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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高启明-第2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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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占风高深莫测的道:“何以见得?”

    谌天雄当下把祝三爷准备着让糖寮工人闹事的事情说了一遍。

    萧占风点头道:“这事情,我也风闻了。不过,我以为这事闹不起来,就算闹起来了,也不过是雷大雨小。”

    “这是为何?”

    “谌掌柜没听说过养寇自重么?”

    这话一下倒给谌天雄提了个醒。萧占风得意道:“林庄是个什么货色?嘴硬骨头酥的东西。且不说事情闹出来衙门要追究:最轻最轻,拘几天吃顿板子他是逃不掉的,纵然有祝三爷代为在衙门里疏通,苦头总是要吃得。再说了,真把华南斗倒了,他就不怕祝三爷过河拆桥么?”

    “不错,不错!”谌天雄忽然发觉这读书人的眼光果然不错,华南一倒,祝三爷就没必要再给他银子维持糖寮工人的队伍了,反而糖寮工人还要对祝三爷感恩戴德,他这个靠着居中交通,左右逢源大捞好处的人还怎么混?

    “那,依萧先生的看法此事该如何化解?”谌天雄肃然起敬。

    “叫我占风好了。”萧占风大概难得受人如此的尊敬,不由得大有“士为知己者死的”之感。当下把自己对这事情的看法都一一倒了出来。

    “祝三爷也知道林庄这个人靠不住。所以又组织了一班人马――赵鸡脚那班烂仔。他们倒是什么也不怕的亡命之徒,可惜人数太少,成不了气候。所以要到华南闹事,糖寮工人和烂仔是互为表里。糖寮工人不闹,烂仔们就没法浑水摸鱼。”萧占风拿筷子在桌子上点点划划,“林庄何尝不知道祝三爷的算盘?赵鸡脚的人搞出了事情,肯定是糖寮工人来顶缸。所以他一味的拖延,就是要从祝三爷那里拿到更多的好处。但是万一林庄被祝三爷勒逼的动了手,事情就闹大了。”

    谌天雄听得很仔细,前后一对照,萧占风此时的说辞不是和前面的“事情闹不起来”自相矛盾么?默念一想,此人到底是个书生,“好作惊人之语”大概是习惯。

    但是此时也没必要戳破。总得来说,他分析的还算有道理,还说了许多原本他们没有掌握的细节。到底是本乡本土的人,对事情看得更为透彻。

    “所以――”

    “所以只要把林庄收服了,赵鸡脚这班人根本出不了头。”

    “我亦有此意!”谌天雄说,“不过听说已经晚了,说三天后他们就要在邹和尚庙烧香起誓了……”

    “这事全徐闻尽人皆知。”萧占风不以为然,“谌掌柜你想:真要闹事,只有秘密串联,到时候突然聚集起来烧香起事的。岂有三天前就把烧香的事情传得满城皆知的?再说了,林庄的所谓烧香起誓只是‘起誓’,又没说立刻就要动手。”

    他越说越起劲:“林庄无非是被祝三爷逼急了,做个姿态出来而已。也算对得起他领得银子。所以三天后他是铁定不会动手的――你想首脑会在动手前几天还泡在私门头里赌钱**的么?”

    原来这就是萧占风说的“这事闹不起来,就算闹起来了,也不过是雷大雨小。”的真正涵义。谌天雄暗中点头,这人果然有些本事。

    “所以要收服林庄,还有的是时间。”

    “这么说林庄不在邹和尚庙里?”谌天雄问。

    “他怎么会在那里!”萧占风道,“自从祝三爷招揽他之后,他就一直住在艾嫂那里。过得是风流快活的日子。现在大约还在。”

    “那我倒是要见他一见,和他‘交个朋友’。”谌天雄拱了拱手,“烦请占风兄指点!”他说,“我是外路人,做这事情两眼漆黑,全要靠你照应。”

    “好说,好说!”萧占风拱手还礼,“但有效劳之处,一定尽我绵薄之力。”

    谌天雄见他毫不推脱,显然是个有担肩的人。取出十两银子放在桌上。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谌天雄道,“占风兄日子清苦,这点银子,请拿去贴补。日后另有谢意!”

    “当不得。”萧占风却一口回绝,“钱,我绝对不要。敬请收回。我当谌掌柜你是个朋友才说这番话。若是话不投机,就是给我一万两我也懒得说这些。”

    这倒是个有点风骨的人,虽然后面的话在谌天雄听起来未免有吹牛之嫌。当下将银子收了回去。“这样,我明日再来,到时候就要请占风兄引路,去收服林庄了。”

    “这有何难?今日去也使得。”

    “不必,不必”谌天雄道,“手头还有几桩事情要处理,既然事情还没到那个地步,明日再去也来得及。”

    谌天雄带着周士翟回到糖行。今天虽然没有见到林庄,但是结交了萧占风这么一个人,也算是大有收获。谌天雄这人做事,讲究兴头上冷一冷。想了片刻,请周士翟进来。

    “周师傅!”他开门见山,“你觉得今天这萧占风怎么样?信不信得过。”

    周士翟长期走镖,江湖经验十足,看人识人是有一套的。

    “信得过。”周士翟倒是毫不含糊。

    “嗯,我也觉得此人可用。”谌天雄道,“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眼下是关键的时候,烦请你带几个当地的弟兄,去打听打听萧占风的底。”

    “好,我这就去。”周士翟立刻就出去了。

    晚上,去游说糖寮工人的糖厂工人也都纷纷回来了,一天的时间,自然没什么大的效果,但是带回来的消息却很明确,失业工人很多都是意气消沉,对前途觉得无望,虽然林庄按日供应糙米,勉强度日,但是大家都觉得这种吃救济的事情不是长久之计。

    烧香起誓的事情,的确有。而且最近也有人在不断的煽动,要他们冲击华南糖厂,说只要把华南厂毁了,这雷州的糖寮就会恢复起来。煮糖师傅对此最为起劲――毕竟全用旧法,他们的获益最多,所以甘愿冒险。但是一般的工人觉得冲击糖厂打砸械斗,无异于“犯王法”。就算恢复旧法制糖,也无非是吃口饭而已,故而积极性不高。加上领头的林庄态度暧昧,始终也不表态,没人带头,谁也不愿意自己出头,所以就一直僵持着。

    这样看来,萧占风判断的“烧香”只是“起誓”而非“起事”的判断是完全准确的。谌天雄当下要这些人明天继续去活动,向失业的工人们暗示:华南愿意招工,不但可以开发一份工钱,还愿意救济他们全家老小。

    且不论有多少失业工人会被他们拉过来,起码人心会乱――不过看样子林庄也从来没真正把人团结起来--这古代的工人领袖还是私心杂念太多,所以成不了气候。

    这样看来,事情已经有**成的把握了。明天去收买林庄,大约也不需要多费力气。

    第二天,还是由周士翟陪同着,两人扮作外路的客商和家仆,先坐轿子秘密到了县城里的“大昌米行”――这家原是廖大兴当过伙计的地方,所以两处的关系不比寻常,华南里的用米都是从他那里进得。米行的朱老板对这样的大客户自然是备极殷勤了。

    因为要避开可能存在眼线,两人到了之后,才打发了一个伙计去请萧占风来。萧占风到了之后,谌天雄一行便由他陪着带路,往艾嫂家去了。

    前门进来,后门出去。米行背后是一条小巷,走了几十米,转上一条长街,铺得极平整的青石板,放眼望去,鳞次栉比的楼房,相当整齐。街上行人的穿戴也比临高要齐整的多――拜糖业兴旺之利,徐闻还算是个相当富庶的地方。

    不过私门头向来不在热闹的地方,萧占风一路引领,从县衙前转过去,进到县后的冷僻场所。这里道路两旁多半都是大户人家的后墙,风火墙高耸,只开着一扇扇的小门。行人稀少。

    又转了几个弯,走到一扇双开小门前。萧占风站住脚说:“就是这里了。”

    (未完待续)

第七十五节 甜港风云……说服() 
门敞开着的,从门里望进去,看到院子里停了不少轿子,厅堂上隐隐约约的传来碰牌摇宝的声音,显然是在聚赌了。许多卖熟食的小贩,由门外延入门内,似乎二门院子里都有。进出的人物,三教九流,龙蛇混杂。

    “这里公开赌博?”谌天雄倒有些吃惊了。

    “不错,艾嫂的相好就是县里刑房的班头。好处不少。”

    萧占风说:这处赌坊,每年孝敬给县里几位老爷的抽头,就有一万上下,所以从来无人过问。

    从门中望进去,里面有好几桌赌,谌天雄便问:“谁都可以进去?”

    “可以,可以,第一进随便进出,随便赌,赌得也不大,熟客到后面,不过得有人引荐。”

    于是进去看了看,有牌九、有番摊的。谌天雄入境问俗,志在察看环境,并不出手,周士翟就不用说了,赌博是镖师的大忌。这样转了个圈子。萧占风小声道:“他一般是在二门之内。”

    “怎么进去?”

    “要熟客引荐的。”

    “你引荐我们进去么?”

    “我算什么熟客。”萧占风一晒,“随我来,我们先出去。”

    出得门来,从边上的一条小径进去,萧占风敲了几下门,里面出来个中年女人,粗手大脚的,似乎对萧占风颇为熟悉,笑嘻嘻的说了几句话,萧占风说:“这是我亲戚刘婶娘。”

    这刘婶娘也不知道算是哪一路的远亲。平日里萧占风混不下去,三餐难继的时候,就溜到这里来吃闲饭。好在这里日夜都有人勾留,灶头上始终有火,饭菜点心源源不绝。所以只要有人肯照应,揩个油吃饱饭总是没问题的。

    萧占风和他婶娘用土话说了几句,回头道:“你们先进来,姓林的昨晚和小金秀厮混到半夜,到现在还没起身。”说着极轻蔑的啐了口唾沫,“我先吃口东西填补填补。”

    原来他自己也没吃早饭,准备上这里来蹭饭的。

    “还要多久?”

    “总快了,刚才送洗脸水进去了。一会我们到厅上去等他。”萧占风说着,把他们带到下房的一个冷僻之处,一会刘婶娘端来了一个蒸笼,里面是满满一笼的各式各样的点心,甜咸俱备,大约是将客人吃剩下零件点心放在一起蒸一蒸热。

    “二位也来点?”萧占风说着抓起只破酥包子塞到嘴里。吞得快了,有些咽住,刘婶娘赶紧又给他拿来一碗茶水。他咕嘟咕嘟的喝了个干净,又捞起只虾饺吞了下去。

    “不了,我们一早都吃过。”谌天雄想这位读书人倒是一点也不忌讳吃娼家的剩食。

    萧占风猜到了他们在想什么,边吃边含含糊糊道:“你们一定在笑我一个读书人,居然会沦落到乞食娼门的地步。”

    谌天雄刚想说什么,拼命的在肚子里找有没有好汉落魄时候的例子,刚想到一个韩信受胯下之辱的典故,萧占风却已苦笑道:“人穷志短,马瘦毛长,一个人破落了,有口饭吃就好了,还有什么体面可言。”说罢摇摇头。

    言语中颇有牢骚。对个人际遇不满,进而会对社会不满,这就更好了。

    这边等他吃完了“早点”,刘婶娘带他们悄悄的穿过柴房。到了一处月洞门旁。

    “两位,这里进去就是二门之内了。”萧占风小声道,“二位进去之后,只看不说就是,这里照例是不兴打听别人的事情的。等林庄出来我们直接上去和他谈。”

    这个自然无异议,当下二人由萧占风引领着,大模大样的穿过月洞门,来到一处大厅上。

    这里比外面更热闹,赌得玩意和外面的差不多,但是桌上不见现钱,都是精致的象牙签,谌天雄视力甚好,看出上面用细工刻着各种字,无非天、地、人之类的。大约是暗码谌天雄小声说:“这里人多眼杂,在这里露面,若是让海义堂知道了就不好办了。”

    “你放心好了,”萧占风十分笃定,“这里是县城,不是海安街,轮不到他们指手画脚。这群糖狗子也从来不来这里。”

    “那就好。”谌天雄正犹自东张西望,萧占风悄声说:“不要到处乱看,这里最忌讳这个,随我来。”

    萧占风知道林庄最喜欢赌“番摊”,便拉着谌天雄悄悄的在赌番摊的一张桌子后站定,隔着簇簇人头看着,等林庄出来赌钱。

    因为人还没有出来,谌天雄把注意力集中到了赌桌上。他的社会经验丰富,各种赌场也混迹过,但是这种赌博,他倒是从来没见过。

    桌子是专为摇摊用的,硬木的桌面,比平常方桌大一号,四角用云石嵌出界线,每一方又用云石嵌出茶杯大的圆点。庄家一点,对门三点,右方是二,左方是四,左青龙,右白虎。

    庄家用摇缸筛子,摇了三下,打开摇缸来看点数,每个点数都有不同的说法。围观的赌客按照各自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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