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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千年前我救你一命，你把我从荼蘼结界中带出来，算是两清了。”姒艾道，又伸手拿了个墨西哥肉卷，“你不在英国为非作歹，来东方做什么？”
Lucifer愉悦的看着她吃早餐，笑道：“英国的雾气让人心情烦闷，想换个地方继续为祸人间。”
“那你应该去爱沙尼亚，京城的雾霾比伦敦不遑多让。”姒艾道。
“爱沙尼亚空气虽好，却没有你。”Lucifer道：“你不去伦敦看我，我只好来找你。”他摊开手，做出无可奈何的表情。
姒艾喝了口浓汤，拿起餐巾擦了擦嘴，站起身，朝城堡大门走去。
Lucifer眼中闪过一丝阴郁，原本灿烂的阳光仿佛也随之暗了暗。城堡大门缓缓关闭，咔哒一声，是千斤顶卡住发出的。
“我还有事，今天不想跟你打。”姒艾道，转身回望他。
只是一个闪身，长桌旁坐着的人已经到了她面前。他有着爱森堡贵族的血脉，脸部线条极为俊美，长腿修身，此刻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唇角带着让人捉摸不透的笑意。
“你在担心那只狐狸吗？”Lucifer道：“担心到连一支舞的时间都不留给我。”他右手揽住姒艾腰肢，一个回旋，将她带回城堡中心。
浮华精美的洛可可长裙在黑曜石地板上旋转出一个个奢靡美丽的花朵。姒艾身不由己，随着他的舞步前进、后退、弯腰、仰头。
一千年前在伦敦，她跟他打过一架。具体的缘由，姒艾已经记不清了，当时整个森林被焚成焦土，Lucifer气急败坏，将瘟疫的种子散播在空中，整整一年，伦敦的飞禽走兽成堆成堆的死去，人们谈肉色变，只能靠进口肉类维持蛋白质供给。
恶魔的力量是可怕的。当时若不是他手下留情，姒艾的命十有八九会交代在他森林的古堡里。
“你不知道这些年我是怎样过来的。”Lucifer将头贴在姒艾脸畔，“身边为伴的只有死亡和腐败，孤独的气味简直让人发疯。”
“鲜血、死亡和腐败，这不是你的标配吗？”姒艾笑，“恶魔突然说起了人话，听起来有些让人不适应。”
Lucifer轻笑一声，张嘴咬了咬她的耳垂，“是的，我喜欢鲜血，热爱死亡给人带来的绝望。当时在拜占庭，你就不该救我。后悔了吗？”
姒艾本不是心慈的人，当时救下那个金眸金发的小男孩，不过是因为他身上有太多跟自己相似的东西，仿佛见到了另一个自己。凌霄剑刺穿红衣主教的身体，将那肥胖的身躯钉在祭坛上。姒艾朝那个俊美的男孩伸出手，将他带出地狱，谁曾想，从地狱中带出的却是撒旦的儿子……
我要是后悔，就会回到两千年前，更改你与我的相遇了。”姒艾淡淡道：“这世上多了个恶魔，抑或多了个佛祖，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一曲舞罢，她从他怀里退出，不再理会他，朝紧闭的大门走去。
胸前的空荡让Lucifer呆了半晌，她说他的存在与她又有什么关系……除了那个人，这世间一切事物的存在对她来说其实都是没有意义的。
城堡大门缓缓打开，那抹湖绿色的身影消失在外面的天光里。只一刹那，所有的光线消失，城堡恢复原有的死寂幽深，只有穹顶的宝石散发着淡淡幽光。
他的光芒走了，这虚拟的喧嚣热闹温暖也已没必要存在。Lucifer走回长桌，拿起已经凉透的咖啡，喝了一口。
一个黑色的影子出现在他身旁，衣衫破旧，看不清脸孔。
“去吧。”Lucifer道，淡金色的眸有嗜血的神色，“把你囚禁的太久，是时候放出去透透风了。”
黑色的影子低头，道：“是，主人。”
☆、第二十二章 花事了（终）
“姒艾呢？”
柳叶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问姒艾的情况。
林灵素摇头，“荼蘼结界被人从内打破，她应该是被带走了。”是什么样的力量，居然能打破荼蘼结界？林灵素想一想就不寒而栗。这已经超脱了人的力量范围，而达到魔神的境界了。
“被谁带走了？”柳叶激动道，挣扎着从卧榻上坐起，嘴角溢出血丝。
“哎哎，别乱动啊！”林灵素叫道，把他按回去，“没见有人从阵里出来，应该是去了别的时空。那人既然救她，就应该不是敌人，你放心好了。”
柳叶躺了回去，心下仍旧惴惴不安。想起此行任务尚未完成，姒艾就失了踪影，自己还重伤卧床，更是郁闷不已。
“我有话问你，你要如实答我。”柳叶望向林灵素，道。
“恩。”林灵素不明所以。
“你可是喜欢刘贵人？”
“啊？”林灵素一惊，脸莫名红了，“这……这……”
“这什么这！”柳叶不耐烦，“喜欢就是喜欢，扭捏什么？”
林灵素叹气，“你也看出来了？我是很喜欢她。可是……”想起前两日见到刘香儿时她对自己敬而远之的神色，心中难过，“襄王有意，神女无心啊。我觉得她好像不怎么喜欢我。而且……看我的眼神也很是怪异，说些什么‘不会因为你本人的喜好而看不起你’之类的话。实在弄不明白啊。”
柳叶想了想，问：“那你打算怎么办？继续留在皇宫吗？”
林灵素摇头，“我的使命已经完成。赵佶重用佞臣，蔡京等人打着绍述新法的旗号，无恶不作，贿赂公行，卖官鬻爵。河北和西部起义不断。北宋政权已经风雨飘摇，倾塌是早晚的事。等你伤势痊愈，我就奏请陛下离宫，去江南富庶之地避避战乱。”
“不用等痊愈。”柳叶忙道：“我身体好的很。你现在就去请辞，我们去江南。”如今已是公元1117年，接下来的几年，北宋王朝内忧外患迭起。林灵素若是离开皇宫，断然不会再有机会跟刘香儿相见，他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
“真的没问题？”林灵素狐疑，“你不会是为了快些去找姒艾才这样说的吧。”
“没问题。”柳叶拍了拍胸脯，喉头一甜，见林灵素望过来，忙将一口鲜血咽了下去。
请辞的过程还算顺利。赵佶恋恋不舍，一直送到宣德门。林灵素看了眼站在皇帝身旁的刘香儿，刘香儿没有看他，身子往赵佶身上偎了偎。林灵素神色黯淡，带领弟子扬长而去。
刘香儿凝视着那抹飘逸的身影，吐出一口气，心中却是恍然若失。
“爱妃，我们回去吧。”赵佶握住她的手。
刘香儿点头，随着皇帝走入层层宫苑，侍从们紧随其后。刘香儿转身看了一眼，高大的城门关闭，将那往相反方向离去的一行人永远隔绝出她的世界……
凌晨0：00分，一号茶馆的三层客厅里光芒乍现。柳叶从时空间隙里跳了出来，入目一片漆黑，黑暗中一双幽蓝眼珠森然凝视着他。
柳叶心脏停跳一拍。继而灯光亮起，穿着米黄色罩头衫的如如坐在沙发上将他望着，手中拿着一袋开了口的薯片。
“要死了你！”柳叶大怒，右手一记天雷扫过去。黑咕隆咚的扮鬼吓人，还偷吃薯片……
如如惊叫，跳起来跑了，薯片撒了一地。
姒艾站在门口，看着他。
“你没事吧？”
“你没事吧？”
两人同时开口，听到对方的话，又瞬间沉默。
“我没事，龙五那边的事也解决了。”柳叶道，在沙发上坐下。
姒艾手在空中挥了一下，那散落满地的薯片都飞到了垃圾桶里。她走到沙发旁，从水晶矮几下拿出一个檀木盒子，递到柳叶面前。
柳叶皱眉，“我不要再吃这些丹药了。”在北宋林灵素已经逼着他吃了二十几颗，现在他看到那些五颜六色的珠子就反胃。
姒艾坐到柳叶身旁，右手两指搭在他手腕上，天凌之气顺着指尖游走，为他捋顺在刚刚修复的经脉里四处游走的真气。
“荼蘼结界极其霸道，任何想要打破它的人都会遭到反噬，性命不保。幸好当时龙五和你在一起，不然你真的回不来了。”姒艾道，“下次不要这样鲁莽了。”当时她被幻境迷惑，虽然知道结界外有人在奋不顾身的救她，却抱了宁可在美梦中死去的想法。如果Lucifer不出现，她可能会真的埋骨在九百年前的北宋御花园里。
有虞精心布置的陷阱，百鬼噬魂阵是假，藏在里面的荼蘼结界才是最后杀招。
柳叶没有说话，半晌道：“救你的是谁？他为什么没有遭反噬。”
姒艾道：“是一个故人。他……跟我们不一样。”
故人……
“你的故人可真多。”柳叶道。
没有理会他酸溜溜的语气，姒艾将手指从他腕上移开，道：“休息一会吧，明儿早上还要去红螺寺。”
客厅的灯再次熄灭。柳叶枕着沙发靠背，闭上眼睛。不管怎样，她没事就好。路还很长，只要一直相伴走下去，其余的东西他都可以不去计较……
如如轻手轻脚的走进来，从冰箱里取了两罐可乐。柳叶也懒得理会他，精神放松，不多时进入梦乡。
今天是红螺寺布施的日子。红螺寺是京城名寺，在这里祈福者多有灵验。所以来还愿和接受佛祖布施恩惠的人很多，香火繁盛。
金泥站在大雄宝殿中央，将蘸了符水的锦囊交给一个个祈福者。
人们排着队伍，有秩序的慢慢往前移动。终于轮到了谭香。
修长的指尖触碰到少年的掌心，金泥心中微微一动，看向少年的眼睛。
“谢谢大师。”谭香道。
金泥怔怔看着少年嘴边那抹明媚的笑容，忘了说祝祷词。
谭香疑惑，“大师？”
金泥回过神来，自嘲的笑了笑，道：“施主面善，贫僧之前好像有缘见过。”
谭香笑道：“大师说笑了，我今年刚考入京城师范，这是第一次来红螺寺，怎么会见过您呢。”
金泥看他一眼，“那便是我记错了。”
谭香笑了笑，将手中锦囊放入口袋，转身从旁边走了。
少年纤瘦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宝殿中，金泥怅然，手边箱子中锦囊见底，对余下的善男信女道：“福袋已经送完，各位施主下次再来吧。”
大家发出惋惜的声音，面露失望，朝大雄宝殿中的释迦摩尼金像膜拜数次，陆续走了出去。
耳边渐渐清净起来，金泥听得撞钟声响起，知道午食的时候到了。他早晨五点就起来布施，粒米未进，腹中空空如也，但是却没有食欲。呆呆站了会，往藏经阁走去。
藏经阁的门开着，守门的僧人吃饭去了，竟然忘了落锁。金泥摇了摇头，抬步走进。
一个背影沐光而立，手中捧着一卷竹简，看得投入。
“施主，这里不对外开放，请您……”金泥突然住口，看清了阁内的人是谁。
谭香抬头，看到他，抱歉道：“我见门口没人，就忍不住进来看看，见到这些古简，爱不释手。我专业是古典文学，对佛经也有点研究，就翻看了会儿，实在对不起……”
金泥走进来，看了眼他手中竹简，问：“你看了哪一段？”
“是摩登伽女与阿难的爱情故事，觉得很有意思。”谭香笑道。
“哦？”金泥问：“哪里有意思？”
“首先它告诉我们男女之情，皆有前世因缘。迷恋爱欲不仅给今生带来无限的苦恼，而且还有来世的报应。”谭香道。
“因为惧怕来世的报应，就不去相爱了吗？”金泥问。
谭香笑道：“《佛说四十二章经》中说‘人怀爱欲，不见道者，譬如澄水，致手搅之，众人共临，无有睹其影者。人以爱欲交错，心中浊兴，故不见道。汝等沙门，当舍爱欲。爱欲垢尽，道可见矣。’由此可见，远离爱欲，是修道的前提。大师身居佛门，应该比我更懂得这些道理才是。既不回头，何必不忘。既然无缘，何必誓言。”
“既然无缘，何必誓言……”金泥喃喃，明白昨日种种，似水无痕，今夕何夕，相识陌路。所有的一切，面前人已经不记得了。
也好……
“我虽然常伴青灯古佛，于‘情’之一字，却看不透彻。”金泥道。
阳光透过轩窗，落在面前少年柔软的头发上。初秋的骄阳带着丝金红，给少年的脸颊染上红润，像是初识她的那抹娇羞。
金泥走到谭香身旁，指尖托起他尖尖的下颌，轻轻吻上他湿润的唇。
这一吻有悲哀的味道，他的唇上带着苦涩滋味。谭香怔怔的，竟没有反抗。
“两位找方丈？”本初双手合十，施了一礼。
姒艾点头。
“方丈没有来进午饭，我猜想他应该是在藏经阁翻看经书。”本初道。
姒艾谢过他，与柳叶朝藏经阁走去。
“刘香儿一定是忘记他了，陪在赵佶身旁，直至北宋亡国。”柳叶道，认为没有必要再来一趟。
“帝王之爱哪里会有那么长久。”姒艾淡淡道。刘香儿也逃不过无数深宫悲惨女人的命运。
“其实对于她而言，与龙五相爱未必是坏事。与其成为赵佶那青楼皇帝无数嫔妃中的一个，还不如做龙五一生中的唯一。”
姒艾突然停住脚步。柳叶也住了口。两人到了藏经阁，光线暗淡的阁楼里，一高一矮两个身影相伴而立。
金泥轻轻吻了吻谭香的唇，一枚金色的彼岸花消散在两人头顶上方。
诅咒破了，有悠长的叹息溢出嘴角，不知是香儿发出的，还是金泥。
“我们……不需要进去了吧。”柳叶睁大了眼睛。那个吻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