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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父你该是想到了不少,”陈止注意到了陈远欲言又止的样子,就猜到了他的心思,“那就不该为此烦忧。”
陈远踌躇了一下,最后还是问道:“那你这心思,到底如何?总该给家里面透个底的,否则这下面的人,心思不定,说不定反而还要出事。”
陈止沉吟了一下,说道:“这旁人如何说,其实并不重要,而今北地皆控于我手,却不是为了权势倾天下,而是要贯彻心中所想、所学。”
陈远一愣,然后叹息说着:“你这心思是好的,但现在这么大的摊子铺着,你可没有后退的理由。”
“自是无需后退,”陈止说话的时候,眼睛看向窗外,“因此番南下,当可开辟局面,奠定根基。”
陈远听到这里,固然不知陈止所想,但见其表情,却是不由松了一口气。
这接下来,终于就到了叔侄共叙亲情的时候了。
随后,陈家在这里的其他人,也都纷纷聚集过来,给陈止见礼,说话。
由于幽州摊子铺得太大,加上陈止在那边的绝对权威,所以幽州陈氏的发展,如今进入了快车道,吸引了不少陈族子弟前往,最初只是一些不得志的子弟,随后连家族菁英也被吸引了许多。
留在这里的族人,倒是显得有些单薄了。
可这里毕竟是祖地,有陈庄为根本,繁衍生息多年,底蕴十足,等陈止拿下了徐州之后,北地陈氏又有不少人赶回来发展,毕竟衣锦不还乡,那还有什么意思?
因此现在能出现在这里的族人,着实不在少数,倒也很是热闹。
不过,陈止不会在彭城待太长时间,南边的消息一个接着一个的传来,自从王敦攻破了建康城,不少人就猜测着他会做些什么。
如今,这消息越来越清晰,主要就体现在两个方面,一个是加官进爵——王敦要得爵位,还要总揽朝政,另一方面,就是要改编新军,他要收拢手上的兵权。
然后,又有消息传来,说是王敦逼着皇帝,要撤了陈止的爵位。
这个消息传来的时候,陈止刚刚抵达了下邳。
那下邳城中的陈氏本来还未陈止的到来而欢欣鼓舞,结果一转头就知道了这么一个消息,顿时便满心的不快来了。
甚至还有人不顾世家教养,破口大骂的。
毕竟撤销爵位本就是一种侮辱,而陈止如今更是陈家的支柱,这般作为,等于是要将陈氏的面子放在地上摩擦,最近自视甚高的陈家子弟如何能受得了这个气来?
况且这般表现,也是为了能让陈止生出好感,自是人人奋勇。
只是他们的这一番心思,最后却是做了无用功,因为陈止停下来,还未到片刻,就被陈永叫了过去。
这位曾经在朝中担任过九卿的老人,而今在整个下邳陈氏,乃至整个徐州陈氏中,都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可以说得上是德高望重,除去陈止,这位老人在陈氏族中,也算是地位最为尊崇的了。
和几年前比起来,陈永苍老了许多,自从他的儿子在蜀地生死不明之后,陈永的精气神就一日不如一日。
中间更是伴随着天下大乱,经历了不少,本来身子骨一度衰微,好在后来挺了过来,加上因为陈止的关系,陈氏越发强势起来,他的身份地位一日重过一日,便是那不怀好意的,也不敢将他如何,生恐惹恼了陈氏,被千里灭杀。
这时候,陈永招了陈止过来,先是称赞了几句,说着说着,却忍不住感慨起来。
“老夫当年见你,就知道日后成就非凡,只是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成今日之势,我陈氏一族因你而荣。”
但说到了最后,这位老人想起了什么。
“当初我与杨公在洛阳受了灾,还是靠着你的名号才能逃出来,当初杨家虽说因为你的关系,与我陈氏交善,只是两家毕竟在位格上不同,还是有高低之分的,杨家之人见了陈氏子弟,难免心存傲气,但现在,他们却是都主动低头了,这便是你的功劳,不仅仅只是杨家,还有这天下世家,皆有低头之势,就是不知道,你要如何对待他们。”
陈止听到这里,正色说道:“这便要看他们如何作为了,只要不妨碍我行事,便可存之,否则的话,我也不隐瞒,皆要扫清。”
陈永听着这话,立刻感到了浓烈的压力,终于意识到,面前的这个晚辈,果然已经不同了,甚至自己也没有什么倚老卖老的资格。
于是,他也正色道:“老夫也听了科举之事,此法要一直推行?”
“我得北地,入蜀地,拿荆襄,未来还要匡扶天下,其中便有一部分愿意,是因为此法,自是不可停下!”
陈止淡淡说着,却听得陈永不由倒吸一口凉气,感到了那话中纵横天下、荡平乾坤的大志。
第一千二百零九 明灾与隐患()
就在陈止一路南下,步入徐州,并且越来越接近大江,眼看着就要与江左朝廷隔江对峙的局面下,这消息有如雪花一样,纷至而来。
江左朝廷这边,可以说是应接不暇,只不过处理这些事的人,已经从朝廷诸公,变成了王敦的幕僚班子。
但是他们的压力,没有因此而减轻,准确的说,如果是诸公当政,面对玄甲军大举而来,甚至是陈止亲自领兵,难免要胆战心惊,但尚且不至于手忙脚乱,因为知道有个朝廷大义在,还有先皇的恩义在,关键时刻还能用这个名义过去探口风。
再不济的话,也是能保住家族的,毕竟就算那北地玄甲军真有什么念头,也不是为了毁灭江左,而是要一统天下,那倒霉的也是皇家宗室,而不是他们这些世家大族。
但是王敦的幕僚就不一样了,他们是很清楚的,一旦真要被攻伐过来了,那真是半点侥幸都没有,很有可能就被直接灭杀了。
所以这几日时常就有幕僚因为压力太大,而累倒的情况,甚至还有不少人找到王敦,想要向他暗示,最好能想个折中之策,实在不行,就是让出建康也无妨。
不过,每一次王敦都没有任何表示,直到次数多了,似乎他也是不胜其扰了,便传令下去,将麾下的诸多幕僚全部都召集起来,聚集在一起。
“我知道你们这几日得知了北边的消息之后,一个个都是心神不宁的,”王敦环视众人,一开口就直接点题,“甚至还有不少人找到我这里,表达着这样的念头,想让我退一步,只是你们却没有想到,如今这个局面也是好不容易才争取到的,一旦退让了,顷刻之间就是败亡的局面!”
说到这里,他深吸一口气,这才继续道:“很多人现在不理解,为何我要进攻建康,但现在回过头去看,如果咱们还留在荆州,是个什么情况?”
听到这话,所有人的表情都变了,一个一个的脸色有些苦涩和不自然了。
“荆州,可是已经被那玄甲军攻陷了!”
王敦说出了所有人的心中所想。
“若是我等还在荆州,难道就能抵挡玄甲攻势?怕是未必!”他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摇头道,“我等虽然着力攻打江左,但是在荆州也是经营多年了,而且那里作为我的根基之地,所以放了不少的人守护,结果也不过就是几日时间,换成我等亲自驻防,恐怕也不会有太大不同,甚至还会被困死其中,再无逆转的机会!”
听到了,不少人已经开始点头,承认这话说的确实在理。
“我之前攻伐江左,也是抱着一个侥幸,觉得陈氏或许还顾虑朝廷,顾虑皇帝,但现在看来,还是不够了解他,”王敦说话的时候,表情逐渐阴沉起来,“写给此人的几封书信,不得半点回应,结果他还兴大军而来,根本就不担心皇帝会出意外,既然如此,那我等也只能做最坏的打算了!”
众人听到了,有人叹息,有人唏嘘,却也有那意志坚定。
随后就有人上来说道:“最近城中世家,不少人有动静,是否要严加看管?”
“怎么管?”王敦冷笑起来,“怕是没有动作的家族,反而是少数吧?”他一摆手,“都随他们去,无需理会!难道这个时候了,他们还能有其他想法,无非就是想要联络陈氏,为自家保留元气罢了,只要守住各方通讯渠道,自是不用担心,而且还能从这些人的往来信件中,得到不少情报。”
下面的人听了,就默默点头。
不过,他们心里也很清楚,王敦这话说着洒脱,颇有大气,好像是掌握住了关键,但实际上也是无奈之举。
别看建康城已经落入了王敦等人的掌控,但那也只是占领而已,这里作为新汉王朝各大世家最后的据点,里面的关系当真是错综复杂,人员更是复杂,而且牵动天下各处,关系网络层层叠叠。
王敦的兵马虽然相对强横,人数也不少,但即使全部散开,深入到各家里面监督,那就得把军队全部散开了,着实有些难办,因此只能选择这种折中手段。
说到底,各大家族根本不认他王敦之权,只是迫于刀兵,于是暂时低头,想让他们配合,那是休想。
王敦的这个选择,目前看来,是最有可能施行的了。
只是他并不知道,诸多家族虽然大部分都是谋于外,却也有那有心兵行险着,建立一个功绩的。
就在前线传来消息,说是陈止的兵马离开下邳,继续南下的当天夜里,在庾家的一处别院里,前后来了两拨人,通过密道行进,最后在院子深处秘会。
“见过张公。”
其中一人,便是如今的庾家之主庾亮,他起身迎接的,却是那张家的张应。
张应摆摆手,回应道:“庾君无需客气,你我如今皆为冠军侯做事,没有什么资历之分,那北地唯才是举、以科举取士,我等也当时刻提醒,不可乱之。”
庾亮称赞道:“张公不愧是张公,这般认识,我辈不及也!请!”
客气之后,这两个立场诡异之人寒暄了两句。
当初,他们都曾与陈止为敌,后来心惊胆战,又都选择了投靠陈氏,期间自是有百般困难,二人做足了低姿态,又付出了不小的代价,最终才能如愿。
自此,他们算是放下心来,然后专心为北地做事。
当初张应在关中,本来想要提前避祸,离开关中的,但最后为了能在陈止面前立功,又生生忍住,只是让几个儿子提前转移,自己则带着两个儿子,在关中搜集情报,同时给两王下套。
等关中陷落,这人又随着大部分的世家,来到了江左,想要故技重施,结果到了地方才知道,在这里自己根本排不上号,有大批的家族早就投靠了北方。
其中影响力最大的,居然是庾亮的庾家,二人当初处境相似,一来二去,居然有了交情,时常共谋。
待得二人落座,马上就说起此番见面的目的。
“冠军侯南下,此乃天赐良机,未来玄甲一统,华夏才有强盛机会,只是当今圣上,与冠军侯毕竟有着情谊,到时两边难免相互顾虑、妥协,时间长了,难保不发生意外,我等还想个法子,杜绝隐患!”
庾亮淡淡说着,听得张应眯起眼睛,微微点头。
第一千二百一十章 天下只此一隅()
玄甲军逐渐南下,终于到了隔江相望的时候。
伴随着这样局面的,就是江左朝廷里面越发凝重的气氛,无论是王敦麾下的那些将领、官僚,还是迫于形势不得不投靠的世家官吏,都感受到了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氛。
但就在这种气氛中,王敦并没有被动等待,更不愿意引颈待戮,所以同样有所布置,并且很快就有了结果和反馈——
“果然不出王公所料,那玄甲军确实有两支兵马隐匿前行,一直从荆襄向南,想要绕道而来,一直却是沿海而至!”
他的几个幕僚得到各方的消息之后,马上就过来向王敦反应情况,口气里面都是庆幸的意思。
王敦却是捋了捋胡子,笑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他陈氏的行事风格,我早就研究过了,此人虽喜堂堂大势,但并不排斥奇兵袭击,而且他的奇兵,不是为了出奇制胜,而是为了缩短攻伐时间!”
他看着眼前的几人,淡淡说着:“这陈氏布局南方,一开口就是用阳谋,先说蜀地,后指荆州,就是要乱我阵脚,可见也是求快,既如此,那就得不得不防着一手,他既说亲自领兵南下,却缓缓而行,知江左之事而不加急,必有所图,是以我让人于几处探查,果然发现了他的图谋!”
众人听着不由点头。
原来,这王敦也算是有新的,猜到陈止亲自领兵的噱头,很有可能是为了吸引注意力,给其他方面的兵马制造奇袭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