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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璃别-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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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羲眸色一暗,松开揽着阿璃的手臂,唇畔浮出一道轻蔑的笑,“不明白什么?不明白你后悔杀了慕容炎?”
昨夜他从慕容煜手中救下阿璃,抱着她离开之际,阿璃竟然攥着他的衣袖求他拿解药去救慕容炎……
顿了顿,他冷冷地继续道:“你不是赌咒发誓地说,你最关心的人,是个东越男人吗?为了他,你不惜刺杀北燕国君,如今心愿达成,又后悔什么?人生在世,不可能对身边的每个人都同样看重,为了最重要的那个人,牺牲几个次要的,又有何悔?难不成你妄想着事事两全其美,但凡让你看得入眼的男人都要照顾周全?”
阿璃悲怒攻心,却又一时想不出反驳的话来。当初自己的确是为了仲奕做出了刺杀慕容炎的决定。
如果可以重新选择一次,为了保全仲奕的性命,是不是其他的牺牲都算值得?包括墨翎,包括乌伦?
恼怒的同时,悲伤的情绪反倒被冲淡了,阿璃坐直身子,暂且将伤心之事压至心底,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恨恨地瞪着延羲,“什么看得入眼的男人?你胡说些什么!”
延羲盯着阿璃,“昨晚你为何拦着我,不让我取慕容煜的性命?”
阿璃的眼帘猛地垂下,睫毛迅速地扑闪了几下,“当时追兵已近,你若出手杀他,稍有延误,只能让自己陷入危险。”
延羲讥讽地勾了下嘴角,“想不到,你倒是会关心我的安危……”
阿璃打断道:“你不是说过,他要是死了,恐怕激得士气更高?反正现在慕容炎死了,他要处理国丧,就必须撤军回蓟城,你我的目的俱已达到,没有什么好遗憾的!”
“你现在,终于有几分杀手的样子了。”
延羲背靠着车厢壁,语气稍转柔和,目光却依旧紧紧锁住阿璃的表情,“遗憾的是,你给我们留下了个极难对付的敌手。我在燕军大营安排的细作回报说,慕容炎临死前把王位传给了慕容煜。将来他要为兄报仇,说不定会倾举国之力来追杀你我。”
王位?乌伦,竟然要登基为一国之君……
“世上认得我是魍离的人不多,只要你的手下口风够紧,他要找出刺杀慕容炎的人并不容易。”
阿璃嘴上淡淡地说道,心头却满是苦涩。
经此一事,自己和乌伦注定是缘分尽散,她不能原谅他杀了墨翎,他也更不会原谅自己杀了他的兄长。海棠花前的誓言、情话、缠绵,终成一场幻影。也许,自己原本就不应该、奢求着平常女子的幸福……
阿璃侧头瞟见车厢壁的案头上放着些绷带药瓶等物,旁边还有一把酒壶。她试着移动了一下身子,大腿上的伤口立刻钻心地剧痛起来。
延羲坐起身来,“不要乱动。你腿上所中的铁箭擦骨而入,伤口极深,昨夜蘅芜为了拔出箭矢,又不得不割开了些皮肉,最后用了好几瓶冰蕊云芝才止住了血。”
阿璃摸着腿上的绷带,只觉得五脏六腑里的气息再次紊乱翻涌起来。
曾几何时,她低声哼唱着“猗嗟昌兮,颀而长兮”的歌谣,手指滑过受伤昏迷的乌伦的脸,轻抚过上面的每一道轮廓。歌中那位擅长箭术的美少年,有着和乌伦一样高大颀长的身材、明亮清澈的双目、举世无双的箭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第一次见他用箭,竟是用在了自己身上……
她伸出手,指着案头上的酒壶,“把酒递给我一下。”
延羲转身拿起酒壶,递给阿璃。
阿璃举起来,直接对着壶嘴喝了口酒,呛得直咳嗽,“这……是什么……酒?”
延羲伸出去相阻的手停在了半空,蹙眉道:“这酒很烈,是用来清洗伤口的,不是用来喝的。”顿了顿,又缓缓说道:“你伤的不轻,此时饮酒只能伤身。”
阿璃止住了咳嗽,并没有答话,只是放下酒壶,转过头、从车帘的缝隙中打量着车外的天色,“我们是在往越州走吗?追兵都甩掉了吗?”
“你现在才关心追兵,是不是有些太迟了?”延羲仰靠到车厢壁上,半垂着眼看着阿璃,“我们现在化装成商队,正在去宛城的路上。”
                        

☆、别有忧愁暗恨生 (一)

“你现在才关心追兵,是不是有些太迟了?”延羲仰靠到车厢壁上,半垂着眼看着阿璃,“我们现在化装成商队,正在去宛城的路上。”
阿璃吃了一惊,“宛城?为什么要回陈国?东越的战事怎么办?”
延羲慢条斯理地说:“东越的战事必定会停。北燕不但有国丧,恐怕还会有内乱。自古王位皆传亲子,只有无子才会兄终弟及。慕容炎膝下尚有一个王子,此番慕容煜继位,难免会被拥护王子的朝臣、甚至他的几个异母兄弟,说成是名不正言不顺。即使他手握重兵,也抵不住朝堂内外的蜚语争议,光是花功夫处理登基的事,就够他忙上数月了,根本无暇分心顾及东越。眼下最重要的,是你跟我的约定。青遥嫁到东越那日,我们说好了三月为期,如今已经两月有余,加上行路,等你的伤势恢复,到宛城的时间刚刚好。”
阿璃抬头看着在空中荡来荡去的鎏金熏香球,眼神迷茫。这一场恶战,不但在自己和乌伦之间结下了不可化解的血海深仇,还将他拖入了复杂的朝争权斗中。从此,只怕他亦是一生不得自由……
她吸了口气,抑制住情绪,问:“等拿到了女娲石,你打算怎么解我的蛊毒?女娲石虽有神力,但如今已经无人可以开启它的全部灵力。我小的时候,还差点因为女娲石的灵力而丧命。万一这石头并不能解我的蛊怎么办?”
延羲也仰头望了会儿,豁而一笑,“我只答应让你得到自由、不必再靠杀人为生,并没说一定要帮你解蛊。至于女娲石,我也只说过,‘或许’能解除你身上的蛊。”
阿璃咬着嘴唇,半天说不出话来。
失去了墨翎,失去了乌伦,身中无解的蛊毒,被迫一次次跟像风延羲这样阴险算计的人做交易,将来还要面对扶风侯的追杀,慕容煜的复仇……一时间,她不禁觉得心力交瘁、满身疲惫,却找不到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
她缓缓闭上眼睛,“也罢,解不了也无所谓……大不了一死。你以前说过,杀手本都不长命,我能活到现在,也该知足了。”
车队一路向西北而行,十几日下来,阿璃的腿伤因为冰蕊云芝的药效、慢慢恢复。一开始在沿途投宿住店时,还需要延羲抱着她上下车,渐渐地,已能自行拄着拐杖行走。身上的伤虽然好起来了,但心上的伤却实难痊愈。一连十几晚,她几乎夜夜都在噩梦中惊醒,默默发呆至天明。白天时,还要强压住心里的悲伤,面色镇定地和延羲商议盗取女娲石的计划,一时间,心神疲惫、茶饭不思,整个人消瘦了许多。
进入陈国境内后,不再有被燕军追赶的危险,但为了不让扶风侯府的人觉察、提前有了防备,一行人仍旧以商队的身份向宛城前行。同行的亲随都是延羲手下的心腹,其中数人还参与了前次火烧燕军大营的行动。
众人见延羲一路上与阿璃相处亲密,自知她身份不同寻常,却又不敢妄加猜测。除了贴身服侍的蘅芜,并无旁人知晓这位看上去病怏怏的阿璃姑娘,就是那夜刺杀了慕容炎的杀手魍离。
这日,到了离宛城尚有十几里的一处名叫吴江镇的城镇。
马车尚未入镇时,延羲手下的人就已提前快马前行,安排好了客栈,布置下了暗卫。
时节已至寒冬,满天大雪纷飞,阿璃身上披着件银白的貂皮斗篷,一手拄着拐杖,在蘅芜的搀扶下、慢慢地走进客栈。
客栈内的布局与寻常城镇上的小店无异,楼下吃饭、楼上住客,不知是否因为淡季,店内并无其他客人,显得格外冷清。延羲手下一个叫韩楚的亲随正站在柜台旁,低头对一旁躬身而立的店主吩咐着什么。
韩楚走到阿璃面前,行了个礼,说:“我让他们在客房里添了熏笼香炉,不过这阵子恐怕还不够暖。姑娘先在楼下用饭如何?”他指了指大堂壁炉旁的一桌酒菜,“我已经让店主布置下了。侯爷有事去了镇外,吩咐我们不用等他。”
阿璃略微点了点头,跟蘅芜走到桌前坐下。
桌上的饭菜还冒着腾腾的热气,虽是普通菜肴,但也算得上丰盛。蘅芜递了双筷子给阿璃,“阿璃姑娘,你这几日都没怎么吃饭,今日备下的菜品可有开胃的?”
阿璃扫了一眼桌上的碟盘,猛地看到一盘红烧兔肉,不由得又想起墨翎,眼角一酸,强笑道:“你不用管我,先招呼其他人入座吃饭吧。”
店主领着小二又另置下了三桌菜,随行的众人也纷纷入了座。
阿璃取过酒壶,自斟自饮起来。几杯入腹,身体暖了起来,心却依旧冷着。
蘅芜的筷子放在嘴里,目光却一直停在阿璃手中的酒杯上。十几日相处下来,她自知以阿璃的性子,就算自己再怎么劝阻也是无济于事,只能暗自企盼着公子快点回来。
众人吃喝了一阵,店外传来一阵马蹄声,不多时,大门被推开来,延羲一身银貂轻裘,后面跟着位披着大红斗篷的人,进到了客栈。韩楚等人纷纷起身行礼,“侯爷!”
延羲抬了抬手,示意众人坐下,带着身边的人,缓步走到阿璃和蘅芜的桌边。
蘅芜忙站起身,“公子,我让店家重新热一下饭菜。”
延羲说:“不必了,我与芙蓉还有事要谈。”
他瞟了眼阿璃面前的未曾用过的碗筷,垂眸片刻,转身走到阿璃的身畔。
言语间,披着大红斗篷的人已摘下了兜帽,露出一张妩媚冶丽的脸来,朝阿璃和蘅芜微微地笑了笑。阿璃认出她,正在上一次在越州芙蓉楼见过的那个美妇。
延羲弯下腰,拿起桌上的酒壶,顺势凑近阿璃耳边、低声说道:“你若好好吃饭,待会儿我给你一个惊喜。”
说罢,他执着酒壶,和芙蓉上了楼。
阿璃瞪了延羲的背影一眼,默不作声地低头看着手中半空的酒杯。
蘅芜并未听清延羲对阿璃说的话,只留意到阿璃微愠的表情。猜测着原因,还以为她在介意公子身边的女人,于是略迟疑了会儿,开口道:“阿璃姑娘不必多心,芙蓉姐只是为公子办事的人。”
阿璃愣了下、反应过来,侧头瞅着蘅芜,似笑非笑地说:“蘅芜姑娘也不必多想,我和你家公子只是生意上的往来,对不相干的事,我是一点儿都不关心。”
蘅芜欲言又止,埋头继续吃着饭菜。
阿璃是个别人对她几分好、她就还几分的人,这段日子受伤全靠蘅芜近身服侍、换药,早已心生感激,现下见她颇有些讪讪之意,倒有些过意不去。于是放柔语气,主动开口道:“你跟着你家公子多长时间了?”
“六年。”蘅芜放下筷子,迟疑了片刻,继续说道:“我娘亲出身青楼,我和妹妹自小长于宛城烟花巷中。我十三岁那年,鸨母……逼我接客,我宁死不从,她就想尽方法地折磨我娘亲。有一次,为了维护娘亲,我失手把鸨母给杀了。这事,按律是死罪。所幸的是,那时公子底下的人恰好买下了青楼的生意,所以此事不知怎地,竟传到了公子耳里。公子他不但出面平息了官司,还安排我们母女三人出了青楼。”
“于是你为了报恩,就跟在了他身边?”
蘅芜点了点头,“我和妹妹后来都跟随了公子。我自小就喜欢跟护院学些拳脚功夫,有些天份,便做了暗卫。妹妹萋萋比我小两岁,现在在东越王宫侍奉青遥小姐。”顿了下,她指了指一旁的酒桌,“不光是我和我妹妹,这里大多数人,都曾受过公子的恩惠,且皆以死士自居。”
阿璃暗想着,世上笼络人心之法,真是莫过于雪中送炭和伯乐之恩。要么就是在对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施以援手,要么,让对方觉得跟了自己便能施展抱负,实现生平所愿,无论是财、名还是权。
当初风延羲救下蘅芜,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却能换得她的忠心不移。只是,这种感恩之心,会否一生不变?就像自己,曾经也感激着扶风侯的救命之恩,可为了仲奕,却可以毫不犹豫地选择背叛他……
正出着神,大门又被推开,一前一后地走进来了两个人。前面一人,穿着深蓝色的袍子,头上戴着斗笠、遮住了面容,后面的一人裹着厚厚的棉袄,一头黑白相间的乱发,如蓬草般披散着,一双大而有神的眼睛四下张望着。
一旁坐着的众随从立刻停止了交谈,警惕地看着来人。韩楚使了个眼色,示意大家无需紧张,站起身来、走到戴斗笠的人面前,行了个礼,问道:“请问尊驾可是侯爷的客人?”
来人缓缓摘下斗笠,露出一张年轻清秀的面容,点了点头,“是。”
                        

☆、别有忧愁暗恨生 (二)

阿璃早已颤巍巍地扶着拐杖站起了身,声音带着有些不可置信的惊喜喊道:“沃朗!蒙卞大哥!”
难道,这就是延羲刚才所说的“惊喜”?
可是,沃朗来陈国做什么?
沃朗转头看向阿璃,面露喜色,快步走上前来,“姐姐!”
他瞄了眼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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