙门元气,借助北地霸主,我佛扎根此地,只要不被连根拔起,那就是栽下了种子,以后必然生根发芽,茁壮成长!”
聂道仁听到这里,神色越发肃穆,同时一股浓烈的使命感在心底油然而生,他不禁问道:“那这个人选是谁?”
“最初,我等看上的就是陈止,此人有名士之名,又有诸多背景,未来就算做大了,朝廷也不会太过逼迫,”佛法简说着,还是叹气,“可惜,此人虚有其名,不愿意接纳,这是他自己错过了,所以就要选择其他几人了。”
“其他几人?”聂道仁的心里,其实已经明白了。
果然,就听佛法简吐出几个名字——
“王浚、石勒、慕容廆、拓跋猗卢!”
第七百六十二章 佛聂投胡,未必坏事()
听完人选之后,聂道仁沉吟片刻,如实说道:“这几个人,如今都是北地的风云人物,不过我却不觉得他们是理想的辅佐对象。”
“说说你的想法。”佛法简表现出对聂道仁的尊重和重视,“为师想听听你对北地局势的看法和分析。”
聂道仁赶紧谦虚道:“我这点看法,根本难等大雅之堂,对北地的情况也只是略知皮毛,甚至在过来幽州之前,徒儿对北地的了解,还只是局限在几个概念上,比如冀州灾祸,幽州割据,还有就是草原胡人部族。”
“你不用这么谦虚,”佛法简却摆摆手,“我知道你在过来之前,已经看过许多卷宗,对北地各个势力都有了解,不用妄自菲薄,”说着,他忽然正色起来,“况且,未来你选了一家辅佐,那就更不能这般谦虚,得当仁不让,这样才能被人重视,否则必被人他人看轻,甚至为他人做嫁衣。”
聂道仁心中一凛,赶紧点头称是,暗暗思量,也觉得自己老师的这些话,并不是危言耸听,而是切切实实的问题。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就道:“既然如此,那徒儿就在老师面前献丑了。”
佛法简轻轻点头,示意他但说无妨。
聂道仁沉吟了一下,随后说道:“学生觉得,那王浚就不是个好选择,余下的众人里面,石勒、拓跋部和慕容部各有各的优点,不过若是要选的话,应该首选这些胡人辅佐,其中石勒其实是最好的选择,但里面却有个阻碍,却是那张宾,而后拓跋、慕容两家,也有其欠缺,粗看起来,似乎比石勒的羯人更有前程,但若是从咱们佛家角度来看,反而不如那石勒……”
他这一打开话匣子,便不再隐藏想法,洋洋洒洒的说了一番话来。
佛法简听着,眼中一亮,微笑起来,不时点头,让这徒儿继续说下去。
于是,这师徒二人一直说到了东方泛白,才算是结束,随后一行人休息了之后,重新购买了马车,当日就再上旅程,看这路线,分明是直奔王浚所在的蓟县而去的。
这个消息,也在第一时间被送到了陈止手上。
“这几个僧人,明显是想要在北地搞事啊。”将消息通报给陈止之后,苏辽在陈止低头看情报的时候,就忍不住说了出来。
陈止也不抬头,只是问道:“何以见得?”
苏辽便稍微低头,说道:“这事不还是主公你先发现的么,否则不会这般冷待这一行僧人,以至于他们连半个月都待不住,就主动离去了,只是可惜了那聂道仁。”
“你已经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了。”陈止放下信函,抬头看了过去,“之前束交也提过此人,说他见识不凡,乃是辅佐之才,所以我也试着招揽了,甚至还邀请他两次过来,但都被婉拒,可见是铁了心的不愿出仕,那也就没办法了。”
陈止当下就想着要收集人才,以巩固根基,那些青史留名的,能被他前世记住的人,虽说是首选,但也不会因此就一叶障目,看不起那些名声不显的。
毕竟历史变化,有人兴起,有人衰落,说不定就有新人出现,才学能力不亚于原本历史上的牛人。
况且,陈止毕竟精力有限,就算有签筒之能,也不可能将人物尽数记住,说不定有些人,同样留名,只是他第一世未曾听闻,又或者是遗失在历史长河中了。
更不要说,陈止如今面对有才之人,确定不是名不副实,都会观一番气,那聂道仁也不例外,而且这人当时还给陈止留下了深刻印象,因为他从其人的气中发现了,这人已经和佛家深深缠绕在一起,如果招揽过来,就必须十分小心,否则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让自己治理之下的土地上,佛教信仰彻底失控、泛滥。
这些基于思想的影响力,一旦扩张开来,可就不好控制和掌控了,就算是派人刮地三尺,将信奉之人尽数集中起来坑杀,一样难以根绝,反而有可能激起旁人的恻隐之心、同仇敌忾之念,以及叛逆心理,造成更为广泛的反噬。
更何况,他陈止身为一方父母官,真要是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来了,别说朝廷饶不了他,这名望的反噬、气运的崩溃,第一时间就要找过来。
所以,想通了这些,他也就不怎么热衷于招揽聂道仁了,毕竟人才虽然难得,但若是还自带传染源,那可就不好了,一个不小心把自己的队伍改色了,都没地方哭去。
这边,陈止不怎么在意,但苏辽显然还是遗憾,兀自说着:“我与此人见过几次,和他交谈,皆是言之有物,胸有丘壑,不能为同僚,着实可惜,更何况……”
他看了陈止一眼,才道:“那几个僧人,明显是怀有某种意念,先前的试探,未尝不是想要投奔,现在直往蓟县,恐怕是想要归附王浚!”
陈止笑道:“恐怕还不止,这上面不是写了么?”他指了指那封信,“这僧人还分别派出三人,一人往南边,两人往北边,恐怕他们是在权衡左右,想着到底要在哪一家出仕。”
“主公说的不错,我等也有这样的分析和猜测,”苏辽这般说着,脸上露出凝重之色,“若是那僧人带着聂道仁投奔了石勒,那可就不是什么好消息了,会让羯人如虎添翼!”
陈止接过话,就说:“石勒已经在冀州东边站稳了脚跟,正伺机要扩张,而向南是朝廷掌控的区域,料定此人不会轻易南下,否则难免因外力威胁,让原本有些分裂的朝廷重新拧成一股,而其人东边隔着太行上,那匈奴又是其主,至少名义上,石勒还是匈奴的安东将军,所以其人最有可能的扩张方向,就是东边与北边!”
苏辽重重点头,说道:“东边是江都王,早就被打怕了,龟缩不出,而北边就是幽州,王浚势大,石勒当初还曾被王浚击败,轻易不会动手,偏偏咱们代郡游离于王浚势力之外,十分危险,那几名僧人又曾来过,若是聂道仁投奔过去,十分不利!”
“确实,这些僧人都有来历,无缘无故杀不得,不过聂道仁如果投奔石勒,倒也不全是坏事!”陈止忽然笑了起来,“这聂道仁学的是王佐之术,要辅佐他人,以谋定计,可石勒身边已经有一位谋士了,影响力很大,偏偏不是主动投奔过去的,你说若是再来一个有佛门支持的谋士,又会如何?”
第七百六十三章 两士相争,或有一走()
苏辽闻言,便就沉思,然后说道:“张宾此人长于谋划,更兼有对局势的了解,往往一语中的,是以辅佐石勒,令其人得以明晰局面,否则断然没有当下的这个情形。”
他能说出这些,是因为在陈止的安排下,密谍司对周遭几个势力,都进行了归纳整理,确立了几个特殊的卷宗室,里面存放着的,就是有关周边势力的具体情况。
这些情况中,不光有他们兵马的大概人数、势力构成,还包括了主要人物的分析和背景介绍。
值得一提的是,有关石勒的卷宗,苏辽本意是归纳在匈奴国之下,毕竟在名义上和对外宣传上,石勒都是号称是匈奴臣属,而匈奴国也很给面子,一个定北将军加持上去,看上去也很是那么一回事。
偏偏陈止却阻止了这种划分,而是让苏辽将石勒单独列为一系,并且判断说,那石勒早晚要正式自立,当下只是条件还不允许,羽翼不够丰满。
只不过,就连苏辽也能看出来,此时的石勒,其实已经聚集了不小的实力,否则也不会在冀州西边站稳,其中最为让人注意的,除了几个猛将之外,就是那张宾了。
“张宾此人,之所以会从羯人,也算是阴差阳错,”陈止将那情报收拾到了一边,从容说着,“其父本为中山太守,却因得罪权贵,郁郁不得志,最后投奔友人,在并州之时却又因权贵陷害,郁郁而终,恰巧匈奴南下,攻城略地,那张宾所在村镇眼看将被屠戮,于是其人主动出面,面见当时的匈奴将领,以三寸之舌说得对方停兵,却也不得不投身帐下,那将领也就是石勒了。”
苏辽便道:“刘渊在世之时,颇有气度,虽也打压他族,却也敢用人,结果刘渊一去,刘聪得权,对族内争权夺利,对外族则处处打压,石勒眼看要被闲置,这才主动外出,听说也是那张宾给出的主意,甚至让他舍了北地,不占幽州一地,转而去往冀州,这才别开生面。”
陈止跟着就道:“此人逐得信任和重视,成为了石勒的谋主,其他几个谋士、幕僚,都逐渐被边缘化,甚至连他们本族的、匈奴族的,都不例外,但是张宾也有一个不利之处,那就是他的地位,全靠石勒的信任,本身并没有什么后台。”
他这话一说,苏辽就明白过来。
想了想,这位特务头子,就道:“主公所言极是,对内而言,石勒的队伍基本都是外族,俘虏的本土兵马,都被压制在最底层,而且不得为将领,所以他孤立无援,而在外,他的名声虽响,但却不怎么好,多为贬斥之声,也不愿与他联系。”
陈止笑道:“这就是人心之妙了,石勒如今势大,其人所治之地,有不少大族、宗族与之联络,甚至为了避祸,主动投靠,但一样斥责张宾,仿佛只要骂一骂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