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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叶已鸣廊-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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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倒也不怯,微微低着头,答道:“是。”
风沐扬在心中叹了口气。
种好树,那人交代了些浇水遮阴的事宜便离去了。
“你会杀了他?”风沐扬问赤朗奴郕。
“他是康居国最好的花匠。”赤朗奴郕道。
“万一呢?”
“那就春天再来种吧。”
风沐扬点了点头,回了屋子。
赤朗奴郕从怀中拿出一朵白色的花,轻轻叹了口气。
他坐到墙头,听那风声,看那日头缓缓移动,直到夕阳西斜,天边一片火红,他看了看手中的白檀花,微笑道:“你瞧这晚霞多好看。”
入夜有些冷,风沐扬往窗外望去,赤朗奴郕还坐在墙头上。
再瞧窗外时,天边已开始泛白,天快亮了,赤朗奴郕已不在那矮墙之上。
他刚刚离开,马蹄声还能清楚地听见。
也许他喜欢看晚霞,却不喜欢看日出。风沐扬这样想。他走到院中,看那金轮慢慢地探出头来。
他再走回屋子,却变了脸色。
床上空无一人。
他院里院外寻了一遍,什么都没有发现,他忽然有些恍惚。会不会只是一场梦,而他突然清醒了。从始至终,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切都只是他想象。他愣了愣,那也好,是梦也很好。
从来就没有过相逢,总好过她已经离去。

☆、夜来风叶已鸣廊

康居元安十一年,卑阗国举兵来犯,边境驻军节节败退。赤朗奴郕亲征,交战甚久,中敌军埋伏,不敌卑阗军队,被敌军围困月余。十一月初七,敌军偷袭火攻,营帐连烧三日,元安十一年十一月初九,赤朗奴郕自刎于中军帐,享年二十九岁,在位十一年。
次年七月,车师国辛初一派与格赫一派争夺储君之位,两军交战,伤亡惨重,朝政大乱。十月,古尔莫哲崩,享年五十一岁,在位三十二年。留遗诏,辛初继位,格赫辅政。十二月,格赫起兵反,辛初败,被斩于马下,格赫登王位。
这些都是叶子最不愿看到的事情。好在,这些事情,都在她离开后才发生。
赤朗奴郕终身未娶,他在位的十年,是康居国空前强盛的十年。这一点,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赤朗奴郕离世后,多吉之子塔那斯任康居国新君,虽无大作为,却也勤政爱民,在位期间康居国内无大乱,康居国国泰民安。
范正黎在叶子离开后仍然留在车师王宫,帮助古尔莫哲处理政事。古尔莫哲病重时,他在榻前照看,大王因忧思过重,他已无力回天。古尔莫哲病逝后,他到王室陵园去,给古尔莫哲守陵十年,后回中原隐居深山。
陈镇清携了妻女,回到荒漠中的庄园里去,享天伦之乐,每日练武,养花,喂马,再不过问江湖事。
那么,风沐扬呢?
那些相隔太远的人,发生了什么,他一概不知。
他还是在这残败破旧的小院里,毫不起眼的小木屋里。
院子里有一株小苗,在逐渐长大。
院子里有一匹马,在逐渐变老。
院子里有一个人,在过一个人的日子。
他弹琴,他舞剑,终究是他一个人。
有时恍然,这一切究竟都是真的吗?那些梦中出现的人,真的曾来过吗?那些梦中重复的事,真的都发生过吗?
还是,本来就只是一场梦呢?
该问谁呢?
旁人知道什么。他们只会感叹这天变得太快,那年的天象奇怪,刚刚还黑云滚滚,电闪雷鸣,怎么霎时又放晴了。这等小事,不过是他们一时的饭后谈资,过两三年,就不再有人记得了。
对于他们来讲,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也的确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可是,他心爱的姑娘,却不会再回来了,不会再笑着望他,不会再大声称赞他的剑法,不会再在他面前逞强。这爱闹的姑娘不知道到哪里去了,她在做什么呢?
谁知道呢?
也许正在草原上跳舞,也许正和她的花儿说着悄悄话,也许正在湖边看花看得出神,也许正在和不相识的人相识,也许……
也许,她就在这小院里,从未离开过。
他时常看见她的笑容,在他弹琴时,在他舞剑时,在他恍惚清醒时。
他时常听见她的笑声,在他给她讲故事时,在他给花儿洗澡的时候,在雨后白檀花格外动人的时候。
他时常听见她在说话,在他坐到墙头听风的时候,在他看日出的时候,在他站在湖边看那片牡丹花的时候。
他时常听见她在唤他,在午夜梦醒辗转之时。
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
夜来风叶已鸣廊。
看取眉头鬓上。
洒贱常愁客少,月明多被云妨。
中秋谁与共孤光。
把盏凄然北望。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到这里就结束了,感谢大家花时间看我的东西,非常感谢!

☆、风沐扬(一)

作者有话要说:从这儿开始就是很长很长的番外了,无法把故事简单地讲清楚,真是抱歉。
我有一本剑谱。
母亲说那是父亲的剑法。
每日我都在院中练剑,稍有懈怠,母亲便会怒骂。其余时候,母亲也是个温婉的女子,她总是坐在窗下,做鞋。
很大的鞋。
我和母亲都穿不了的鞋。
或许是给父亲做的鞋。
关于父亲,除了剑谱之外,母亲对他向来是不抱怨,不赞赏,不提及。
十年来,我从未见过母亲以外的旁人,也不知道矮小的院墙外,除了那湖,除了那山,除了那望不到尽头的荒漠,还有什么。
直到一日,母亲给了我一个大包袱,便让我出了家门。
去哪?
江湖。
江湖?
那是什么地方?
包袱里除了干粮,其余的,全是鞋子。
母亲做的鞋子。
原来,是为我做的鞋子么?
荒漠真的很大,走了十余日,才终于又见到了人烟。
这里有很多人,有很多屋子。
喝酒的叫酒楼,住宿的叫客栈。
在我身旁穿一身暗紫衣衫的男子告诉我。
“那江湖呢?”我问他。
“江湖?”那男子似笑非笑,“你想到江湖去?”
“嗯,我想知道江湖在哪儿?”我答。
那人爽朗一笑,随后道:“江湖在你心中。”
我瞧着他,心中暗恼又遇到一个拿我寻开心的,又在故弄玄虚。
几日前我也遇到一个拿我寻开心的,一个头发散乱、脸上衣上尽是污血,还爱怪笑的独臂人。
我向他问路,“这位先生,请问江湖该往哪面走?”
他瞧着我,双眼布满血丝。
我看他大概也不认得路,心中觉得抱歉得很,于是赶忙道:“打扰了。”
“你有剑。”他突然拦住了我,脸上有些欣喜。
“是。”
“你会武?”他问,欣喜又多了几分。
我点头。
“杀过人吗?”他又问。
我摇头。
他似乎觉得有些可惜,叹息一声,随后自言自语道:“年纪小了些,也没经验。”
我想我该说点什么,然后赶紧离开。
“你叫什么名字?”他又问我。
“风沐扬。”我如实答道。
“多大了?”
“十三岁。”我觉得对他说真话是件危险的事情,但愿他看不出来我撒谎。
他又叹息一声,随后又大笑起来。
“你想去江湖?”他笑得怪异。
“是。”
他又大笑。
“先生,请问您知道江湖在哪儿吗?”我心灰意冷,却还是问他。
“当然。”他笑,“江湖啊,没有人比我更了解江湖了,你真是找对了人,这世间,只有我知道江湖在哪儿。”
我望着他,有些害怕,他会不会是有癔症,曾听母亲说起过这种病,真是个可怜人呐。
“你不是想到江湖去吗?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你要帮我做一件事。”他脸上仍是那让人汗毛直立的笑容。
我没有答话,只看着他,心中在想此刻离开是否还来得及。
他突然靠近,凑到我耳边:“你杀了我。”
我往后退了几步。
果然是有癔症。
他不再往前,只是依旧怪笑道:“只要你杀了我,今后你到哪儿江湖就在哪儿。”
哦,真是个可怜人儿,不知道这种病还治不治得好。
他继续道:“虽然你还小了些,也没杀过人,不过我可以教你,杀人不难的。你会用剑,只要出剑用力些,看准些,也不大要紧。”
我突然想到了母亲。
我已经好几日未练剑了,母亲若是知道了,又该教训我了。
我瞧着他,他也瞧着我。
我吞了吞口水,在心中默默数起数来。
终于数到十,我拔腿就跑。
跑了一段,想着他大约追不上我了,我才回头。
他没有追上来。
远远地看到他枯瘦的身形又弯曲了一些。
希望他能遇到个好的大夫,把病治好。
我可能运气不大好,总是遇到说胡话的人。
眼前这人显然也是。
罢了,向他问不到,便去问别人,此处问不到,便去别处问。
“为什么要去江湖?”那人神情严肃起来。
“母亲让我去,大概是要让我去寻人。”我老实回答。
“寻人?”那人的神情更加复杂。
“或许母亲是让我来寻父亲的。”
“你父亲叫什么名字?”
“母亲未曾告诉我。”
“那他长什么样子?”
“我不清楚。”
那人沉默片刻,才开口道:“连名字与样貌都不知道,如何寻得到人呐?”
我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母亲只说让我到江湖去。”
“不如以后你就跟着我罢。”那人道。
“跟着你做什么?你能带我到江湖去?”
“我收你做徒弟。”
我连忙摆手:“我只是想到江湖去,并不想拜师。”
“你找不到江湖的。”他顿了顿,又接着道:“除非你拜我为师。”
我望着他,有点犹豫,我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他也望着我,等着我回答。
“我拜你为师,你便能带我到江湖去吗?”我不大确定。
他摇头:“江湖不是谁都能去的,你年纪太小,且只会剑法,不懂内力,根本去不到江湖。你跟着我,我教你武功。”
“可是母亲在等着我回去,我得快点到江湖去。”
“你知道江湖是什么地方吗?”
我摇头,不就是不知道才问你嘛。
“江湖这地方,向来是有去无回的。”那人道。
“那母亲为何让我去?”
“你不是说,你母亲让你去寻父亲的吗?”
“母亲没说,只是我猜测的。”
“这是你第一次离开母亲吧?”他问。
“嗯。”我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他又问。
“那你叫什么名字?”我壮着胆子问。
“我叫萧况元。”他笑。
“我叫风沐扬。”看他好像并无恶意,我坦然答道。
他愣了愣:“风雨的风?”
我点头。
他沉默了片刻,叹息一声随后道:“天色已不早了,我们先找间客栈住吧。”
我连忙摇头:“我没有钱。”
他摸了摸我的头,笑道:“我有。”
在客栈我终于有了新鲜的吃食,客栈里的菜都很好吃。
“今日就将就一下,明日带你去醉仙居吃些好吃的。”
“这些菜明明很好吃啊。”我一边吃一边回答。
他望着我,神情复杂。
“你母亲还好吗?”他问。
我瞧了他一眼,接着一边吃一边回答他:“母亲向来都是那样子,只要我好好练剑,她就开心。”
“哦。”他点了点头,仿佛不大高兴。
“不过我练得不好或者偷懒的时候,母亲就会很生气。”
他笑了笑,自言自语般道:“她生起气来还那么好看吗?”
我摇头。
“你多大了?”他又问我。
“快十三岁了。”
“是。”他点了点头。
“对了,你认识我母亲?”我突然想起来。
他笑了笑,没回答。
“那你认识我父亲吗?”
他敛了笑容,仍然没回答。
“母亲让我到江湖来是让我来找父亲吗?”
“或许是吧。”
“那我要怎么去找啊?”我望着他。
“过几日我带你去看看,你便知道该怎么找了。”他也望着我。
“嗯。”我点头。
“谢谢你。”我又补充道。
“嗯。”他笑得不大开心。
住在客栈简直太舒服了,夜里安静也不冷。
第二日他如约带我到醉仙居去,醉仙居的菜果然更好吃,有很多我没见过也未曾听说过的菜品。
“吃完我们就动身吧。”萧况元道。
“去哪儿?”我一边啃着蹄子一边问。
“去看看江湖是什么样子的。”他答。
“太好了。”终于可以到江湖去了。
“你来得巧,正好有个地方离得不远。”他望着我。
“嗯。”我笑着冲他点头。
他买了一匹马,给我。
其实走路挺好的。
不过骑马更气派些。
玉林山庄。
这个名字也很气派。
萧况元带我进去,一路上遇见的人都恭敬客气地叫他“盟主”。
“原来你这么厉害啊。”我有点羡慕他。
他还是不爱答话,只望着远处。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两个年轻人在比剑,那剑势,那剑风,我从未见过,原来这才是剑术。
走到近前,这场比剑已经结束了。
其中一个少年对另一少年赞赏道:“苏师兄果然厉害,我自以为进步颇多,没想到仍是差了师兄一大截。”眼中有钦佩,有羡慕。
“白师弟过奖了,愚兄虚长几岁,多了几年光阴学剑,才险胜几招。倒是白师弟,半年不见,进步神速啊。”姓苏的少年倒也谦虚。
姓白的少年又道:“师兄不必过谦,今后我该多多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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