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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已经回到了龙五在汴京的住所。柳叶百无聊赖的坐在椅子上嚼花生米。
“你现在是什么身份？”姒艾问。
龙五扬眉一笑，“我叫林灵素，是汴京最有名望的法师。”
“北宋气数已尽，你领命来亡赵家天下？”姒艾淡淡道。
龙五愕然，半晌丧气道：“天机不可泄露，你这样随口说出来是要遭天罚的。”
柳叶轻嗤，天罚？如果真有天罚，他跟姒艾不知死过多少次了。
“明日我会入宫面见皇上，给皇上讲解道法。”龙五道。
“我们也一起去。”姒艾道。
“皇宫戒备森严，可不是一般人想去就去的。”
柳叶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花生衣，道：“我们可不是一般人。”
姒艾和柳叶扮作小道士，混在队伍里跟林灵素进宫面圣。
林灵素走在最前面，身穿绛衣，两袖宽大垂地，袖口和衣身均绣有金丝龙纹。十来个白色道服的弟子跟在身后，一行人迤逦进了宣德楼。
宣德楼共有五门，门皆金钉朱漆，墙壁镌镂龙凤飞云之状，雕甍画栋，覆以琉璃瓦，曲尺朵楼，朱栏彩槛，下列两阙亭相对，悉用朱红杈子。他们从正中一门进入，两侧皇家禁卫森严，看得出宋徽宗对此次讲道的重视。
大庆殿在望，殿庭两旁设钟鼓楼，上有太史局生，测验刻漏，每时刻作鸡唱鸣鼓一下，则有一服绿者执牙牌而奏。
姒艾垂首跟在林灵素后面，迈进大庆殿。殿内宝相森严，宋徽宗赵佶端坐朝堂，头戴通天冠，身穿绛纱袍，腰束金玉带。文武群臣分列两边，中间通道铺以织锦地毯。
林灵素走到大殿中央，垂首而拜，口呼盛德。
赵佶清矍的面孔现出喜色，道：“道长不必多礼，请上座。朕时刻盼着道长能亲临讲经，今日终能聆听天音，恭闻教诲，实在是朕的福气，众卿的福气。”
文武官员皆唯唯应诺。
“陛下乃昊天上帝长子神霄玉清王下凡，大霄帝君是也，必能将道教发扬光大，泽披万民。”林灵素道。
赵佶大喜，即刻命令讲经。林灵素坐在龙椅右首，开始讲解《道经》，其间朝廷官员多有提问者，林灵素应答如流，毫无晦涩之处。
姒艾与柳叶隐了身形，两人出了大庆殿。姒艾推算了方位，继续往皇宫东北方向走。
宋朝宫城内布局，仍为前朝后寝的格式。后半区又分为东西两部分，西部有紫宸、垂拱、崇政、延和等是日常视朝、侍臣供读、保存先皇文物用具、后宫祈祷以及皇太后生活等场所；东部为皇帝后妃生活起居的场所；此外为后苑区，是皇帝后妃等宴游的场所。
他们穿过一道道回廊，垂拱门，姒艾道：“刘香儿昨晚已被内侍杨戬送入宫中，赵佶封她为贵人，令居于含香殿。”
柳叶点头，“你准备怎么办？”
“我从鬼市得了一包绝情粉，只要给刘香儿服下，她就不会爱上任何人。她会是赵佶最宠爱的妃子，直至年老色衰，色衰爱弛。”
“那龙五岂不是要单相思？”柳叶道。
“单相思总好过九世轮回的孽缘。”姒艾淡淡道。
柳叶突然有些同情龙五。
两人打定主意，化作宫内侍卫、宫女的模样，一路寻含香殿而去。
刘香儿现在恰好不在自己寝宫。与她同姓的刘贵妃宫里婢女来请，她便稍作涂抹，跟婢女前去了。
刘香儿到玉拂殿的时候，刘贵妃正躺在塌上，望着窗外的几株芭蕉出神。婢女通报刘贵人到了，贵妃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喜色，给恹恹病容添了抹红润。
“妹妹快请坐。”刘贵人道：“染病在身，不便下床相迎，还请妹妹不要见怪。”
“姐姐客气了。”刘香儿忙道，“妹妹初来宫里，有很多事情都不懂，还需姐姐教导。”
刘贵妃摇头，笑道：“教导说不上，只是你我出身相似，又同姓刘，心里觉得亲切，便让芙蕖请妹妹过来说说话。这宫里呆的久了，寂寥得很。”
刘香儿想起自己的贴身侍女说过，这个刘贵妃也是出身微寒，但花容月貌，入宫就得到皇上宠幸，由才人连升七级而至贵妃。只是好景不长，升为贵妃后不久就染病，从初夏到现在仍卧病在床，毫无起色。
刘香儿心里也泛起亲切之感，拉住贵妃的手道：“姐姐容貌出众，深得皇上喜爱，怎么会寂寥呢。”
刘贵妃摇头，眼中现出落寞，“自从我染病，皇上就再也没来过玉拂殿。”
刘香儿看着她因为重病而凹陷的脸颊，有种感同身受的哀伤，险些落下泪来。
有风穿窗而过，天色忽暗，细如丝线的雨水毫无预兆的从苍穹坠落，继而转急。窗外芭蕉被雨水冲刷，发出沙沙的声响。
刘贵妃望向那些绿油油的芭蕉，开口道：“这是我亲手种的芭蕉，等它们长大，恐怕我也看不着了。”
刘香儿微愕，眼睛却已经红了。
有小黄门在外面通报，“皇上请刘贵人去大庆殿。”
刘贵妃听到小黄门的声音，脸上刚有些喜色，然后那喜色迅速的消退下去。
“皇上找你，”她对刘香儿道：“你快些去吧，别让他久等。”
刘香儿点头，走到门口又忍不住回望。那个曾经美丽的女人躺在锦塌上，仍旧呆呆望着窗外的几丛芭蕉。
刘香儿咬了咬唇，钻入婢女擎着的油纸伞下。
“皇上在哪里？”她问。
“延福宫。”小黄门道，快步在前面带路。
雨越下越大了，不断有水珠顺着油纸伞的边缘扫到刘香儿的罗衫上，她的身体同心里一样冰冷。
☆、第十九章 花事了（上）
朝会已散，赵佶正在延福宫内与林灵素交谈，诉说要道录院册他为教主道君皇帝一事。
“皇上可让群臣和遭录院上表提议，此事不难成。”
赵佶手抚颌下短须，含笑点头。
小黄门高唱：“刘贵人到。”
宫内两人齐齐朝外望去。天光晦暗，却丝毫不减美人光艳风流。刘香儿极善涂饰，她面容精致，额上花黄忽明忽暗，同她略微上扬的眼角一起勾人魂魄。虽然打了伞，发丝仍被雨水打湿，黏在耳畔，让人有种我见犹怜，想要抱在怀里疼惜的冲动。她媚态天成，虽然并没有努力做出姿态，但看在男人眼中却是风情万种。
刘香儿对着高座上的人羞涩的笑了笑，六宫粉黛尽无颜色。
赵佶心中大喜，杨戬的眼光果真不错，此女光彩照人，比李师师也不遑多让啊。
与赵佶一样看呆眼的还有旁边的林灵素。刘香儿朝他投来一瞥，两人目光相交，心内电光火石，均突突跳了起来。
“爱妃快到朕身边来。”赵佶道。
刘香儿回过神来，朝赵佶走去。
赵佶分了龙椅一半给她，执了她的手，笑问林灵素：“道长看我爱妃容貌如何。”
“实乃九华玉真安妃下凡，与陛下绝配。”林灵素呆呆道。
赵佶哈哈大笑，“待我建神霄帝君庙，必让画师绘制爱妃之像供奉左右。”
“谢陛下垂怜。”刘香儿道，见赵佶心情畅快，咬了咬唇开口：“刘贵妃姐姐染病卧床，日夜思念陛下，希望陛下可以去看看她。”
赵佶想起那个美人，点头道：“这几日朕公务繁忙，不得闲暇。她也是偶然风寒，没有大碍。先让御医院送几副汤药过去，等过几天，我再去探视。”
刘香儿目露失望之意，终还是点了点头。
柳叶和姒艾站在延福宫门口，虽然暴雨倾盆，两人身上毫发未湿。
“完了。”柳叶道。林灵素看刘香儿的目光几乎伸出钩子来，这情愫还是抑制不住的疯狂生长了。
“还可以挽救。”姒艾道：“趁刘香儿动情尚且不深，我们要快些在她身上下手。”
柳叶不置可否，“我们还是分开行动的好，你跟着刘香儿，我盯住龙五，确保万无一失。”
“好。”姒艾点头。
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这是李之仪的《卜算子》，刘香儿读书不多，背过的诗词里最喜欢这首。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相思是种什么滋味呢？
脑海中闪过林灵素俊朗的脸，穿着深色绛衣，一双明眸落在她身上，含着缱绻深情几乎将她吞没。
刘香儿脸上微红，手中的笔握得紧了紧。
有卜丧的声音隐隐传来，刘香儿凝眉聆听。侍女在门外小声说：“是玉拂殿的刘贵妃，昨夜薨了。”
手中笔陡然滑落，刘香儿踉跄起身，跑了出去。
出殡的仪仗队出东华门，卤簿领着銮仪卫将刘贵妃的梓宫送往皇陵，按贵妃之礼厚葬。梓宫所过门、桥，都要祭酒，焚香钱。
刘香儿怔怔看着那头戴插黄翎毡帽，穿着红绣团花逊衣的队伍浩迭前行。前些日子还跟她一起话芭蕉的美丽女子就这样没了，死前甚至都没能见上心心念念的皇帝一面。刘香儿心里发堵，禁不住为她难过。
正兀自神伤，一片开的繁茂的木芙蓉后走出一行人来。为首的女子姿容艳丽，身穿青罗绣翟衣，头戴花钗冠，冠有两博鬓加宝钿饰，一双丹凤眼隐隐含高贵之气。
刘香儿一惊，忙行礼道：“皇后娘娘金安。”
此人正是赵佶宠爱的郑皇后。郑皇后之前本是向太后宫中的押班，生的眉清目秀，又善言辞。徽宗为藩王时，每到慈德宫请安，向太后总是命郑氏侍奉。郑氏小心谨慎，又善于奉承，颇得徽宗好感，时间一长，向太后有所觉察，及徽宗即位，便把郑氏赐给他。
郑氏不仅姿色出众，而且还喜欢看书，能帮助徽宗处理奏章。徽宗偏爱她的才华，曾多次赐给郑氏情词艳曲，后来传出宫禁，广为流传。王皇后去世，徽宗便于政和元年册封郑氏为皇后。
“这不是皇上新封的刘贵人吗？”郑皇后凤眸中露出笑意，“刘贵妃刚薨，就又来了个刘贵人。瞧这姿色，被封为贵妃也是指日可待的事。”
刘香儿尚且沉浸在为刘贵妃伤逝的悲哀中，并未听出皇后口中的讽刺之意。
郑皇后睨她一眼，开口道：“我宫里人新做了些点心，请贵人过去尝鲜。”然后不待刘香儿答应，便转身而行。
刘香儿只得跟在后面，一路分花拂柳，来到皇后居住的亲蚕宫。
刘香儿局促不安。宫人奉上糕点，郑皇后手指其中一样浅绿色的米糕，道：“贵人且常常这个，是我让人用今年新采的茶叶做的一款点心，味道别致。”
刘香儿点头，拿了一块米糕，咬了一口。
郑皇后看着她吃下，唇角掠过一丝笑意。
那米糕入口清爽，有茶叶的清香，是从未有过的口感。刘香儿忍不住又拿了一块。
“皇后娘娘果真别出心裁，这样的点心，整个汴京城内怕是都没有。”刘香儿夸赞道。
面前人的戒备之心渐渐消散，郑皇后用丝帕捂唇，低低笑了起来。
刘香儿吃了两块米糕，眼前景物迷蒙，她摇了摇头，神志瞬间崩塌，靠在桌子上，昏睡过去。
郑皇后走到她面前，带着护甲套的手抚上她娇嫩的面颊，红唇弯起一个诡异的弧度。
“北宋是我国茶事演进的重要阶段，盛行点茶、斗茶以及茶百戏等。宋徽宗精于茶艺，曾多次为臣下点茶，还下诏北苑官焙制造、上供了大量名称优雅的贡茶，如玉清庆云、瑞云翔龙、浴雪呈祥等等。”
柳叶将煮好的茶倒进杯中，端到林灵素面前。
“真的吗？”林灵素无语，“你真的要跟我讲解茶道吗？”
柳叶微微一笑道：“闲来无事，消遣一下嘛。”
因为之前讲解《道经》深得赵佶欢心，林灵素被皇帝留在宫中，暂居玉虚殿。
这玉虚殿离皇帝妃子的寝宫极进，柳叶不敢懈怠，只能分秒不离的跟着林灵素，防止他春心荡漾，偷偷溜出去勾搭皇帝老儿的老婆。
林灵素放下茶杯，起身。
柳叶忙道：“你去哪？”
“喝了一上午的茶，人有三急。”
“我也三急，一起，一起嘛。”柳叶也跳了起来。
林灵素狐疑的看他一眼，甩了甩袖子，“随便你。”
刘香儿从亲蚕宫出来，信步走入御花园，然后在一丛洛阳牡丹旁站定，望着某处虚空冷笑。
姒艾从空气中走出，一身白色道袍无风自扬。
“不错嘛，这就发现了。”刘香儿伸出右手，怜惜的摸了摸自己的脸。
“不管披着什么样的皮，都掩盖不了你身上腐尸的气味。”姒艾淡淡道，右手金光流转，凌霄剑锵然出鞘。
刘香儿魅然一笑，“我可不要跟你打。”她猛然后退，身体迅速抽离这方空间，悬浮在半空，“我在这御花园中布下了百鬼噬魂阵，小艾艾，任你有九条命，今儿怕是都要交待在这里了呢。”她呵呵笑起来，化作一缕黑烟，消失不见。
姒艾明白，有虞借用刘香儿的面皮，就是为了将自己引到此处。可这区区百鬼阵就能困得了她吗？
☆、第二十章 花事了（中）
手中凌霄剑挽起剑花，将厉鬼精怪砍成肉泥，姒艾天凌之气护体，邪魅进不了身，只能在阵法周围游走，发出恐怖凄厉的怒吼。
“破阵！”姒艾道，右手剑朝生门劈去，金光大盛，她飞身而入，在进入的刹那，时光突然静止。
这是一个纯白的世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