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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然女生呀呀嘿-第2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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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奸欺妄欲言生死,宁知受欺正于此?

    世人认做活神明,只合同尝干狗屎。

    话说唐武宗会昌年间,有个晋阳县令姓狄。名维谦,乃反周为唐的名臣狄梁公仁杰之后。守官清格,立心刚正,凡事只从直道上做去。随你强横的他不怕,就上官也多谦让他一分,治得个晋阳户不夜闭,道不拾遗,百姓家家感德衔恩,无不赞叹的。谁知天灾流行,也是晋阳地方一个悔气。虽有这等好官在上,天道一时亢旱起来,自春至夏。四五个月内并无半点雨泽。但见:

    田中纹坼,井底尘生。滚滚烟飞,尽是晴光浮动;微微风撼,元来暖气薰蒸。辘轳不绝声,止得泥浆半构;车戽无虚刻。何来活水一泓?供养着五湖四梅行雨龙王,急迫煞八口一家喝风狗命。止有一轮红日炎炎照,那见四野阴云炎炎兴?

    旱得那晋阳数百里之地,土燥山焦,港枯泉涸,草木不生。禾苗尽槁。急得那狄县令屏去侍从仪卫,在城隍庙中跌足步祷,不见一些微应。一面减膳羞。禁屠宰,日日行香,夜夜露祷。凡是那救旱之政,没一件不做过了。

    话分两头。本州有个无赖邪民,姓郭名赛璞。自幼好习符咒,投着一个并州来的女巫。结为伙伴。名称师兄师妹,其实暗地里当做夫妻,两个一正一副,花嘴骗舌,哄动乡民不消说。亦且男人外边招摇,女人内边蛊惑。连那官室大户人家也有要祷除灾祸的,也有要祛除疾病的,也有夫妻不睦要他魇样和好的,也有妻妾相妒要他各使魇魅的,种种不一。弄得大原州界内七颠八倒。本州监军使,乃是内监出身。这些太监心性,一发敬信的了不得。监军使适要朝京,因为那时朝廷也重这些左道异术,郭赛璞与女巫便思量随着监军使之便,到京师走走,图些侥幸。那监军使也要作兴他们,主张带了他们去。

    到得京师,真是五方杂聚之所,奸宄易藏,邪言易播。他们施符设咒,救病除妖,偶然撞着小小有些应验,便一传两,两传三,各处传将开去,道是异人异术,分明是一对活神仙在京里了。及至来见他的,他们习着这些大言不惭的话头,见神见鬼,说得活灵活现;又且两个一鼓一板,你强我赛,除非是正人君子不为所惑,随你呻嘛伶俐的好汉,但是一分信着鬼神的,没一个不着他道儿。外边既已哄传其名,又因监军使到北司各监赞扬,弄得这些太监往来的多了,女巫遂得出入宫掖,时有恩赍;又得太监们帮村之力,夤缘圣旨,男女巫俱得赐号“天师”。元来唐时崇尚道术,道号天师,僧赐紫衣,多是不以为意的事。却也没个什么职掌衙门,也不是什么正经品职,不过取得名声好听,恐动乡里而已。郭赛璞既得此号,便思荣归故乡,同了这女巫仍旧到太原州来。此时无大无小无贵无贱,尽称他每为天师。他也妆模作样,一发与未进京的时节气势大小同了。

    正植晋阳大旱之际,无计可施,狄县令出着告示道:“不拘官吏军民人等,如有能兴云致雨,本县不惜重礼酬谢。”告示既出,有县里一班父老率领着若干百姓,来禀县令道:“本州郭天师符术高妙,名满京都,天子尚然加礼,若得他一至本县祠中,那祈求雨泽如反掌之易。只恐他尊贵,不能勾得他来。须得相公虏诚敦请,必求其至,以救百姓,百姓便有再生之望了。”狄县令道:“若果然其术有灵,我岂不能为着百姓屈己求他?只恐此辈是大奸猾,煽起浮名,未必有真本事。亦且假窃声号,妄自尊大,请得他来,徒增尔辈一番骚扰,不能有益。不如就近访那真正好道、潜修得力的,未必无人,或者有得出来应募,定胜此辈虚嚣的一倍。本县所以未敢幕名开此妄端耳。”父老道:“相公所见固是。但天下有其名必有其实,见放着那朝野闻名呻嘛的天师不求,还那里去另访得道的?这是‘现钟不打,又去炼铜’了。若相公恐怕供给烦难,百姓们情愿照里递人丁派出做公费,只要相公做主,求得天师来,便莫大之恩了。”县令道:“你们所见既定,有何所惜?”

    于是,县令备着花红表里,写着恳请书启。差个知事的吏典代县令亲身行礼,备述来意已毕。天师意态甚是倨傲,听了一回,慢然答道:“要祈雨么?”众人叩头道:“正是。”天师笑道:“亢旱乃是天意,必是本方百姓罪业深重,又且本县官吏贪污不道,上天降罚,见得如此。我等奉天行道,怎肯违了天心替你们祈雨?”众人又叩头道:“若说本县县官,甚是清正有余。因为小民作业,上天降灾。县官心生不忍,特慕天师大名。敢来礼聘。屈尊到县,祈请一坛甘雨,万勿推却。万民感戴。”天师又笑道:“我等岂肯轻易赴汝小县之请?”再三不肯。

    吏典等回来回复了狄县令。父老同百姓等多哭道:“天师不肯来,我辈眼见得不能存活了。还是县宰相公再行敦请,是必要他一来便好。”县令没奈何。只得又加礼物,添差了人,另写了恳切书启。又申个文书到州里,央州将分上,恳请必来。州将见县间如此勤恳,只得自去拜望天师。求他一行。天师见州将自来,不得已,方才许诺。众人见天师肯行。欢声动地,恨不得连身子都许下他来。天师叫备男女轿各一乘,同着女师前往。这边吏典父老人等,惟命是从,敢不齐整?备着男女二轿。多结束得分外鲜明,一路上秉香燃烛。幢幡宝盖,真似迎着一双活佛来了。到得晋阳界上,狄县令当先迎着,他两人出了轿,与县令见礼毕。县令把着盏,替他两个上了花红彩缎,备过马来换了轿,县令亲替他笼着,鼓乐前导,迎至祠中,先摆着下马酒筵,极其丰盛,就把铺陈行李之类收拾在祠后洁净房内,县令道了安置,别了自去,专侯明日作用,不题。

    却说天师到房中对女巫道:“此县中要我每祈雨,意思虔诚,礼仪丰厚,只好这等了。满县官吏人民,个个仰望着下雨,假若我们做张做势,造化撞着了下雨便好;倘不遇巧,怎生打发得这些人?”女巫道:“在叫你弄了若干年代把戏,这样小事就费计较。明日我每只把雨期约得远些,天气晴得久了,好歹多少下些;有一两点洒洒便算是我们功德了。万一到底不下,只是寻他们事故,左也是他不是,右也是他不是。弄得他们不耐烦。我们做个天气,只是撇着要去,不肯再留,那时只道恼了我们性子,扳留不住。自家只好忙乱,那个还来议我们的背后不成?”天师道:“有理,有理。他既十分敬重我们,料不敢拿我们破绽,只是老着脸皮做便了。”商量已定。

    次日,县令到祠请祈雨。天师传命:就于祠前设立小坛停当。天师同女巫在城隍神前,口里胡言乱语的说了好些鬼话,一同上坛来。天师登位,敲动令牌;女巫将着九坏单皮鼓打的厮琅琅价响,烧了好儿道符。天师站在高处,四下一望,看见东北上微微有些云气,思量道:“夏雨北风生,莫不是数日内有雨?落得先说破了,做个人情。”下坛来对县令道:“我为你飞符上界请雨,已奉上帝命下了,只要你们至诚,三日后雨当沾足。”这句说话传开去,万民无不踊跃喜欢。四郊士庶多来团集了,只等下雨。悬悬望到三日期满,只见天气越晴得正路了:

    烈日当空,浮云扫净。蝗喃得意,乘热气以飞扬;鱼鳖潜踪,在汤池而跛躇。轻风罕见,直挺挺不动五方旗;点雨无征,苦哀哀只闻一路哭。

    县令同了若干百姓来问天师道:“三日期已满,怎不见一些影响?”天师道:“灾诊必非虚生,实由县令无德,故此上天不应。我今为你虔诚再告。”狄县令见说他无德,自己引罪道:“下官不职,灾祸自当,怎忍贻累于百姓!万望天师曲为周庇,宁使折尽下官福算,换得一场雨泽,救取万民,不胜感戴。”天师道:“亢旱必有旱魃,我今为你一面祈求雨泽,一面搜寻旱魃,保你七日之期自然有雨。”县令道:“旱魃之说,《诗》,《书》有之,只是如何搜寻?”天师道:“此不过在民间,你不要管我。”县令道:“果然搜寻得出,致得雨来,但凭天师行事。”天师就令女巫到民间各处寻旱魃,但见民间有怀胎十月将足者,便道是旱魃在腹内,要将药堕下他来。民间多慌了。他又自恃是女人。没一家内室不定进去。但是有娠孕的多瞒他不过。富家恐怕出丑,只得将钱财买瞩他,所得贿赂无算。只把一两家贫妇带到官来,只说是旱勉之母,将水浇他。县令明知无干,敢怒而不敢言,只是尽意奉承他。到了七日,天色仍复如旧,毫无效验。有诗为证:

    早魃如何在妇胎?好徒设计诈人财。

    虽然不是祈禳法,只合雷声头上来。

    如此作为。十日有多。天不凑趣,假如肯轻轻松松洒下了几点,也要算他功劳。满场卖弄本事,受酬谢去了。怎当得干阵也不打一个?两人自觉没趣,推道是:“此方未该有雨,担阁在此无用。”一面收拾,立刻要还本州。这些愚呆百姓。一发慌了,嚷道:“天师在此尚然不能下雨;若天师去了,这雨再下不成了。岂非一方百姓该死?”多来苦告县今,定要扳留。

    县令极是爱百姓的,顺着民情,只得去拜告苦留。道:“天师既然肯为万姓,特地来此,还求至心祈祷。必求个应验救此一方,如何做个劳而无功去了?”天师被县令礼求,百姓苦告,无言可答。自想道:“若不放下个脸来,怎生缠得过?”勃然变色。骂县令道:“庸琐官人,不知天道!你做官不才。本方该灭。天时不肯下雨,留我在此何干?”县令不敢回言与辨,但称谢道:“本方有罪,自于于谴,菲敢更烦天师,但特地劳渎天师到此一番,明日须要治酒奉饯,所以屈留一宿。”天师方才和颜道:“明日必不可迟了。”

    县令别去,自到衙门里来。召集衙门中人,对他道:“此辈猾徒,我明知矫诬无益,只因愚民轻信,只道我做官的不肯屈意,以致不能得雨。而今我奉事之礼,祈恳之诚,已无所不尽,只好这等了。他不说自己邪妄没力量,反将恶语詈我。我忝居人上,今为巫者所辱,岂可复言为官耶!明日我若有所指挥,你等须要一一依我而行,不管有甚好歹是非,我身自当之,你们不可迟疑落后了。”这个狄县令一向威严,又且德政在人,个个信服。他的分付那一个不依从的?当日衙门人等,俱各领命而散。

    次早县门未开,已报天师严饬归骑,一面催促起身了。管办吏来问道:“今日相公与天师饯行,酒席还是设在县里,还是设在祠里,也要预先整备才好,怕一时来不迭。”县令冷笑道:“有甚来不迭?”竟叫打头踏到祠中来,与天师送行。随从的人多疑心道:“酒席未曾见备,如何送行?”那边祠中天师也道县官既然送行,不知设在县中还是祠中?如何不见一些动静?等着心焦,正在祠中发作道:“这样怠慢的县官,怎得天肯下雨?”须臾间,县令己到。天师还带者怒色同女巫一齐嚷道:“我们要回去的,如何没些事故担阁我们?甚么道理?既要饯行,何不快些?”县令改容大喝道:“大胆的奸徒!你左道女巫,妖惑日久,撞在我手,当须死在今日。还敢说归去么?”喝一声:“左右,拿下!”官长分付,从人怎敢不从?一伙公人暴雷也似答应一声,提了铁链,如鹰拿燕雀,把两人扣丞颈锁了,扭将下来。县令先告城隍道:“龌龊妖徒,哄骗愚民,诬妄神道,今日请为神明除之。”喝令按倒在城隍面前道:“我今与你二人饯行。”各鞭背二十,打得皮开肉绽,血溅庭阶。鞭罢,捆缚起来,投在祠前漂水之内。可笑郭赛璞与并州女巫做了一世邪人,今日死于非命。

    强项官人不受挫,妄作妖巫干托大。

    神前杖背神不灵,瓦罐不离井上破。

    狄县令立刻之间除了两个天师,左右尽皆失色。有老成的来禀道:“欺妄之徒,相公除了甚当。只是天师之号,朝廷所赐,万一上司嗔怪,朝廷罪责,如之奈何?”县令道:“此辈人无根绊有权术,留下他冤仇不解,必受他中伤。既死之后,如飞蓬断梗,还有什么亲识故旧来党护他的?即使朝廷责我擅杀,我拼着一官便了,没甚大事。”众皆唯唯服其胆量。县令又自想道:“我除了天师,若雨泽仍旧不降,无知愚民越要归咎于我。道是得罪神明之故了。我想神明在上,有感必通,妄诞庸奴,原非感格之辈。若堂堂县宰为民请命,岂有一念至诚不蒙鉴察之理?”遂叩首神前虔祷道:“诬妄奸徒,身行秽事,口出诬言,玷污神德,谨已诛讫。上天雨泽,既不轻徇妖妄。必当鉴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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